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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591 1901年初,与区新潜回南海几乎同时,陶模终于南下接任。其督粤期间,对于新政改革颇为热心,陆续举办了一些维新事业,至于平靖地方,虽然不是特别用力,但也不敢掉以轻心。1901年9月,南海县局绅、举人陈文蔚以盗匪猖獗、掳人勒赎等词控诸督抚二署,陶模、德寿等除径饬广州协南海县严密查拿外,下令缉捕总局半月内将陆畅、区新、谭郁、陆亮、岑剑等悉获究办,“不论军民人等,如能速将各犯获送,定即从优奖赏。绅耆包庇,查出即照窝盗论,决不宽贷”[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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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593 区新自李昭、傅赞开降清后,“独该逆怙恶不悛,其弟区湛凶悍尤甚,李、傅之徒既散,该逆之势益盛,枪械精利,党与众多,拜会敛财,打单掳劫,商船则勒收行水,农田则逼缴护费,广、肇两属遭其蹂躏几无虚日。官兵剿拿,俨然劲敌,屡被拒杀,迄未就擒。该逆行踪诡秘,又常往来于香港、澳门,散布谣言,摇乱人心,所以为患于粤东者已非一年”[74]。1902年4月,南海安隆砖窑接连接到义和堂著匪廖珠、廖时、区新等来函打单银若干,限期送至某处,否则炮火从事。业主无力交银,投诉于局绅陈文蔚,后者再度赴省向各衙门禀告。[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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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595   1902年的大明顺天国密谋,官府也认为“为首者实著名巨匪区新、刘大婶,招集逆党数千人,约期作乱”[76];参与其事的苏焯南等人,则是1900年兴中会谋取广州计划的执行人,与区新等有所联系。据说区新在官府的追捕下,曾逃往新加坡,回国后在新会崖门附近据山为巢,招纳亡命,“且区自出洋后,颇好读兵书,闻有新译之本,多方托人代为访购,其于山川险要皆测绘为图。去冬尝与他党争据某山,区登高指挥,动中窽妙,他党不谙地势,遂为所败。日前会党闻其名,特收为羽翼”。洪全福起义事败,区新再度亡命外洋。[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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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597 1903年5月,接替病逝的陶模任两广总督的岑春煊抵达广州,岑氏庚子护驾有功,得到西太后的宠信,在清末政坛上迅速崛起。他对于整顿吏治颇有一套办法,是有名的“三屠”之一的“屠官”,粤督任内参革广东地方官员千余人,对于镇压民变、安靖地方也有一套铁腕工夫。清廷先后用他任四川、两广总督,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让他平定当地的会党游勇叛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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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599 岑春煊抵任后,很快发布除暴安良示,为各地方官、各营将弁、各处绅民及被贼胁从悔罪来归之人要约赏罚条件,分别开列“各地方官当知十三条”“各营将弁当知八条”“各绅民当知六条”和“各匪悔罪来归者当知六条”,保奖结合兵团保全地方,剿除肃清匪患,越境助剿,实力练团,拿获匪首,安顿饥民,办赈有效的官吏、将弁和绅民,凡剿办不力,知情不报,扰民冒功,甚至通匪济匪者予以严惩。悔罪来归者分别情形予以安置奖赏,尤其鼓励引领官兵进剿;著名匪首若能擒杀相当著名之匪首,或携带军火五十件以上来降者,亦可免死录用。[78]是年科考,岑春煊于第三场另出五题,鹤山县士子应对的七十余人中,有六十余人力陈该县盗风猖獗,当地盗匪串同著匪区新、谭二、罗永等打单勒索,请为严办。[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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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01 此外,岑春煊还设法查知两广地方私运军火的三条路线,下令严密盘诘,以绝盗匪武器来源,并悬赏洋银两千元,擒杀区新。与区新同时的马王海等大股盗匪相继被清军剿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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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03 岑春煊抵任之初,因广西的游勇暴动声势浩大,重心不得不倾注于西。1903年底,岑春煊从广西浔州回到广东,查访情形,知区新“生长本地,窟穴甚多,非重兵不能扼其窜越,非确线不能得其踪迹,因严饬统巡水师候补道李准重资购线,密调水陆各军,于西樵一带遥遥扼要驻扎。探知该逆掳掠归巢,确在区村,遂令各军抽队渐渐逼近”。其间岑春煊密札李准,限期一月捕获区新,后又责成把总潘斯铠,以十日为限。李、潘二人熟商,担心区新察觉远飏,不敢稍露声色,由潘斯铠派线人佯招区新投降,使其不致远逃,又密派兵勇或伪作乞儿,或扮成小贩,日夜伺区新之出入,并绘制匪巢要隘地图一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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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05 1904年1月2日,清军各营兵勇千余名,兵轮十余艘,拖带蛮船三十余号,驶赴三漕口驻扎。1月3日,李准下令分官山、岗头两路起岸,调齐粤义、靖勇、安勇、喜字、顺字等营,分六路(一说五路)从东西两面进剿,包围区村,“一面多张告示,晓以歼厥渠魁,胁从罔治之义,以解散其党羽”。此役官方的报告是:次日黎明,由队官潘灼文、潘斯铠、傅赞开等带队进入区村严密搜剿,由把总潘斯铠的线人引路,“得其窟穴于村内陆家塘边,李准亲至督剿,官兵重重围裹”。区新与其死党负隅死守,与清军激烈交火,相持三日之久,区新等不支,夺路欲走,被清军追擒23人,击毙一人,其余四散。区新、区湛、区满等满身重伤,旋即死去,并被戮尸。[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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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07 传媒的报道有所不同,《香港华字日报》称:1月3日清军抵达区村后,立传该村绅耆查究,遍搜匪巢不获,仅起出被掳候赎之潘某。各营弁禀请收队,李准不允。时有潘斯铠队中勇目某甲密禀具知该匪所在,但虑被匪报复,身家不保。李准令其将家眷迁省,力允招呼家用,并当堂书付千金之券,甲遂感激效命,带至该村山脚陆姓屋内。匪党不虞勇之猝至也,放枪拒捕,轰毙粤义军一名,安勇一名,防勇一名,伤者数名。各勇奋力围攻,当场将区新枪毙,并毙匪党区湛、区满及不知姓名者三名,生擒潘佑、区东养、区余三名,1月4日早返抵广州。[81]为了保险起见,潘斯铠亲自查验区新尸体,“足有支指,膝盖上有刀痕,手之大指曾受枪轰一边,果是真区新”。从其身上搜得相片,区新中立,左右各一人,上题“拿破仑一人千古,震地惊天”,下款署正总理人某,副总理人某某。又搜得密函一封,中有“举目山河之异”、“以茶当酒,以水当茶,与君痛饮,消一生不平之气”等语。[82]从《香港华字日报》报道的时间看,官方的报告所谓相持三日之说或有夸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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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09 区新与官府有深仇大恨,据说广东水师提督郑润材曾派人到新加坡招降,区新表示拒绝。有人问其何以甘心为盗,区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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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11 一人犯罪一身当,与吾死父何涉?满清官弁无能,不能将吾捉获正法,乃拆吾祖屋,锁拿吾父之木主以去,并将吾兄押毙狱中,事后宁家,已成瓦砾场,只剩下一个旧神主箱。此一生最切齿之事,宁断头,无降理也。[8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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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13 态度可谓坚决。但其为盗依靠族人和同党,最终却栽在族人和同党的手中。《香港华字日报》所称告密带队之某甲,很可能是区龙。据说“轰毙区新,首功系区新族人区龙,其次为傅赞开”[84]。此次得手,李准和带队各官均获奖赏,区龙超免补千总,以守备补用,傅赞开免补千总,以守备归广东水师尽先补用,并加都司衔。[85]有报道说:“该匪花红之多,除各处商民旧悬不计外,新悬之红,善后局五千元,李统巡二千元,南海县三千元,合计新旧不下三万元,为全省著匪之冠。若非岑制府之严厉,李统巡之认真,恐未易得手也。”[86]而据官方奏报,于原来赏格外再加赏银一万元,其余打死各匪合计赏银八千元。其来源则是抄没区新等人家产,以及严饬包庇之族邻各绅罚款赎罪,并令该绅等出具甘结,保证“该村永远不出匪人,及永远不再庇匪”[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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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15 岑春煊凭借强大的国家机器尤其是优势兵力,虽然可以一举铲除区新这样的积年惯匪,却仍然无法根除匪患。两个月后,有报道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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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17 西樵著名匪首区新拒捕殒命后,其党凶焰未衰,仍向往来客商抽收行水银两,一面指拨款项赡其妻妾。如尚不足,则勒令富户捐资助之。[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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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19 一年以后,西樵乡一带依然匪患甚炽,“经江浦行营认真搜捕,在各乡拿获著匪多名,及起获被掳乡人十余名。现闻各官弁查悉匪踪,往往潜匿于各糖寮,因议将所有糖寮分别清拆,责成寮主不得寓留闲人,俾若辈无从藏匿”[89]。在岑春煊幕府中任事的高凤岐函告汪康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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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21 东省著匪区新等五大匪,皆累年悬赏万金者,虽已尽锄,而小股仍未靖。欲去两粤之乱,要从吏治、民生、路矿、农工入手,但非真变法,即不足以语此。而目前救民水火,亦不能不治标,奈何奈何,为之奈何!府主焦忧日迫,故时愈时病,终难复元。尊书所关切处,已一一备述,徒多叹息而已。……国气不振,稍有人心者皆有不能终日之势。[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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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23 此说算是触及根本。但这不仅超越岑春煊的权限范围,更超出其能力所及。有心救上,无力回天,留下的悬念只是清王朝何时垮台,以及人心尚在的官吏如何寻求应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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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25 [1] 1900年6月27日《致徐勤书(二)》,上海市文物保管委员会编:《康有为与保皇会》,第134页。关于清末民初广东盗匪的活动与分布等一般情形,参见何文平《变乱中的地方权势:清末民初广东的盗匪问题与社会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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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27 [2] 《纪粤盗愤言》,《知新报》第106册,1899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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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29 [3] 《致于式枚书(十七)》,汪叔子编:《文廷式集》下册,第119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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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31 [4] 陈宝琛等纂修:《大清德宗景皇帝实录》卷448,第2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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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33 [5] 郑荣修、桂坫纂:《续修南海县志》,宣统二年刻,卷3《舆地略》,第47—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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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35 [6] 《区村赛会》,《香港华字日报》1897年2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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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37 [7] 杜凤治:《望凫行馆宦粤记》第36册,光绪三年七月廿九日。何文平《变乱中的地方权势:清末民初广东的盗匪问题与社会秩序》引及此则史料,并对珠江三角洲地区匪患突出的自然及社会原因有所分析论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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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18639 [8] 《纪粤盗愤言》,《知新报》第106册,1899年11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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