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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13 方案六:移牙山之军于仁川,同时海陆大举,控制仁川港,断日军归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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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15 虽然可选方案甚多,但具备可行性的却不多。问题的关键在于,日本开战的决心已定,如中国向朝鲜大举增兵,日本必以此为借口,称中国破坏和平,堵住调停者之口,同时抢在中国逆转一线军力对比之前,抢先控制汉城、击灭牙山孤军。[15]而中国虽占有地理位置优势,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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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17 1. 运力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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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19 观整个甲午战争中清军的兵力输送,镇压东学党动乱的兵力分三批赴朝,依次为:第一批910人,第二批1 055人,第三批500人。高升号事件运兵亦分三批,依次为:爱仁号(7月21日下午开)运输1 150人,飞鲸号(7月22日傍晚开)运输700人,高升号(7月23日早晨开)运输1 116人。规模最大的大东沟运兵,也不过一次运送四千陆军,但已需出动整个北洋海军主力护航,终因此引发大东沟海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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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21 2. 牙山口的卸载能力更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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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23 据叶志超汇报,停轮后“须换民驳船,水路七十里至白石浦,再起旱十里至牙山县”。[16]而现地可用驳船只有30艘。[17]所以清军的兵力输送总是分批进行,就是受到了这个卸载量的限制。即便清军一次出动大船队运输,仍难以迅速登陆。在运输叶志超部赴韩时已暴露此问题,由于缺乏驳船,第二批部队抵达时,第一批部队的卸载仍未完成,只好在海上等待近两天才得以上岸。后续运兵时,李鸿章已意识到:“牙口驳船甚少,轮船队伍须分日前往,以免拥挤。”[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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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25 这就意味着清军很难迅速逆转一线兵力对比,而日军一旦发现第一批清军出发后,就会抢先开战。这就提醒我们,当年清军最具可行性的选择就是方案一:撤回牙山孤军,日不撤,我亦撤。且中国单方面撤军,必可得到英国的全力支持。此后,如日本也撤军,即等于将此次危机消除。如日本不撤军,中国再厚集大军,伺机而动,仍是旗鼓相当的对垒。中国没有弱棋的拖累,又有了更长的准备时间,也就获得了更大的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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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27 同时,围绕消除强点的竞争则陷入僵持。如果中国出动海军使仁川港瘫痪,必然导致战争提前爆发,不利于陆军的准备。则以非军事手段达成目标就成了最佳选择。6月23日前后,英国驻朝鲜领事提出了仁川港中立化的建议。据杉村浚回忆,由于俄国公使韦贝(Karl Ivanovich Weber)“强烈反对”,“以致未能达成协议而散会。从此,仁川中立问题再也没有提起,这全仗俄国公使的力量”。此外,杉村浚还提及,韦贝在中日之间貌似调停者,实则态度暧昧,甚至暗中催促日本开战。他私下对杉村说:“清国虽是一个古老的国家,但其军队守卫力量很强,绝不可轻视。贵国如要对清开战,应该从速;如果迟延开战,踌躇不决,清国军备便愈益整顿。目前清国政府对外伪装希望和平,暗中却在加紧军备。”[19]如杉村浚所言属实,且韦贝之言行系俄国政府之授意,则更可看出俄国外交部门之机谋深远:既要从李鸿章那里和平获得朝鲜权益,但又保留中日冲突以坐收渔利的可能。归根结底,这里展示的本质仍在于,中日对立愈尖锐,俄国获利可能愈大。此为英俄两国之最大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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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29 而李鸿章既缺乏预作最坏打算的准备,便意识不到争取仁川中立的重要性。袁世凯也很快丧失了坚持的动力。如此重要的一个行动即就此烟消云散,再无人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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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31 同时,虽然日本陆军早已明确了尽早开战的调子,大鸟圭介在7月初也意识到“早日开战对我有利”。[20]但是,面对英国牵头的列强调停,日本政府终究不敢不予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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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33 这样一来,双方围绕弱点的角力以及强化己方强点的努力就成了决胜的关键。而牙山孤军的处理正居于关键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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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38 复盘甲午:重走近代中日对抗十五局(修订版) [:1706823459]
1706826139 复盘甲午:重走近代中日对抗十五局(修订版) 第四节 失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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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41 综上所述,可知处理6月危机的关键有二:一为英日修约谈判之进程,一为牙山孤军之处理。前者是日本的弱点、调停的关键,后者是中国的弱点、军事对抗的关键。于是,中日这一段时间的对抗实质,既是双方利用对方弱点加以攻击的竞争,又是消除各自弱点的竞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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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43 从中国的立场上讲,外交上要密切关注英日谈判之进程,力争将修约谈判与朝鲜危机捆绑解决。军事上则要尽快撤回牙山孤军,以重开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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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45 从日本的立场上讲,外交上要尽快结束修约谈判,军事上则尽快利用业已形成的优势对清军进行逐个击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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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47 而英俄欲介入朝鲜局势,也无外乎扣住这两个弱点发力,以扮演局外制衡者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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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49 而无论中日还是英俄,在博弈中能否比其他棋手棋高一着,前提即在于能否看出关键所在,其次则看形成决策的能力与落实决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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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51 今天回头看这段历史,不能不承认,自始至终都能扣住关键的只有日本。首先,日本对自己的弱点非常清醒。其次,中国的弱点是日本一手制造的,更不会看不清楚。所以,面对英国的外交介入,日本高层立感束手束脚。此时稍微应对不当,就会将前一阶段的成果尽付东流。故而,日本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即在于如何找到一个借口,拖延撤军。等于是勉强维持棋局的继续,以等待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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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53 在6月14日的内阁会议上,伊藤博文终于在读秒声中找到了可以将棋局继续下去的“妙手”:由日本向清廷建议,在日中共同平息叛乱之后,再共同指导朝鲜进行内政改革。这个构想既避免了刺激英国,又使得中国的宗主权遭到彻底动摇。日本自信清廷不会答应,届时日本即可将破坏和平的帽子扣在后者头上。对此构想,陆奥宗光给与了极高评价。[21]但是,客观地讲,这个妙手只能保证日军继续赖在朝鲜不走,却不能阻止清军离开朝鲜,更无法阻止清军走了之后以更大规模卷土重来。但是,清廷上下,看不清日本的真实意图,未能坚定战争决心,自然不会有抽回拳头再打出的构想。清廷又一贯好虚名、要面子,更不甘心在日军未撤时先撤军。日本则乐得清军维持现状,一面在外交场合糊弄清廷,一面加紧结束英日修约谈判,同时还没忘记紧锣密鼓地推进军事部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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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55 而清廷之所以贻误事机,又不是哪一两个人的一时失误,而是上下多个层次的集体判断失误的汇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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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57 当日军初来之际,袁世凯还以为日本出兵是为了平定东学党暴动,所以袁世凯告诉叶志超和朝鲜政府,“欲速退倭兵,惟有速图剿匪”。这依然是在壬午—甲申模式中打转,以为只要消除了乱源,日本自然退缩。要到6月18日(五月十五日),袁世凯才明白日本另有所图,此次对日交涉“恐非口舌所能争”,故向李鸿章建议,“先调南北水师迅来严备,续备陆兵”。[22]但是,李鸿章却坚持认为,“倭廷欲以重兵胁议韩善后,并非与我图战”。[23]总理衙门直到6月22日(五月十九日)仍想当然地认为,日军的出兵借口在于韩国不能讨平乱党、维持治安。他们甚至不相信东学党真的已和政府军和解,仍一厢情愿地认为:“为今之计,宜饬袁世凯不必促倭退兵,惟在催韩剿匪,并饬叶、聂相机助剿,但能将贼事办有切实头绪,俾外人共见,彼时约倭同撤,当较顺手。”[24]倒是身在一线的叶志超此时已意识到:“倭兵进退,不关剿匪与否。”[25]袁世凯、李鸿章也相继觉察到日本的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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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59 对清廷起到清醒剂作用的是小村在6月22日递交的第一次绝交书,日方表示,即便有违中国意愿,日本在未达到目的前绝不从朝鲜撤军。两天后,朝鲜代表闵泳骏面见袁世凯,希望中国能“派重兵”来朝。[26]在这两相刺激之下,次日军机处便传旨给李鸿章:“此次朝鲜匪乱聚党甚众,中朝派兵助剿,地势敌情,均非素习,必须谋出万全,务操必胜之势,不可意存轻视,稍涉疏虞。派出兵练千五百名,是否足敷剿办?如须厚集兵力,即著酌量添调,克期续发,一鼓荡平,用慰绥靖藩服至意。”[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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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26161 如仅看这份谕旨,似乎清廷所关注之重心仍在剿匪。实则不然。观同日发给李鸿章的四百里密谕,即可知清廷之真意乃在于以剿匪为名调兵,实则以日为敌:“……现在日本以兵胁议,唆使朝鲜自主,朝鲜恇怯惶惑,受其愚弄。据现在情形看去,口舌争辩,已属无济于事。前李鸿章不欲多派兵队,原虑衅自我开,难于收束。现倭已多兵赴汉,势甚急迫。设胁议已成,权归于彼,再图挽救,更落后着。此时事机吃紧,应如何及时措置,李鸿章身膺重任,熟悉倭韩情势,著即妥筹办法,迅速具奏。前派去助剿之兵,现应如何调度移扎以备缓急之处,并著详酌办理……”[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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