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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强调向南主动出击,仍希望能在取胜后顺势南下规复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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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早在8月18日之前就意识到,“如敌攻,必数路来”。[53]进而立足具体情报,注重打击元山一路日军,首先确保后路安全,以利进退两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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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9月2日(八月初三),李鸿章就通过朝鲜官员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12 400名日军将取道元山,经阳德远袭平壤守军后路。[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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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李鸿章又获得新情报,元山日军先头部队三百余人,已经推进到阳德。鉴于阳德至元山之间,“山岭险峻异常”,元山日军又孤军深悬,与南方部队相互无法支援,故李鸿章急电叶志超,指示他“与诸统将密筹挑选精锐,间道出奇,拦头痛击,使其畏威不敢深入”。[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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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除对日军的数量过于夸张外,这两个情报非常准确。日军前卫抵达阳德的时间是9月2日,李鸿章得知的信息非常及时。其决定先打阳德日军的构想如能实现,清军完全可以在重创粮弹两缺的元山支队后,再转移主力对付其他几路日军。日军失去北部的奇兵,不仅无法切断清军交通线,且无法如实战中抢占北部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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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光绪的干扰下,平壤守军的出击方向恰恰是向南而非向东北。9月7日(八月初八)晨,七千余清军南下中和,随之发生了盛军与毅军夜巡误伤事件。远在天津的李鸿章因为信息的滞后,还不知道平壤大军已发。8日,他再次致电叶志超,强调了元山一路日军的危险性:“虞亥电拟挑精锐七千余赴中和相机迎击,是否已行?揣度敌情,以元山至阳德一路可窜我后路,关系尤重。前电商令派队拦头迎击,何不于此路设法雕剿,而急图黄州?若我进攻黄州,而阳德敌众绕扑我后,则进退失据,为患甚大!望与诸将熟筹调度,勿稍失机,若诸将或分一军进扼阳德,嫌力单否?务相机度势,妥慎图之。即速复。”[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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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李鸿章再度明确反对打南路日军,而主张先打元山支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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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9月10日、11日,李鸿章仍念念不忘地连续提醒叶志超先打迂回平壤后路的日军。[57]但光绪始终没有就此表态,平壤诸将则索性婴城固守,企图以防守反击的战术破敌于坚城之下。终至于坐失战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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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此再看野津道贯战前对清军必然株守平壤的判断,就不能不承认日军的知彼功夫在清军之上。清军不能在外围地带将日军逐个击破,实非偶然。既然清军无法在外围施展高效率之机动作战,日军此战中的分进合击貌似危险,实则是有惊无险。但是,决定危险系数的却不仅仅是清军在外围的动向。由于日军未能及时形成紧扣平壤城的严密包围圈,各部在相继抵达平壤城外时,仍处于分离状态。师团主力与“朔宁一元山”支队之间距离辽远且被山脉阻断,师团主力与大岛旅团、大岛旅团与“朔宁一元山”支队之间则被大同江分割。居于外围的日军要横向增援,难度极大。在理论上,清军仍具备在平壤城下将日军逐个击破的战机。师团主力的未能及时到位,更增强了清军的胜算。换言之,日军在此战中最大的敌人并非清军,而是地形和后勤供给的脱节。这是野津道贯战前始料未及的。于是,我们便回到了第二个问题上:何以清军仅经一天战斗便弃城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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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盘甲午:重走近代中日对抗十五局(修订版) 第五节 平壤城下战斗的再检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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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前述基础上,再看中日两军9月12—15日在平壤城下的战斗,就会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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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军在9月11日已大体弄清了三路日军的位置,9月12日上午更相继与南北两路日军前卫发生火力接触。而师团主力此时仍在山间跋涉。清军理当利用12、13、14日的三天时间,以小股兵力利用地形和工事牵制一路日军,而集中兵力打击另一路。但清军始终取守株待兔之姿态,显然是为了发挥防御工事的作用,打防守反击,反而过于消极,再度坐失战机。而清军的兵力部署更进一步限制了清军进行逐个击破作战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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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如本章第一节所述,清军的防御部署系以南线为主作战地域。据日方记载,大岛旅团在15日凌晨4时30分开始向大同江东岸之清军堡垒发起攻击,战前本以为通过猛烈炮击可一举击溃清军,从而利用日出前的暗夜,一举突破大同江防线,攻入平壤城内。岂料:“我军原以为,在这样的猛烈炮击下,敌军会立即溃散,然而,我军前进一步,敌军亦前进一步……战斗越来越激烈,乾坤似也要为之崩裂。……如此继续激战,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落到了西山的后面,红日出现于东面的山顶上,敌我形势益发明显可见,这对于我军的进攻,越发不利。”[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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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至正午时分,日军仍未能吃早餐,“全军皆饥饿,但因战斗激烈,无暇进餐”。且此路日军大部分士兵的子弹已打光,“生者把死者以及伤者的弹药拿来使用,最后全部停止了射击。”开始做白刃战的最后准备。13时,大岛义昌下令撤退。16时,“大雨骤至,兵士皆被大雨淋湿,雨水和伤员的鲜血混在一起,满地皆红。”[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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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方向清军之战斗可谓极其顽强。但是,此路日军本来的任务就是尽量吸引清军注意力,清军将过多精锐兵力投入此处,正中日军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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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由于野津道贯直接率领的师团主力未能及时到位,导致15日的战斗仅在城北和城南两个方向上展开。而清军将卫汝贵的预备队投入城南的战斗,从而形成城南7 000清军对3 600日军,城北3 900清军对6 000日军的态势。如将火炮因素计算在内,城北双方战力差距更大。因为此战清军装备的38门火炮多是小口径火炮,75毫米口径山、野炮仅16门(最多19门),[60]且分散部署;日军则装备同类火炮58门,其中在城北有24门该型火炮(朔宁支队6门、元山支队18门),[61]日军火力优势非常明显。此外,清军在大同江方向的堡垒构筑坚固,且周围有深沟环绕,令从开阔地带进攻的日军非常头痛。而清军在城北外围高地上修筑的堡垒则和成欢之战时近似,战术价值较低,且多成为日军75毫米山炮轰击的活靶子。[62]这也进一步强化了南北两个战场不同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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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双方武器装备、战术训练非常接近的情况下,此种兵力、火力和防御工事差异立即形成决定性影响——清军赢得城南战斗,击退大岛旅团;日军则赢得城北战斗,控制了城外高地,并夺取了玄武门,左宝贵亦在此战中阵亡。但这两个胜利的价值完全不同,由于城北高地的特殊性,城南清军之胜利只具局部价值,城北日军之胜利则立即影响到战斗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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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有一点特别值得注意,如师团主力及时到位,在城西发起攻击,则又将形成5 400名日军、18门75毫米口径山炮对2 100名清军和极少数同型火炮的格局。清军再想如实战中那样全身而退就非常困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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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此战清军之机动部队有两股,一为卫汝贵部盛军约5 000人,一为丰升阿部奉军约1 000人。前者营数过多,又缺乏次级指挥官,极大地限制了其战斗效能。后者则不仅人数较少,且军纪松弛。叶志超在9月7日(八月初八)发给李鸿章的电文中,对丰军批判甚严,只是涉及丰个人责任时,语极委婉:“超到此半月,察看各军情形,马、左营规较为整肃,迭论战事,其气甚壮。惟丰都统为人长厚,所部各营骚然百姓异常,虽经超从旁劝谕,该都统即有约束,下亦不遵,地方颇受其害。”[63]叶志超临战之际仍坚称“丰升阿之兵不甚足恃”。[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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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知,此战清军真正发挥作用的机动部队是卫汝贵部。但卫汝贵一人指挥10个营长,既要支援城南、又要支援城西,对本不在职责范围内的城北战线自难兼顾。实际上,清军如指挥结构合理,卫汝贵部在当天的战斗中,完全可以兼顾南、北两个战场的支援。而作为总指挥的叶志超则始终没有进行有力的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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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左宝贵阵亡后,北路清军大乱,充分暴露了清军的指挥缺陷。其实,日军虽夺取了牡丹台等城外高地,但对玄武门城防仍束手无策。左宝贵虽阵亡,仍有效阻止了日军的攻击。据日方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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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武门在牡丹台下,颇便于我军攻击。但因城门紧闭,敌军从城内向城外猛烈开炮,我军不易靠近。第一次冲锋未能奏效,我军兵士非常遗憾,性急者试图再次冲锋。他们慷慨激昂地说,即使积尸成山也要夺取它。然而,指挥官却说,这样做,必将白白丧失许多勇兵猛卒。但是,除此之外:我军又无计可施,于是,全体将士要誓死再做第二次冲锋。这时,三村中尉突然走来说:这样冲锋,只能白白丧失士卒,没有任何用处,我请求冲入敌群,打开那个大门。说完,立即跃身奔向城门。中尉的部下一等卒原田重吉也紧跟其后说:小队长,危险,我请求代之作先头。言犹未毕,早已只身钻入弹雨之中,靠到玄武门外的悬崖上,顺利攀登上去。[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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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清军乱作一团,竟任由这两名日军顺城墙爬入,打开了玄武门。不过,即便到此时,清军在城北的防御仍未瓦解,缺乏重火器和工兵爆破能力的日军进入玄武门后,又被内门所阻。旋即天降暴雨,战斗暂时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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