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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12 图2-3 一个典型的川西平原上的院落。人们散居在田野和丘陵,而不是聚居在村庄里。李约瑟(Joseph Needham)于1943—1946年间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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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14 资料来源:英国剑桥大学李约瑟研究所(Needham Research Institute, Cambridge Universi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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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16 生动描述了这种空间与人和谐的互动方式。林盘创造了一个良好的生态居住环境,竹林中往往还有一口井,提供人们的饮用水。边缘还种植有其他作物,如水果、蔬菜等,为农家生产生活提供了多种原材料与农副产品。鸡在竹林里到处觅食,鸭子和鹅在林盘周围的稻田或沟渠里漫游,如果有生人接近,狗便“汪汪”地叫了起来。农民们甚至也和自己过世的亲人永不分离。在竹林的边缘,人们可以看到土坟堆,似乎阴间的亲人仍然每天关注着人们的生活,分享他们的酸甜苦辣。每逢忌日或者清明节,他们祭祀祖先和亲人也非常方便。人们经常可以看到坟前香烟缭绕,摆放着各种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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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18 这里农民的日常生活和劳作都离不开竹子,林盘就是他们取之不尽的供应地。除了盖茅草房顶的架子,竹子必不可少外,还有吃饭的筷子,蒸饭的蒸笼,院墙的篱笆,挑担的扁担,遮雨的斗笠,睡觉的席子,以及许许多多的家具,都是竹子做的。春天来临,竹林到处是从土里冒出来的竹笋,挖出来自己吃不完,则送到市场上去卖。农民平日很少有现金,如果要去赶场,便从竹林里砍几株竹子,挑到市场卖了,也就有了一点小钱,可以买点油盐,甚至割一块猪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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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20 平原上的农民多住土墙茅屋,只有家境非常好的人家才有经济实力建砖瓦房。所谓“茅屋”,其实并不是用茅草,而多是用麦秆或者稻谷秆做屋顶。墙则是用田里的泥做的土砖砌成,做这种砖的方法是:先在田里放水把泥泡软,然后反复耕犁,使泥逐渐细腻,然后把水抽干,让泥里的水继续挥发,渐至半干,又用碾子在上面反复滚压,让泥土越来越紧实。当干湿合适时,就可以拉砖了。如果泥土太干,拉不动;如果泥土太湿,拉出的砖容易变形。先把地表土按需要的砖的大小切出来,拉砖要三位男劳力,一位掌握锋利的平铲,两位在前面拉系在铲上的绳子,一起用力,一大块砖就拉出来了。然后在田里晾晒,砖干硬以后,就可以盖房了。这种茅屋冬暖夏凉,材料完全用田里所产,由于劳动力都是靠亲戚和乡亲们提供帮助,因而花费不多。这种拉砖和盖房的活动,也是地方社区联系和增进亲情的活动。乡邻来帮助,主人提供饭食,反映了传统社会中互相依赖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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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22 1945年夏天和沈宝媛同时进行农村社会调查的同学白锦娟,对离“望镇”只有几里远的九里桥的一个农家院子有这样的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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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24 傅太婆的家就是离场三里的小路上,四周都是稻田,茂竹夹着篱笆做的栏墙的一所孤立的宅院。宅的方向在洞子口的东南,大门朝南,院内有北东西三面房子共计十一二间,北房三间通连,东头另有间耳房,是东房三间通连,南头也另有一个单间,东头的北耳房是厨房,南头的单间是佛堂。西房是四间面积的一大间,用做堆积谷麦农具的。东北角和厨房都有小门通一小院,小院是用一道流经的河与田野为界。小院沿河边竖立栏栅,开一个弓形的门,从门可以下水,沿岸露出干净的洗衣石,小院内有竹林,并有一排猪圈,养了八只猪。猪圈南有一大间草房是厕所,粪坑在中间。街门的两旁都盖草棚。两边草棚是水牛的居室。东边草棚堆积着些将田里拔下来带枝的毛豆、胡豆或萝卜青菜等。[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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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26 这是川西平原上典型的居住形式和条件,不但宽敞,而且各种功能的房间一应齐全,有猪圈,有水牛棚,有储藏室。环境优越,周围是竹林、稻田,小河就在家门口,取水用水方便。如果我们以为“傅太婆”家不是地主也是富农,那就错了,这是一个50多岁的寡妇独自拉扯几个孩子的衰败的自耕农家庭而已,而且已经是“完全的佃户地位”。[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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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30 川西平原属于川西经济区,是长江上游人口最稠密、开发最早、自然条件最好的地区,这一地区每年都有大量稻谷输出,此外各种经济作物也很发达。水陆路交通方便,重要的大路和驿路皆由此辐射而出。平原上场镇密度很大,大约相隔8到10公里即有一场镇,也即是说,乡村至场镇平均还不到5公里。成都是川西平原上的中心城市,是贸易系统的中心,下面有地区城市、地方城镇、乡镇,下延至墟市。农民在生活的许多方面都依赖于集市。农民把农产与手工业结合起来,进行多种经营,提供丰富的产品。集市是沟通地方经济联系的主要渠道,是农民之间以及农民和商贩之间进行交易的立足点,赶场者出售其多余或剩余的产品,换回自己不能生产的日常生活和生产用品,这属于农民之间“以有易无”的形式。集市既可作为输出市场的起点,又是农民日常生活品销售的终点。集市依赖高一级市场销售其聚集的土产,又将高一级市场运来的商品出售给农民,从而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成为乡村商品流通网络中的一个最基本的环节。[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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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32 川西平原上的乡民因生态、气候、地理等因素的制约,在长期的历史中形成了自己的生活模式。他们春天和秋天农忙季节在田里劳作,夏天和冬天农闲时,则到当地市场甚至远至省城做小生意。他们赶场的范围有时是很广的,他们的活动加强了农民与集市的联系,推动了农村集市的兴旺。由于普遍实行押租制和货币地租,农民在集市上把产品投入流通,取得货币,以缴纳田租乃至赋税。另外,对那些从事经济作物种植和其他专业生产的农户来说,农村集市更与他们关系密切。大小集市一般都有规则,如规定场期,一旬之内,有三场、四场乃至五场者;规范场市风气,禁止任何“有坏风俗事端”,而且不许“结盟聚众”以及赌博等活动;设立交易规则,买卖货物由交易者“面议成交”,不许“奸商巨贾”把持行市;划定场市区域,各项货物如米粮、牲畜等分别都有市场;排解交易纠纷,如果发生争执,则“凭众理割”,以免“酿成事端”。[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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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34 周围市场场期的安排基本都是相互错开的,这样可提高农民的赶场率。[16] 从贸易周期上看以旬三场为主,在经济发达地区场期则较为密集,有旬四场甚至旬五场的。如郫县犀浦场“市以二四七十日”;郫县与崇宁、新繁接壤的马街“市以一三七九日”;郫县与温江接壤的德源场“市以二四六八日”;此外,与温江接壤的何家场、青龙场,与崇宁接壤的新场均是“市以二四六八日”。有的是隔日一集。如郫县的“县市,奇日一集”;处于水陆交通之地的郫县三堰场,“商旅频繁……市以双日”。而“官商遥集,车驰马骤”的崇庆州城场,“其市期一三五七九”。[17] 这说明了这些地区商品交易的频繁和规模,反映了这些地区商品经济的发展较其他地区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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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36 沈宝媛调查的“望镇”,非常接近施坚雅(G.William Skinner)关于中国基层市场的经典研究的所在地(见地图1的“中和场”)。据施坚雅的考察,避免墟市与市集撞期解决了许多小贩的生计。农村中的小贩大多只在一个市集交易范围内活动,他们以市集为据点,到各墟市与农民进行交易,然后回市集将收购来的农产品出售,并补充存货。在成都东南郊区的中和镇交易范围内的小贩,可以有这样的行程:初一逗留在集上交易,初二到黄龙场,初三到石羊场,初四到中和镇,初五到琉璃场,初六到高店子,初七回到中和镇,初八到倒石桥,初九到新店子,初十再回中和镇休息一天;从十一开始,又按这个流程到各地行贩。每十天之内,既不会错过中和镇的三天集期,也可走遍中和镇之下的六个墟市。除小贩外,其他行当诸如江湖郎中、说书先生、算命先生、手工工匠等也多有类似的活动轨迹。[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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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38 集市也是重要的社交场所。集市内一般都设有酒馆和茶社,是农民的聚会之所,“聚会皆以集期”,“持货入市售卖,毕辄三五群饮”。[19] 那些平时因散居而消息闭塞的人们在那里接触各种信息,诸如当地新闻、官府政令、婚丧嫁娶等。百姓在那里交流感情和增广见闻,商人在那里洽谈生意,放贷者在那里商谈放高利贷,媒人在那里撮合婚姻,巫师、道士在那里卜卦算命,民间郎中在那里切脉看病,拳师在那里舞刀弄棍,跑江湖者在那里兜售假药,文人墨客在那里谈天说地,袍哥在那里招贤纳徒、结兄拜弟……真可谓三教九流,无奇不有。集市也是人们消遣娱乐的地方。大多数农民在一生中,从孩提到垂老的活动范围不出周围若干集市。他们在那里发蒙和成长,集市上的迎神赛会、庙会、闯江湖者的表演、戏班的剧目、往来客人的谈吐……都塑造着他们的心灵和行为方式。集市可以说是他们接触外界的一扇窗户(图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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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40 川西平原有着中国最密集的茶馆。1943年黄裳是这样描述四川茶馆盛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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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42 一路入蜀,在广元开始看见了茶馆,我在郊外等车,一个人泡了一碗茶坐在路边的茶座上,对面是一片远山,真是相看两不厌,令人有些悠然意远。后来入川愈深,茶馆也愈来愈多。到成都,可以说是登峰造极了。[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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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47 图2-4 赶场天的乡村集市。李约瑟于1943—1946年间拍摄。资料来源:英国剑桥大学李约瑟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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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49 自然环境经常决定生活方式,川西平原的茶馆及茶馆文化便是在其特定的自然生态和生存环境中产生的。自然景观与茶馆相映成趣,密不可分,正如一首仿唐诗的民谣所描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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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51 一去二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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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53 茶馆四五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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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55 楼台六七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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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1857 八九十枝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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