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6832419e+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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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20 丝线穿针十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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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22 羊羔美酒是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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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24 据《海底》称:“凡属会中隐字之制作,大抵皆为最重要之事项,如颠覆满清以及会中特别重视之行为等。”这些隐字经常出现在袍哥的“传帖”中,传帖有两种形式,一为召集同伙的竹片,上书或刻写集合的时间地点。另一种则形式多样,目的也各有不同,如召集行凶或请求安顿住宿等。除了隐语,一个袍哥到了新地方,还必须出示“红飞黑片”,这便是他的身份证或证明书。如果是紧急事务,则将一片鸡毛粘在信上。此类信多用隐字书写(图7-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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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29 图7-3 秘密会社的手语。上从右到左:“人”“地”“天”;中从右到左:“国”“太”[泰];下从左到右:“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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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31 资料来源:李子峰编:《海底》,第27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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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33 袍哥的语言也有许多属于勒斯洛的第二种模式,即把人们日常所用词语赋予新的意思。其方法也各式各样,经常采用的方法有比喻,如袍哥的管事或军师被称为“提烘笼”,大抵他们经常手提一只烘笼。袍哥的大爷控制着公口,称为“舵把子”,因为他决定着组织的未来和方向。或许袍哥与江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所以用词经常与水有关,其总部称“码头”,拜见当地袍哥头目称“拜码头”,在袍哥谋事称“跑滩”,被政府追捕称“水涨了”,情况紧急称“水紧得很”,消息走漏称“走水了”。[23] 不过,袍哥的许多词和短语意思的变化也并无规律可循,经常是临时起用以保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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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35 第三种形式是借代,也很普遍。袍哥时常把地方方言、行话等为己所用。袍哥有各种背景,这为他们的语言提供了用之不竭的丰富资源。他们掩盖违法行为的语言多来自这个途径。他们竭力避免说“杀”字,而以其他较隐蔽的字代替。如把某人扔进河里,称“把他毛了”;活埋或暗杀,“传了”;杀某人,“做了”或“裁了”。这些说法都借自工匠、理发匠、屠夫等行话,还有很多则直接采用盗贼的语言。如果他们计划行窃,称之为“摸庄”,或“写台口”“看财喜”等。领头行窃的人,称“抬梁子”。绑架小孩以索取赎金,称“抱童子”;绑架妇女,称“接观音”;绑架富人,称“拉肥猪”。抢窃后坐地分赃,称“摆地坝”。如果得到几个银圆,便说得到了几只“肥母鸡”。由于他们有这些行为,所以傅崇矩指出袍哥的隐语也包括“贼话在内,吾人不可不知。如出门,遇有人说此等话,即宜远避,以免中害。彼等话语甚多,书不胜书”。[24] 根据他们的这些语言,像傅崇矩这样的批评者,便判定这个组织有暴力和犯罪倾向,也给政府极好的借口对其进行取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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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40 袍哥:1940年代川西乡村的暴力与秩序 [:1706831514]
1706832441 袍哥:1940年代川西乡村的暴力与秩序 第八章 在茶馆“讲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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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43 袍哥在解决地方的各种纠纷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沈宝媛发现,这个集团可以有“社会制裁”,范围非常之广,遍及“法律、信仰、教育、风俗”等方面。[1] 袍哥的这种“社会制裁”可能与中国传统过去存在的“宗族制裁”有一定联系,但它涉及社会生活方方面面,远远超出了宗族的范围,而成为一个地方社区的活动。“吃讲茶”或称“茶馆讲理”是由袍哥来判断和解决民事纠纷,有着非常重大的意义。沈宝媛的调查报告没有直接提到,雷明远是否参加过“茶馆讲理”活动,但是反复提到他白天大多数时间都在场上的茶馆里混,而解决纠纷,在乡场上的茶馆中几乎成为一种日常的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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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45 所谓“吃讲茶”,是人们在茶馆中解决纠纷的一种民间流行的方法。人们之间有了冲突,一般不是先上法庭,而是到茶馆评理和调解,这样茶馆成为一个解决纠纷之地。一般程序是:冲突双方邀请一个地方上有声望的中人进行调解,双方先陈述自己的理由,然后中人进行裁判。虽然“吃讲茶”是一个广泛接受的习俗,但它也不可能完全解决各种纠纷,除了暴力冲突,也存在不公正的判决,这经常是由于调解人的偏见和偏袒所造成的,这反映了“吃讲茶”的局限。其实,袍哥并没有一个权力中心,各自为政,分会之间经常发生纠纷,这已是屡见不鲜的现象。他们之间争夺地方权力、势力范围、经济利益等,都可能酿成暴力纠纷。所以“吃讲茶”的活动,经常是他们解决内部矛盾的手段(图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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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47 著名四川乡土作家沙汀于1940年发表的小说《在其香居茶馆里》,描写了抗战时期四川一个小乡场权力的较量。在这部小说里,联保主任(1939年以后称乡长)方治国和地方豪绅幺吵吵是主角。方治国听说新任县长要整顿兵役,想巴结新上司,投书告密,让土豪幺吵吵的二儿子去充当壮丁。幺吵吵在乡里是一个人物,他的儿子本在服兵役的范围之内,可他依仗权势,使儿子四次缓役。幺的儿子被兵役科抓进了城,这不仅使他利益受损,而且大丢面子。于是他纠集同伙,和方治国在茶馆里“吃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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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52 图8-1 一家乡村茶馆。左边站立者是水烟小贩,中间那位客人正在享受水烟,一般是按吸几口烟算价钱。这些茶馆经常是袍哥的活动据点。甘博拍摄于1917—1919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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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54 资料来源:美国杜克大学D.M.鲁宾斯坦珍稀图书和手稿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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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56 在小说里,新老爷被么吵吵邀请来茶馆主持公道。各种文学研究对这篇小说的分析中,新老爷这个角色往往被忽略。在这篇小说里,他是一个比较隐晦的人物,外貌并不鲜明,也不是事件的主角,但是他却扮演平衡各方权力的角色。从某种程度上看,这也是某些退休袍哥在地方作用和地位的一种反映。新老爷是一个在地方有身份的人,他出场的时候,作者有这样的介绍:“新老爷是前清科举时代最末一科的秀才,当过十年团总,十年哥老会的头目,八年前才退休的。他已经很少过问镇上的事情了,但是他的意见还同团总时代一样有效。”就是说他有着多重身份,前清的低级功名还是有一定作用的,作为地方精英,他能够在保甲制度,特别是地方治安中,扮演团总的角色。这里最引人注意的身份是“十年哥老会的头目”,这是他退休前最后一个身份,这个身份是耐人寻味的,应该是他退休后仍然能在地方事务中举足轻重的一个重要原因。有些袍哥人物在地方靠暴力和权势横行乡里,有的却是因为德高望重而一言九鼎,从小说中的描述看,新老爷应该是属于后者。退休八年了,但是他对地方事务主持公道的作用,还是很明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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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58 他一在茶馆露面,立刻成为中心,大家以“喊茶钱”来赢得他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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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60 茶堂里响起一片零乱的呼唤声。有照旧坐在座位上向堂倌叫喊的,有站起来叫喊的,有的一面挥着钞票一面叫喊,但是都把声音提得很高很高,深恐新老爷听不见。其间一个茶客,甚至于怒气冲冲地吼道:“不准乱收钱啦!嗨!这个龟儿子听到没有?……”于是立刻跑去塞一张钞票在堂倌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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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62 “喊茶钱”充分表现了人与人之间的复杂关系。一个人进入茶馆,在那里的朋友和熟人会站起来向堂倌喊:“某先生的茶钱我付了!”这便是“喊茶钱”。叫喊声可能来自茶馆的各个角落,此起彼伏;当然也可以相反,刚到者为已经在那里喝茶的朋友熟人付茶钱。这种场景每天在每个茶馆都可能发生不知多少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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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64 根据另一个描述,在这种情况下,被请喝茶的人一般都会笑着回答“换过”,意思是“另换一碗新茶”,不过这经常是做做姿态,很少真的会另换一碗茶。有时真的换了茶,但客人必须马上离开,也会揭开盖子喝一口,以表示感谢,这称之为“揭盖子”。[2] 李劼人也曾经描述一个成都“喊茶钱”的场景:一个人进入“第一楼”茶馆,他付了茶钱后,看见两个熟人上楼来,先是装着没有看见,过一会儿才像刚看见他们一样,笑着打招呼:“才来吗?”他拿着票子向堂倌挥了挥,叫道:“这里拿钱去!”而新到者也向堂倌吩咐:“那桌的茶钱这里拿去!”堂倌知道双方都不过是装样子,便叫道:“两边都道谢了!”并没真的去收任何人的钱。[3] 堂倌非常得体地按照双方都期望的方式,处理了这个问题。因为所谓“喊茶钱”,在许多时候已经成为一种礼仪,大家只要把姿态做到就行了,至于是否真是需要对方为自己,或者自己为别人付茶钱,已经不十分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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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66 沙汀的这篇小说透露,这个镇上流行着“这样一种风气”:“凡是照规矩行事的,那就是平常人,重要人物都是站在一切规矩之外的。”这个新老爷,便是可以不按规矩办事的人物,他并不缺钱,但是地方的一些需要凑份子的活动,如“打醮这类事情,他也没有份的”。这里所称的“打醮”,就是“打清醮”,是地方社区的一种敬神活动。[4] 这里所谓没有份,不是他不参加这样的活动,而是不必凑份子,因为他的参加和出现,就已经使活动生辉,人们不在乎他是否出钱。“否则便会惹起人们大惊小怪,以为新老爷失了面子,和一个平常人没多少区别了。”沙汀指出,“面子在这镇上的作用”是至关重要的。像幺吵吵这样在地方有势力的人,对新老爷也必须客客气气,当新老爷看到他无精打采的,问起他是否欠安,“人倒是好的”,他抱怨说:“就是眉毛快给人剪光了!”但是新老爷对他的口气表明了地位的不同:“‘你瞎说!’新老爷严正地切断他,‘简直瞎说!’”幺吵吵的回答也是耐人寻味的:“当真哩!不然。也不敢劳驾你哥子动步了。”说明新老爷出面,对这个有势力的乡绅,也是非常重要的。在小说中,幺吵吵可以算是一个豪绅,但在新老爷面前,还是必须毕恭毕敬,这也凸显出新老爷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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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32468 而联保主任方治国,也是把希望放在新老爷身上,一个同伙向方建议:“去找找新老爷是对的!”虽然他知道,新老爷同幺吵吵的关系“一向深厚得多,他不一定捡得到便宜”。不过他过去并没有得罪过新老爷,而且在“派款和收粮”问题上,也并没有“对不住新老爷的地方”。逢年过节,他也“从未忘记送礼”。不过,他心里面还是没有底,因为过去在“几件小事情上,他是开罪过新老爷的”。其中之一是,有一次有人“抬出新老爷来”为自己壮威,他竟然说道:“新老爷吓不倒我!”结果他的这句失言不知道怎么地传到新老爷耳里。所以他对这次“吃讲茶”的结果是没有多大信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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