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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无论和时战时,俄国均可用上款所开之铁路运兵、运粮、运军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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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此约应由第四款所让之事举行之日算起照办,以十年为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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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各款,惟第四末二句系鸿商添,俄无异词。是否可行?乞速奏请旨示遵。[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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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18日,李鸿章来到莫斯科,次日继续与洛巴诺夫—罗斯托夫斯基伯爵和维特谈判密约条款。他向国内报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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顷与罗拔、微德会议密约各款,罗谓第一删去“或与日本同盟之国”,免人猜疑,以下改“如侵占俄国亚洲东方属地”;第四“起见”句下改“中国国家议允于满洲黑龙江、吉林地方接造铁路以达海参崴,此路由中国国家准交俄华银行承造经理。至此项合同条款,由中国国家与华俄银行妥善商订”;第六改“此约由第四款合同批准举行之日算起照办,以十五年为限,届期六个月以前,两国再行商办。”其余均不肯再改。如奉旨准行,祈电示“全权”字样,以便画押。[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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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俄国已将所谓“日本同盟之国”即英法诸国从文本中抹去。21日,国内给李鸿章传来了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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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各国惟俄与中为数百年旧好,今复连盟,益征推诚相与。所拟约稿,均已阅悉。惟末两条皆可省去,着李鸿章转达俄廷,即将四条定立密约。倘中国西南水陆有事,俄国如何援助之处,亦应于约内叙明,以期周密。钦此。”第一,属地“属”字改“土”字;第二,末添“如非敌国,不在此例”八字;第四,“今”字下添“俄国”二字,“议于”下添“中国”二字。佳申。[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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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倘中国西南水陆有事”,即为清政府隐指的英法等国。24日,李鸿章回电报告国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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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申电旨,遵即晤商罗拔、微德,省去末两条。罗等谓,五款尚可商改,六款通篇结穴,一字不能改动,否则此约作罢论。鸿谓五款字句含混,再回驳辩,罗因改拟“俄国于第一款御敌时,可用第四款所开之铁路运兵、运粮、运军械;平常无事,俄国亦可在此铁路运过路之兵粮,除因转运暂停外,不得借他故停留”等语。“过路”专指往海参崴,可免流弊。至第二末添“如非敌国,不在此例”八字,罗谓此款明指敌国言,与他国无干,应毋赘文。至第一言“中国土地”系包西南在内,日本有事,可商办援助,若英、法启衅,俄不便明帮,牵动欧亚大局,应勿添叙。总之,俄既推诚,华亦应推诚相与,勿过疑虑云。另示第一、第四应改数字,均照办。时促事烦,求及早请旨,电复遵办。鸿。[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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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俄方承诺的中俄同盟,针对的假设敌仅为日本。俄方坦承英法启衅,俄国不会“明帮”,这与沙皇先前允诺“将来倭、英难保不再生事,俄可出力援助”有极大区别。但清政府此时防范的首要敌人就是日本,是否真欲建立中俄同盟去对抗英日同盟,恐怕也未必有此胆略和谋划。30日,李鸿章收到29日国内发来的电报,批准与俄国签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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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李鸿章十二日电悉。中俄睦谊,从此加密。着派李鸿章为全权大臣,与俄国外部大臣画押。约内字句,均照所改订定。至公司合同,着许景澄就近商酌,随时详电总理衙门奏闻请旨。约文全篇,并着总理衙门电去。钦此。”霰申。[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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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日,李鸿章收到在国内改定的条约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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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文全篇,“大清国”至“条款如左”八十七字,照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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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日本国如侵占俄国亚洲东方土地、或中国土地、或朝鲜土地,即牵碍此约,立即照约办理。如有此事,两国约明,应将所有水、陆各军届时所能调遣者尽行派出,互相援助。至军火、粮食,亦尽力互相接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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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中俄两国既经协力御敌,非由两国公商,一国不能独自与敌议立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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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当开战时,如遇紧要之事,中国所有口岸均准俄国兵船驶入,如有所需,地方官应尽力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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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俄国今为将来转运俄兵御敌并接济军火、粮食以期捷速起见,中国国家允于中国黑龙江、吉林边地接造铁路,以达海参崴。惟此项让造铁路之事,不得借端侵占中国土地,亦不得有碍大清国大皇帝应有权利。其事可由中国国家交华俄银行承办,至合同条款,由中国驻俄使臣与银行就近商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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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俄国于第一款御敌时,可用第四款所开之铁路运兵、运粮、运军械。平常无事,俄国亦可不用,但此铁路运过路之兵粮,除转运暂停外,不得借他故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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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此约应由第四款条约批准举行之日算起照办,以十五年为限,届期六个月以前,两国再行商办。[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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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当日复电国内,再作若干修改。6月2日,他致电总署:“顷与外部校对约文已毕”,并告知“中俄所订之约,应备汉文、法文约本两分,画押盖印为凭,所有汉文、法文,校对无讹,遇有讲论,以法文为证。”[16]3日,李鸿章率李经方、李经述、罗丰禄、林怡游赴俄外部,与洛巴诺夫—罗斯托夫斯基伯爵和维特互看彼此全权谕旨,复校中、法约文无讹,旋分别签字。李鸿章此次外交活动,行前与翁同龢认真讨论“密结外援”,翁以为“此语尚结实”。在俄所议内容都有授权和批准,通讯的密电码,国内由翁同龢与总理衙门大臣张荫桓亲自轮流保管,电文由他们亲自翻译、抄送两宫及军机处,不经军机章京之手。定稿之前,文本字斟句酌,翁同龢称之为“将约文全篇改定排发”,“逐字磨对,目眩心烦,几不能支”[17]。我不厌其烦地引用双方往返电报,是为了证明,维特回忆录这段内容显然很不靠谱。尤其李鸿章向国内报告条约已经签订的电报,发报时间为“午刻”,[18]按照常理,这类公务电报,不会在俄国外交部起草,只能在返回居停之所再行文拍发,可见签约时间当在上午。更为重要的是,条约对中俄结盟,俄国承诺的假想敌,早在谈判约文的第一个回合(5月19日)中已经修改,中方对此也已让步,签约前一天(6月2日),又与俄国外交部专门校对了条约文字,6月3日,怎么可能发生偷偷重抄文本的丑闻?只是维特炮制的这段野史传奇,影响颇为广泛,使得李鸿章在后世史家笔下,更加声名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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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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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特说:“在我活动时期,我曾经接触过不少将会永垂史册的政治家。以李鸿章的智力和常识来判断,他要算是这些人中很卓越的一个。”“我在李鸿章身上费了很多时间和心思。”在维特内心深处,对李鸿章其实是不屑的。后来公布的俄国外交档案披露,维特还策划了向李鸿章行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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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特伯爵回忆录》描写了他与李鸿章在圣彼得堡初次见面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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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走进我的客厅时,我穿着制服出迎。彼此鞠躬问候后,我把他延入另外一个客厅,便令仆役送上茶点。茶点是以盛大的排场送上来的。我的客人和我坐下,他的随员和我的随员都在旁侍立。用过茶点,我问李鸿章是否想吸烟。他于是喊了一声,颇有点像马的嘶叫。两个中国人立刻从隔壁屋子里跑来,一个拿着一个水烟袋,另一个拿着烟草,于是开始抽烟的仪式。李鸿章静坐着吞烟吐雾,他的侍者们很肃静地替他点烟,端着烟袋,从他口中拿出来,又放回去。很显然,李鸿章是想用这种种隆重的排场来使我对他的尊严有一个深刻的印象。[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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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清末中文出版物中,较完整详细介绍李鸿章此行的,有《李鸿章历聘欧美记》和《傅相游历各国日记》二书。后者内容简约,《走向世界丛书》的整理者将其中要点,合编入《李鸿章历聘欧美记》。此外各种野史片段,基本上都出李鸿章洋相、嘲笑他不懂外交礼仪。那天我在圣彼得堡去剧院观看芭蕾舞《天鹅湖》,见到正在俄国访问的某位中国部长,在二楼正中古色古香的包厢里端坐,不由想起清人李伯元在《南亭笔记》里记载的一则逸事:沙皇请李鸿章看戏,演至晚上9点钟,李鸿章自称如厕离席,径自回寓休息,随行人员亦尾随而去。沙皇不见李鸿章返座,大索弗得。次日见面谈起原委,李鸿章说,我素来晚上睡觉以9点钟为度,过了时点就难以入睡,影响第二天办事。昨夜我本欲直陈陛下,恐陛下不许,故独自先回,今天特来请罪云云。[20]不知此包厢是否就是李鸿章当年曾经坐过的?这个传说还算是善意的,刻薄的故事是,他后来到英国访问,把戈登将军夫人赠送的名贵宠物犬杀了吃掉,还回信说:“所赐珍味,朵颐有幸。”甚至说他在赴宴时,将痰吐在盛酒的玻璃杯中,“浓绿滋滑,状至不堪,一班贵女皆掩目欲呕,逃席去。”[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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