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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闻兴献不以为是,欲集廷议驳之。……孙子授来言,张子腾抗疏争铁路三大弊,亦下南北洋。并闻合肥已借洋款五百万,拟命马枚叔建工。答以无之。[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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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引文中,霭卿即两广总督张树声之子张华奎,兴献即醇亲王奕,孙子授即刑部左侍郎孙诒经,马枚叔即李鸿章幕僚、曾经留学法国的马建忠。张佩纶提供的醇王反对修建铁路的情报,后来证明是完全准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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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月31日,李鸿章按照上谕要求,呈递《妥议铁路事宜折》,正面支持刘铭传主张,对各种怀疑和反对观点进行详细解释,列举铁路之兴的九大好处。同时议复张家骧的奏折,对张的“三大弊端”进行回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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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认为,建造铁路的困难,主要是投资经费巨大,借外债乃不得已之办法。有人担心会受洋人盘剥,但举债搞基础建设,与借债支付军费不同。铁路一开,本息就有所取偿,而国家获利更在久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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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提出“不可不慎”有三个方面:一是借债时明确保障债权人利息和还款日期,同时不得干预我事,经理铁路事宜,由我自主。这样,国家权益不会失落;二是公司化运作,由华商承办,其政令须官方督理,不准洋人附股。债务由铁路公司分年抽缴,期于本利不至亏短,万一亏短,由官方追讨,不得将铁路抵交洋人。界限既明,弊端自绝;三是以往外债皆指定海关税归偿,有人担心铁路债会妨碍中国财政收支。此次可以议明借款与海关无涉,由日后所收铁路之利,陆续分还,于各项财用无所牵掣。李鸿章说,洋人对借债十分慎重,若尽照所拟办法,方可兴办。不如是则勿借。他建议由刘铭传主持铁路项目。[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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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佩纶写给李鸿章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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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的幕僚薛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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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还在随附的《议复张家骧争止铁路片》中,大声疾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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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朝处数千年未有之奇局,自应建数千年未有之奇业。若事事必拘成法,恐日即危弱而终无以自强。[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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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的奏折,涉及主权保障、公司制运作、专项投融资资金自行平衡外债等诸多内容,力破陈见,大胆创新,发前人未发之言。这篇文字,由他另一位幕僚,后来成为驻英公使的薛福成起草。薛福成早在1878年即已撰写《创开中国铁路议》,这十来天里,又仔细阅读了马建忠上年所撰《铁路论》,并分三次将其摘录进自己日记,以作参考。[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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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场铁路建设讨论,在操作上,李鸿章设计得层次细密。他的幕府中,洋务人才济济一堂,皆为时代之才俊,套用今天的体育术语来说,“板凳的厚度”令人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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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曾对张佩纶坦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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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路一事,鄙人蓄之十年,明知与世龃龉,未敢骤发。刘铭传书问久绝,比应召而出,谓专以此献之朝廷,方服其识力之勇决。倘不乘斯时敷陈事理之必当行,负国负友兼负平生矣。张家骧所驳三大弊,乃粗俗之见。业经详具一疏,剀切上闻,即使阻于廷议,后世必有踵而为之者,勿令笑我辈之拙也。[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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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他把倡导建设铁路,提升到自己身后历史地位评价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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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保守力量之强大,依然超出李鸿章的想象。反对建造铁路者私下沟通串联,可以通过蛛丝马迹来细细体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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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著名的保守派人士王家璧(他此时的官职为“降调顺天府府丞”)。1881年1月17日他上奏说:“传闻李鸿章已单衔复奏主办,群相哗骇。臣不敢轻以形迹疑人,但观该二臣筹画措置之迹,似为外国谋非为我朝廷谋也。”王家璧说:“臣闻刘铭传此奏,系李鸿章幕中范姓底稿,李鸿章先已与知,故一经奉旨,不待刘坤一妥筹熟商,急行复奏。人臣从政,一旦欲变历代帝王暨本朝列圣体国经野之法制,岂可轻易纵延若此?”王说奏稿是李鸿章幕僚中范某所拟,显然尚不明内情。他还说:“其言铁路九利,词意重复,甚至自相矛盾,总不过夸火车之速耳,不足深辩。无论多载速运,兵马同时皆至,断不可信。”[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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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21日,住在北京的醇亲王奕约翁同龢长谈,翁随后“为醇邸拟复李相(鸿章)信稿,极论铁路一事,凡数百言”。同时,自己又给李鸿章单独写信,通报情况。[39]从“拟复”二字,可知李鸿章先也给醇王写过信,显然是做沟通解释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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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日,住在天津的李鸿章在给湖南名士王闿运信中,提出了“处今时势,外须和戎,内须变法”的著名论断。他说:“若守旧不变,日以削弱,和一国又增一敌矣。……今各国一变再变,而蒸蒸日上,独中土以守法为兢兢,即败亡灭绝而不悔,天耶!人耶!恶得而知其故耶?”[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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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醇亲王和翁同龢的来信中,李鸿章已经明白,眼下在铁路问题上,他得不到朝廷的支持。在众人一片反对的气氛中,李鸿章的态度显得落寞和孤掌难鸣。2月2日,李鸿章复函醇王,继续为建造铁路计划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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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铁路一事,为泰西各国富强最要之端。鸿章明知中国风气未开,揆诸舆情,则论者必哗;筹诸经费,则款难应手。时势所限,原非人力所能勉强。惟以中国土壤之博,物产之丰,人才之盛,十倍于西洋各国,而富强之势远不逮各国者,察其要领,固由兵船、兵器讲求未精,亦由未能兴造铁路之故。夫中国有可富可强之资,若论切实办法,必筹造路而后能富能强,亦必富强而后可以居中驭外,建久远不拔之基。但今尚非其时,似须俟诸数十年之后。适值刘提督铭传力倡斯议,鸿章若遽加驳斥,则中国日后富强之机因此阻遏,诚属可惜。是以历举九利,盖皆得诸亲历外洋者之议论,而参合中土之情势,欲使世人略知此中底蕴,庶迂拘之意见渐融,或将来之创办较易耳。[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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