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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宝田,字心农,江苏如皋丁堰镇人,生于嘉庆二十年(1815)。他的曾祖父薛梅苑,是清初名医,乾隆年间,他以八十多岁高龄驰赴易州,治愈了乾隆帝十额附的病。父亲薛银槎也是国手。出生在这样一个岐黄世家的薛宝田,自然“能世其家,于岐黄诸书,无不得其奥秘”。道光年间,他以明经身份任上元县教谕,46岁时改任鹾尹(盐场小吏),分发浙江候补。在浙江期间,由于上层人物知道他精于医术,都请他治病,由此医名大著,求他医治的人“踵相接”。据称名满杭州,大府寅寮咸器重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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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学辂,字昴庭,浙江钱塘长命乡仲家村人。少年时研习经史,兼修医学。光绪元年(1875)中举人,后授宁波教谕。在公务之余,仲学辂为人诊疗疾病,多有疗效,因而颇有医名。生平博览群书,好宋代“二程”(程颐、程颢)之学;尤精医,善用古方,稀用峻药,常药到病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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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自华,字书樵,浙江钱塘人,名医连宝善子。以优贡生官湖南知县,累官武冈知州,为官多惠政。得家传,亦精于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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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春藻,字丽芬,时任湖北盐道。早在光绪元年六月,李鸿章母亲感染暑疾,“颇剧”,即由程春藻“妙剂回春”。[9]年底,李鸿章致福建巡抚丁日昌函中提及“家慈服程丽芬补剂,大效,业经复原”。[10]在另一信中又谓老母“近服程丽芬丸方,咳痰不作,据丽芬来信,可冀断根,实深庆幸”。[11]二年春,他向两江总督沈葆桢推荐,“尊患咳逆,宜请湖北候补道程丽芬诊治,必可全愈”。[12]不久,沈葆桢复函李鸿章,告知“丽芬到此,曾乞一诊,明说疾不可为,真良医也”。[13]后来,沈葆桢在致友人的函中几次提道:“程丽芬名春藻,浙人,天分甚高,方颇奇险”。[14]“丽芬观察天分极高,血性男子,弟与之向未一面,竟承其枉道来视两次,心极感之。”[15]显然,他在官场中也是成名已久的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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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述名单还可以看到,当年被公认医术高明的大夫,其实多是有学识的官员,并非专业的悬壶郎中。中国传统医学在最高境界上是一种哲学,同入仕做官的读书人倒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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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衷一是的治疗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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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九日,两江总督刘坤一因商议中俄交涉,入京觐见时,慈禧扶病坐御座,并未垂帘,所以他得以看到其病中容颜。刘坤一记录道:“仰瞻圣容,极为瘦黑。蒙谕:时事艰难,今上年幼,全在内外大臣多尽心力,至再至三。坤一跪聆之余,目光所及,两宫似有以手弹泪情状。虽经各省保送知医之人,未卜果否应手而愈。但愿俄事速了,则圣躬当可望徐瘳矣。”[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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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召看病的医生,薛福辰最早到京,六月廿四日请脉。汪守正第二个到达,六月三十日请脉。他们和太医李德立、庄守和、李德昌组成一个团队,每天集体为慈禧太后看病。赵天向是第三个到京的。尔后,马文植七月廿日抵京,廿五日首次入宫诊断,比薛福辰整整晚了一个月。其余的医生则在八月份陆续抵达,加入专家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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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多了,七嘴八舌,各有主见。慈禧太后将医生们分开,每天只宣三四个医生上班,集体会诊,次日又换一拨。薛宝田后来记载:内务府大臣师曾“传懿旨,各省医生俱已到齐,人多,分班听传,并不因医道各有优劣稍示区别。传者进宫,不传者在内务府侍候。”[17]这样的结果,是每天医生的看法都大相径庭。某日开出三方:“一薛、汪,仍温补;一马,甘润;一太医,苦寒。”[18]慈禧太后咽喉(颃嗓)痰中时有血沫,她询问原因,医生们各自发表不同看法,太后要他们写出文字意见。这天翁同龢日记说:“发下太医李德立、道员薛福辰、知县汪守正、医生马文植三论,交王大臣等看。李等专言此颃嗓黏涎症已经数年,一时难脱体。辛热似不宜用。薛、汪言肺气结,时受秽气致然(皆未立方)。马则主疡科中一则立论,药不用苦寒而用甘凉,亦无成说确见也。”内臣询问翁同龢意见如何,翁对以不谙药性。[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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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朝廷因钦差出使大臣崇厚擅签《中俄伊犁条约》,受到清流的严厉抨击,李鸿藻、张之洞等一干人力主杀崇厚、废《条约》。俄国恫吓说,中国如果杀使臣,废条约,他们就派军舰来华开战。左宗棠主战,而办理洋务的李鸿章,则讥讽“左帅主战,倡率一班书生腐官,大言高论,不顾国家之安危。即其西路调度不过尔尔,把握何在?”[20]“兰枢(李鸿藻)于洋务懵未有知,……领袖清流,顾为借城背一之举,朝局水火已成。”[21]还说“与不知兵者谈兵,无怪是非颠倒耳”,“持国计者平日不于此等着力,而空言浪战,岂非视国事如儿戏耶?”[22]主张用外交手段予以折冲。朝中讨论,莫衷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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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佩纶将这种争论和慈禧太后看病相类比,他私下评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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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下朝中甚为惊恐,而主和主战仍无定局,可叹也。李相(鸿章)处无音问至,不知海防如何?群医集阙下,亦复议论不一,薛直隶荐汪山西荐,主温补,太医用凉剂,江南马医主滋补。此数人之治病,正如时贤之治国矣。[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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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争论,如此各自表述,如何能够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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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佩纶与李鸿章曾就哪个医生的医术更高明更靠谱展开过争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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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七年四月初七日(1881年5月4日),张佩纶致函李鸿章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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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慈禧太后)近日圣体见愈否?闻以骨蒸易方,不知奏效否?丽芬(程春藻)有言,此疾不宜凉剂,应属尚医加意也。[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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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当日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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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以退热为要义,暂加甘凉,尚自无碍。究其热可减而不可退,医者已时消息,亦尽人事而已。丽芬所言,岂宜泥视。汪令(守正)更懵无知觉也。[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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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慈禧太后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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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日,张佩纶复函李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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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陈医理,意主慎重。薛(福辰)汪(守正)同异,无所袒也。久热不能退而泄之,仅以取快一时,实非十全上诀。际此万难措手之证,公究良相,而非良医,似不必扬薛之说,以重其过耳。夙容狂直,故敢申论。[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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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再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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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热服地黄、地骨皮二剂乃渐减,汪令又以臆说阻之,实系懵不知医。不知外界何以笃信此若此。抚屏(薛福辰)本不欲出所学以挠众论,只是随人合方。尊论非十全上诀,何者为上全耶?此事非熟精岐黄者恐不可妄谈也。[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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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在医生中有自己的眼线和情报来源。文史作家郑逸梅记载他曾看到过薛福辰光绪六年八月初写给轮船招商局会办沈能虎的信,其中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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