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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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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太后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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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太后究竟得什么病,野史中有许多不堪的说法,有人说是小产。我用百度搜索“薛福辰”,页面上跳出的就是“薛福辰给慈禧太后打胎是真的吗?”这样的标题。慈禧是寡妇,怀孕当然衍生出偷情。我没有可靠的史料依据,但从《翁同龢日记》《王文韶日记》以及为慈禧太后治病的医生留下的日记和信件中,我读到许多关于病况及治疗的记载,第一历史档案馆中,更是保存着完整的诊治档案。由于不同的医生在当年对病理就有不同的解释,加之我不懂医学,对慈禧的治病,我只是照录史料,希望学医的朋友参与研究和探究。直接的感受,应当同小产无关。在慈禧生病治病期间,清宫倒是发生了另一件大事,即慈安太后忽然薨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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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传说,慈安太后是被慈禧太后害死的,追根溯源,此说最早见于晚清遗老恽毓鼎的《崇陵传信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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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辛巳三月十一日,孝贞皇后崩。时慈禧病甚剧,慈安固健康无恙。凶信出,百官皆以为西圣也。既而知为东后,乃大惊诧。相传两太后一日听政之暇,偶话咸丰末旧事。慈安忽语慈禧曰:“我有一事,久思为妹言之。今请妹观一物。”在箧中取卷纸出,乃显庙(咸丰帝)手敕也。略谓叶赫氏祖制不得备椒房,今既生皇子,异日母以子贵,自不能不尊为太后,唯朕实不能深信其人,此后如能安分守法则已,否则汝可出此诏,命廷臣传遗命除之。慈安持示慈禧,且笑曰:“吾姐妹相处久,无间言,何必留此诏乎?”立取火焚之。慈禧面发赤,虽申谢,意怏怏不自得,旋辞去。十一日,慈安闲立庭中,倚缸玩金鱼,西宫太监捧盒至,跪陈曰:“外舍顷进克食(满洲语,牛奶饼之类),西佛爷食之甚美,不肯独用,特分呈东佛爷。”慈安甚喜,启盒拈一饼,对使者尝之,以示感意。旋即传太医,谓东圣骤痰厥。医未入宫,而凤驭上升矣。[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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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安是光绪七年三月初十日(1881年4月8日)去世的。这天以前所有史料,都仅有慈禧患病的记载。比如正月初七日,慈禧病势陡然沉重,昏晕半时。二月初六日,李鸿章写信告诉潘鼎新:“闻西圣病棘,恐一月内出事也。”[45]初九日又告诉张佩纶:太后“起居反复无常,脾胃太亏,恐非药饵所能起,可忧孰甚。”[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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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八日,翁同龢日记记录慈禧“精神渐长,脉亦和缓,惟食多则杂倒饱,足趾微肿”。九日,翁同龢记录慈禧“溏泻而胸转舒”。[47]王文韶日记记录慈安太后身体欠安,撤销了两起预定的接见。但他并未感到异常。散直后,与军机、总署两处同人出德胜门,诣恭王园寓上祭,旋汇于善缘庵便饭。[48]十日,王文韶记录“东圣欠安未愈(外感触动痰饮旧疾),未叫起办事递奏片,韶入直后第一次也”。[49]十一日凌晨,王文韶得到报告,慈安太后病危,他立马赶到宫里。寅初,乾清门打开,较往日迟来半个钟头。太监说,慈安太后已于昨日戌刻去世。王文韶“回忆自入直至今三年有余,只昨日未能见面耳”。[50]一日未见,已是天人永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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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同龢的记录更为详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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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正驰入,东华门不拦,月色凄然。入景运门,门者亦无言。徘徊乾清门下,遇一老公一侍卫,皆言微有所闻而不的。诸门下锁,寂无人声。出坐朝房,燮臣(孙家鼐)来,景秋翁(景廉)来,云知会但云病势甚危。须臾诸公陆续来,入座内务府板房,枢廷在彼,伯寅(潘祖荫)、绍彭(广寿)皆来,犹冀门不开或无事也。待至丑正三刻开乾清门,急入,到奏事处,则昨日五方皆在,晨方天麻、胆星,按云类风甚重。午刻一按无药,云神识不清,牙紧。未刻两方虽可灌,究不妥云云,则已有遗尿情形,痰壅气闭如旧。酉刻一方云六脉将脱,药不能下,戌刻仙逝云云。(医生)始则庄守和,继者有周之桢,又某共三人。呜呼奇哉![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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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慈安去世的大致过程。深宫后院,风波诡异,事起突然,任何人都会感到蹊跷,但要说谋杀,却没有过硬证据。在医学不发达的年代,患一两天急病就死人,亦是常有之事。问题在于,过去写这段历史的学者,从未把慈安之死放在慈禧患重病的背景下考量,他们是否想过,慈禧在自身病疴深入膏肓之时,能否有足够的心智体力和毅力去策划谋杀慈安?当时慈安是正宫,位置在慈禧太后之上,久病难愈的慈禧就不惧怕冥冥中的因果报应?当然,遗诏废后和下毒谋杀带有传奇色彩,宫闱秘密也难以查清,既然恽毓鼎说了,后人便顺着这个思路发挥想象,附会蛛丝马迹。反过来,谁要讲没有遗诏、没有投毒,反倒变得难以举证了。只是恽毓鼎说慈安死于三月十一日,又说服毒后立即传太医,医生未至而人已死亡,这与事实均不相符。再有,在慈禧生病的一年里,她几乎不再上朝,因此“两太后一日听政之暇,偶话咸丰末旧事”,恐怕也很难得。即便宫中有见面,这种交谈只能是两人间的,恽毓鼎又从何处获此绝顶机密?所以恽的说法很早就有人质疑。民国学者金梁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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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人依托宫闱,流言无实,尤莫于恽氏笔录所载孝贞暴崩事。即云显庙手敕焚毁,敕语何从而知?食盒外进,又谁确见?恽氏曾事东朝,横造影响无稽之言,后之览者,宜深辟之。[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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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稗类钞》中还另有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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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贞后(慈安)崩之前一夕,以稍感风寒,微不适。翌晨召薛福辰请脉(医士为帝后诊脉称请脉)。福辰奏微疾不须服药,侍者强之,不得已为疏一方,略用清热发表之品而出。是日午后,福辰往谒阎敬铭,阎留与谭。日向夕,一户部司员满人某,持稿诣请画诺。阎召之入,画稿毕,某司员乃言:“出城时,城中宣传东后上宾,已传吉祥版矣”(宫中谓棺曰吉祥版)。福辰大惊曰:“今晨尚请脉,不过小感风寒,肺气略不舒畅耳,何至是?或西边病有反复。外间讹传,以东西互易耶?”有顷,内府中人至,则噩耗果确矣。福辰乃大戚,曰“天地间乃竟有此事!吾尚可在此乎?”[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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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桥段,更是栩栩如生,却依然是假的。因为薛福辰早在第一时间向李鸿章密报了慈安死因,所以远在天津的李鸿章,十三日给张佩纶的信中透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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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得薛抚屏书,谓东圣是日小有感冒,服太医庄守和大黄、芒硝一剂,大泻,覆壅而崩,并未招诸医合方,痛哉![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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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三月十二日得薛福辰的京中急信,属于第一手内幕消息。李鸿章这封信,也是近年方才披露。薛福辰对于慈安之病死并没有质疑。我读到同时代官员的公私文件,对慈安之死也没人提出疑问。当时的宫廷风波诡谲,也不是谁都敢随便提出怀疑的。恽毓鼎三十三年之后撰写的前朝掌故,是否可信呢?恽氏虽然做过史官,但慈安死时他才十九岁,住在湖北,尚未入仕,他的种种描述,其实均系传说。我这里留一个存疑,东太后之死,还是可以继续挖掘史料进行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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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康复颁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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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发丧。各种祭奠一一尊礼仪施行。在忙碌中,夏天姗姗地来到了。经过薛福辰、汪守正等人的精心治疗和调理,病恹恹的慈禧圣体也终于痊愈。六月二十五日,清廷颁布上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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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皇太后自上年春间圣体违和,多方调摄,现已大安,朕心实深庆幸。惟念慈躬甫就绥和,仍宜随时静摄,昕宵训政,未可过涉焦劳。朕惟有于定省之余,吁恳圣慈遇事节劳宽怀,颐养日益强康,以慰天下臣民之望。上年宝廷奏请饬各省保荐医士,当经寄谕各省督抚,详细延访,保送来京。旋据李鸿章、李瀚章、彭祖贤保送道员薛福辰,曾国荃保送知县汪守正,吴元炳、谭钧培保送职员马文植等到京,由总管内务府大臣带领各该员,同太医院院判等,每日进内请脉。所拟方剂,均能敬慎商榷,悉臻妥协允宜,特沛恩施。前山东济东泰武临道薛福辰,着记名以道员遇缺题奏,并赏加布政使衔。知府用候补直隶州知州,山西阳曲县知县汪守正,着记名以知府遇缺题奏,并赏加盐运使衔。署右院判庄守和,着补授左院判,赏给三品顶戴,并赏还花翎。四品衔御医李德昌,着补授右院判,赏给三品顶戴,并赏戴花翎。医士栾富庆、佟文斌,均着以御医遇缺即补,并赏加五品顶戴。前署右院判李德立之子、兵部主事李廷瑞,着以本部郎中遇缺即补。并钦奉懿旨,薛福辰、汪守正、庄守和、李德昌、马文植,各赏给扁额一方,以示优异。钦此。总管内务府大臣恩承、广寿、志和、师曾、广顺,内阁学士宝廷,大学士、直隶总督李鸿章,湖广总督李瀚章,陕甘总督曾国荃,湖北巡抚彭祖贤,前江苏巡抚吴元炳,护理江苏巡抚、布政使谭钧培,均着交部从优议叙。钦此![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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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道上谕看到,民间进京医生得到褒奖的,仅薛福辰、汪守正、马文植三位。除了马文植外,所有受到褒奖的医生(包括太医)都在京师,故军机处另有一道咨文发给江苏巡抚黎培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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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理军机处为咨行事,本日钦奉懿旨,赏给马文植扁额一方,贵抚于接奉后,即发交该职员袛领,相应知照贵抚钦尊办理可也。须至咨者。[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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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福辰不久调补直隶通永道,后来担任顺天府尹(相当于北京市长)、宗人府丞、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是诸位医生中晋升官位最高者。汪守正以后担任过扬州知府、天津知府和候补道员。两人的任职均在京津,是否为了地迩宫禁,今后太后有需,诊治方便呢?马文植未得官职,继续在家乡行医,成为“孟城医派”的重要代表人物。慈禧太后为了感谢为她治病的大夫,还向他们赐赠了亲书的匾额和“福”字。薛福辰获得的匾额题“职业修明”,汪守正获得的匾额题“业奏桐雷”(桐君、雷公,都是传说中的古代医家),马文植获得的匾额题“务存精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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