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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40 张佩纶后人向上海图书馆捐赠所存张佩纶函牍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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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42 今年6月18日,张氏后人张恭庆、张恭慈兄弟将张佩纶之子张志潜、孙张子美多年保存及收集的张氏函牍无偿捐赠上海图书馆,为学术研究作贡献。上图入藏的这批张氏函牍,总数达一百册之多,包括张佩纶与李鸿章、李鸿藻、张之洞、陈宝琛、于式枚、王懿荣、边宝泉、奎斌的通信,以及与张氏家人、亲戚、子弟的家书,还有一批友朋致张佩纶的信札,和张家收藏的时人书信,初步统计,涉及39人,4780余封。信件保存完好,许多还精心装裱。内容广泛涉及晚清政治、外交、军事、人事诸多方面,是研究中国近代历史的重要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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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44 这批函牍,尤其是张佩纶和李鸿章之间的往来书信,有什么特别之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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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46 张佩纶是清末著名“清流”代表人物,由于他后来成为李鸿章女婿,使得张家能将李张之间的通信按照时间和往复顺序予以编排,精心裱装成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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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48 当时,李鸿章和张佩纶分住在天津和北京,他们要交流信息,不得不直接在书信中商谈,这使得李张间的通信具有重要的学术价值。这次张家捐赠的李张信函,起于光绪四年(1878)左右,直至八国联军侵华后李鸿章北上议和(1901)。李致张部分,计174封,经陈秉仁先生整理,2005年起,先披露于上海古籍出版社《历史文献》第九、第十辑,后在顾廷龙、戴逸主编《李鸿章全集》(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中,收录了173封,漏刊1封。另有1封,不知何故,仅刊录半封。这些信件中的多数,在吴汝纶编辑的《李文忠公全书》中多未刊载。张致李部分,数量更多些,231封,有部分曾在张佩纶的文集《涧于集》中发表,但删去了日期,致使无法与新刊布的李致张信件产生对应关系,这是一个遗憾。我们在近代,从未看到如此漫长且完整的上层政治家通信记录,这是极为罕见的珍贵史料。现在上海书店出版社与上海图书馆签约,张佩纶的书牍将全部影印出版,这将是学术界翘首以待的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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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50 李鸿藻、清流与李鸿章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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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52 史学界过去一直有个观点,认为光绪前期北京政坛上异常活跃的“清流”,是与洋务派为代表的“浊流”相对立的一股政治势力,研究李张通信之后,我发现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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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54 光绪前期,清朝官场以军机大臣沈桂芬和李鸿藻为首,形成南北两股势力,1881年沈桂芬去世后,李鸿藻实际上隐执了军机处的大权。李鸿藻在张佩纶、张之洞、陈宝琛、宝廷这干“清流”的簇拥之下,有一个大局谋划的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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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56 一方面,他们迅速起用自己人,比如外放张之洞任山西巡抚,在张佩纶丁忧释服后提拔他署理左副都御史和总理衙门大臣。另一方面,起用一批他们认为能干和廉洁的人,比如将赋闲在家的阎敬铭请出山做户部尚书。还有要拉拢的,就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李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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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58 李鸿章起初对“清流”不以为然,他曾私下对丁日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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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60 政府周公(恭亲王奕䜣),久不自专,前唯沈文定(沈桂芬)之言是听,近则专任高阳(李鸿藻),吾宗素假理学为名,奉持正论。……鬼胎当视文定为大也。近日建言升官,大半高阳汲引。[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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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62 李鸿藻联络李鸿章,主要依靠张佩纶,这是因为张佩纶的父亲张印塘在咸丰年间对抗太平军起义时,曾任安徽按察使,与回籍组织团练的李鸿章有过并肩作战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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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64 我们举一个例子。1881年3月21日,通政使司参议刘锡鸿上奏弹劾:“李鸿章跋扈不臣,俨然帝制。前在埃及,新闻纸称李优待外人,自视若为中国之王,假外援以窥窃神器。”这是一项严重的指控。刘锡鸿曾经担任中国驻英使馆副使和驻德公使,观念保守。出使期间,因与公使郭嵩焘相互攻讦而被撤回国内,他认为李鸿章从中起了作用,一直怀恨在心。他攻击李鸿章的罪名,竟是李想做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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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66 此时的李鸿章,尚不是1894年甲午战争失败后遭受千夫所指的李鸿章,朝廷正倚其为股肱。李鸿藻所控制的政治势力,需要与李鸿章结成战略联盟,所以当天发布上谕,对刘锡鸿予以严厉谴责,指出该奏“深文周内,已属支离,至谓其跋扈不臣,俨然帝制,并以荒诞不经之词登诸奏牍,肆意倾陷,尤属谬妄糊涂”[6],命将刘锡鸿交部严加议处。当日下朝后,张佩纶去李鸿藻家长谈多时。次日,张佩纶密函李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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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68 卯金谬论,圣心盛怒,公论亦鄙为倾险之士。事下考功,所以眷注纯臣,保全勋旧者,已大白于天下。愿公勿畏谗,勿负气,益加敬恪,以副深恩,是则古大臣自处之道也。[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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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70 此时,张佩纶尚在丁忧,正受到李鸿章邀请,准备前往天津讲学。28日,张佩纶到津,李鸿章将刘锡鸿弹劾奏折的抄件、上谕以及幕僚代拟的复奏稿件一并转交给张佩纶,请其代为修改。张佩纶阅后认为,原稿使用苏东坡《代滕甫辨谤》所言“积毁销骨,巧言铄金,市虎成于三人,投杼起于屡至”的句子,“语虽切至,然非大臣止谤自修意也。拙见主于自省,未肯袭用其词,未知我公意有当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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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72 李鸿章立即给张佩纶送去一张便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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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74 代拟疏稿以省諐为主,佩服莫名。日来适有冗务,未及细校,顷始将鄙意略加孱入,点窜《尧典》、《舜典》字,非得已也,然大段袭用高文,岂胜铭感。今晚业经缮发,抄稿奉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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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76 这就是《李鸿章全集》所收录的《沥陈感悚下陈折》之由来。所谓“省諐”,意谓反省过错,是从自己这方面寻找原因,与李鸿章原拟辩解流言杀人的讲法恰好相反。从策略上说,既然朝廷和慈禧太后已经对刘锡鸿的胡言乱语十分生气,李鸿章就应该把身段放得更低更软,多做自我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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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78 4月5日,李鸿章奏折递达北京。军机大臣李鸿藻在日记中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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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80 李鸿章自陈感悚一折,拟批:“览奏已悉,该督惟当慎益加慎,用副倚畀之重。至时势艰难,任事不易,朝廷自能曲谅苦衷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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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82 4月7日,李鸿章致函张佩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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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84 前折回,奉旨:“览奏已悉,该督惟当慎益加慎,用副倚畀之重。至时势艰难,任事不易,朝廷自能曲谅苦衷也。钦此。”仰蒙温谕拊循,训勉如家人父子,实令感激涕零,何敢遽萌退志?执事关爱倍至,高文巨笔,上动天听,谨以奉告。[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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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86 从下发的上谕看,全部文字与李鸿藻所拟一字不差。刘锡鸿掀起的扳倒李鸿章的政坛风波,在张佩纶与李鸿藻的联手之下,被悄悄消弭了。慈禧太后固然不喜欢刘锡鸿肆无忌惮的人身攻击,但她知道表面上水火不容的“清流”和洋务大佬,私下竟有如此的勾兑和默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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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88 此后不久,张佩纶在给朋友奎斌的信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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