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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70 此时,张佩纶尚在丁忧,正受到李鸿章邀请,准备前往天津讲学。28日,张佩纶到津,李鸿章将刘锡鸿弹劾奏折的抄件、上谕以及幕僚代拟的复奏稿件一并转交给张佩纶,请其代为修改。张佩纶阅后认为,原稿使用苏东坡《代滕甫辨谤》所言“积毁销骨,巧言铄金,市虎成于三人,投杼起于屡至”的句子,“语虽切至,然非大臣止谤自修意也。拙见主于自省,未肯袭用其词,未知我公意有当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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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72 李鸿章立即给张佩纶送去一张便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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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74 代拟疏稿以省諐为主,佩服莫名。日来适有冗务,未及细校,顷始将鄙意略加孱入,点窜《尧典》、《舜典》字,非得已也,然大段袭用高文,岂胜铭感。今晚业经缮发,抄稿奉呈。[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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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76 这就是《李鸿章全集》所收录的《沥陈感悚下陈折》之由来。所谓“省諐”,意谓反省过错,是从自己这方面寻找原因,与李鸿章原拟辩解流言杀人的讲法恰好相反。从策略上说,既然朝廷和慈禧太后已经对刘锡鸿的胡言乱语十分生气,李鸿章就应该把身段放得更低更软,多做自我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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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78 4月5日,李鸿章奏折递达北京。军机大臣李鸿藻在日记中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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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80 李鸿章自陈感悚一折,拟批:“览奏已悉,该督惟当慎益加慎,用副倚畀之重。至时势艰难,任事不易,朝廷自能曲谅苦衷也。”[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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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82 4月7日,李鸿章致函张佩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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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84 前折回,奉旨:“览奏已悉,该督惟当慎益加慎,用副倚畀之重。至时势艰难,任事不易,朝廷自能曲谅苦衷也。钦此。”仰蒙温谕拊循,训勉如家人父子,实令感激涕零,何敢遽萌退志?执事关爱倍至,高文巨笔,上动天听,谨以奉告。[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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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86 从下发的上谕看,全部文字与李鸿藻所拟一字不差。刘锡鸿掀起的扳倒李鸿章的政坛风波,在张佩纶与李鸿藻的联手之下,被悄悄消弭了。慈禧太后固然不喜欢刘锡鸿肆无忌惮的人身攻击,但她知道表面上水火不容的“清流”和洋务大佬,私下竟有如此的勾兑和默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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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88 此后不久,张佩纶在给朋友奎斌的信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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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90 刘参议疏出,合肥忧愤,颇萌退志。弟正论婉留,旋沥陈感悚下忱,奉到温谕:“该督唯当慎益加慎,以副倚畀之重。至时势艰难,任事不易,朝廷自能曲谅苦衷也。钦此。”合肥感激涕零,矢以鞠躬尽瘁为报,亦足见其忠诚矣。[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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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92 李鸿藻这次帮了李鸿章一个大忙。这种二李幕后联手的事情以往从不被人所知,张佩纶与李鸿章、奎斌的沟通信件,就保存在这批信函文献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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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94 关于琉球归属的谋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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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96 从1880年起,张佩纶积极为李鸿章谋划海防诸事,起始之作,是对琉球问题的建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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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498 琉球是一个位于西太平洋的岛国,明清两朝均向中国朝贡。1875年,日本逼迫琉球放弃对中国的臣属,将其改为冲绳县。琉球国王派人向中国求救,李鸿章和清政府均认为没有能力帮助琉球国王复国,但对日本并吞琉球,也拒绝承认。1979年,美国前总统格兰特来远东游历,允诺为中国调处琉球问题,拟订方案,将琉球北岛归日本,中岛还琉球,南岛归中国。次年,中俄因收回伊犁问题,两国关系急剧紧张。俄方宣称要派军舰袭击中国海岸和港口。同时,日本趁火打劫,再次建议中日两国分割琉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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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00 8月28日,李鸿章致函总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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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02 查竹添(进一郎)三月十一日函内详言琉球北部诸岛久经割隶日本,兹其所并者乃中、南二部,若议将南部宫古、八重山二岛改属中国,已居琉球全部之半。其书曾抄呈台览,谅非杜撰。此事中国原非因以为利,如准所请,似应由中国仍将南部交还球王驻守,借存宗祀,庶两国体面稍得保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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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04 正是在此背景下,总理衙门同日本驻华公使宍户玑开始谈判琉球问题。10月28日,恭亲王向朝廷报告,拟在修改《中日通商条约》时,准日本人入中国内地通商,加入“一体均沾”条款。同时签订条约,自光绪七年(1881)正月起,将琉球冲绳岛以北归日本,南部宫古、八重山诸岛归中国,中国如何存球,日本无从置喙。消息传出,清议立即反对。29日,陈宝琛奏《论球案不宜遽结倭约不宜轻改折》,如何解决球案,成为朝廷争议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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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06 11月3日,张佩纶致函李鸿章,建言把延缓谈判琉球案作为发展海军的政治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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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08 佩纶之见,欲留日本,生一波折,使内外不即解严,以开自强之基,而公得因间以行其志。闻公近有致译署书,深以与日本结案改约为非。译署惮更成议,仍以入告,置公书罔闻。……自粤捻削平,曾胡继逝,而吴江(沈桂芬)入柄大权,为阳极阴生之象。津案起而文正(曾国藩)损望,台案结而文肃(沈葆桢)亦少损威。滇案因不善维持,几成巨衅,致我公冒单骑见虏之险。使当日内无懦相,何致如此!十年以来,外侮纷起,无岁无之。自今以往,其有极乎?佩纶每私忧窃愤,谓中国大局,虽云中原无事,宵旰勤劳,而中外人才消乏,风气颓靡,已复尽道光季年之习。其流极或且过之,所恃者公及恪靖二人,湘淮各营,支柱于外耳。倘再不藉攘外以为修内计,宴安粉饰,如厝薪火上,自以为安,一星终后,不堪设想矣。如倭事不结,彼不足为边患,而我得藉之以理边防,因时制器,破格用人,凡所设施,或免掣肘。今年因俄事危迫,购铁舰、设电音,久不得请者一旦如愿以偿,是其明证。北洋防军散而无纪,谅难持久,公但慨然以倭事自任,则朝命必将以北洋全防付公,然后及是闲暇,立水师、储战舰,汰冗弱之防兵,罢无用之将吏,蒐军简器,与倭相持,……以公之才,左提右挈,效可立睹也。……佩纶妄意欲公全力经营,一当倭以取威定霸,可为海防洋务作一转捩,作一结束。地球上下,万国会同,开千古未有之局。[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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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10 张佩纶谋划留日本生一波折,将来朝廷“必将以北洋全防付公”。信中他还直斥沈桂芬误国。此后,张佩纶连续致函李鸿章,继续出谋划策,而另一位“清流”宝廷,也上奏反对对日让步。清廷旋命李鸿章统筹全局,详议球案应否照总署所奏办理。李鸿章上《妥筹球案折》,提出:“今则俄事方殷,中国之力暂难兼顾。且日人多所要求。允之则大受其损,拒之则多树一敌。惟有用延宕之一法,最为相宜。”主张速购铁甲,船械齐集,水师练成,纵不跨海远征,日本嚣张之气当为之稍平。至于琉球案,原定御笔批准,三月内换约,可探俄事消息。若俄事三月内已议结,则不予批准。[14]在中外矛盾交集、朝廷内部“清流”与沈桂芬一系激烈争论的复杂环境下,李、张联手,将争论焦点转移到发展海军的话题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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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12 清廷内部关于琉球案的争议,集中在能否保存琉球王位和是否允许日本进入中国内地通商两点。直至1881年2月,各方意见仍莫衷一是,而日使宍户玑已经拒绝谈判,返回日本,划分琉球的方案不了了之。事后张佩纶在给友人的信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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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14 弟北游塞上,略抒闷怀,秋杪欲归里一行,适合肥以书见招,到津小住数日,略陈药石,乃极为然。会译署与倭定约,结中山案,倭以南岛归我,我许其内地通商。(伯)潜、(孝)达上言极论,合肥亦龂龂称其不便。要津颇疑弟从中主持,可谓不虞之誉。经济素未讲求,洋务尤未涉历,而世忽以此归之,不得已则日日写黄山谷,混充名士。人则曰,此闭门种菜也。[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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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16 这是李鸿章与“清流”在官场中默契配合的一个案例。丁忧在籍的张佩纶,“闭门种菜”,“日日写黄山谷,混充名士”,居然能将总署决策推翻,后人从中也可感受到“清流”势力的不可一世。惟张、李设计用“延宕之法”,作为发展北洋水师的借口,但李鸿章并不主张对日用兵和强硬,甚至认为“琉球得失无甚关系,似不值遽兴大役”[16],随着时间流逝,清政府失去了与日本继续讨论琉球归属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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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872518 张佩纶追随李鸿章的例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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