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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启,五十五年,略言:“奴才路过武彝山,见一道人,行踪甚怪,与之谈论,语言甚奇。俟奴才另行细细启知。”蒙批有云:“所遇道人,所说之话,你可细细写来,做闲中往来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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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启,五十五年,略言:“所遇道人,奴才暗暗默祝,将主子问他,以卜主子。他说乃是一个‘万’字。奴才闻知,不胜欣悦。其余一切,另容回京见主子时,再为细启知也。福建到京甚远,代字甚觉干系,所以奴才进土产微物数种,内有田石图书一匣,匣子是双层夹底,将启放于其内,以便主子拆看。谨启。”蒙批有云:“你如此作事方是,具见谨慎。所遇道人,所说之话,不妨细细写来。你得遇如此等人,你好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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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人谈祸福,为阴谋储位明证。图书匣双层夹底,中藏启本,又极称其谨慎。此其暧昧妖惑,在史书皆作不道论。当时允禩之于相士张明德,与此何殊?圣祖方议允禩之罪,而世宗以大欲所在,效其尤而加甚焉。“视为大苦,避之不能。”此等口头禅,固亦示戴铎辈不必拘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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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启,五十六年,略言:“奴才数年来受主子高厚之恩,惟有日夜焚祀,时为默祷,静听好音,不意近闻都门颇有传言。奴才查台湾一处,远处海洋之外,另各一方,沃野千里。台湾道一缺兼管兵马钱粮。若将奴才调补彼处,替主子屯聚训练,亦可为将来之退计。即奴才受主子国士之知,亦誓不再事他人也。”蒙批:“你在京若如此作人,我断不如此待你也。你这样人,我以国士待你,比骂我的还利害。你若如此存心,不有非灾,必遭天谴。我劝你好好做你的道罢。”等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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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启可见戴铎之无知识。当五十六年,十一月间正十四王子允受命为抚远大将军之日,故谓正在静听好音。而都门颇有传言,即传言允之已默承储眷耳。因此请世宗代谋台湾道缺,在海外屯聚训练,冀作一岛反抗嗣君之计,且表明不事他人,赖此一著。此岂知世宗之心。世宗于西陲早置一年羹尧,允此去,正落其度内。此固非戴铎所知,但戴铎辈此时已心索气绝直思据台湾以作雍邸孤忠,直可笑可鄙之至。以上各启,世宗若真无幸心,每启皆可斥绝,或竟举发之,安有此迭次批谕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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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宗于允禩诸人,从夺嫡案中,已相形取得胜利,知前此力图夺嫡者,更无再得储位之望。而允祉则前以保护太子为圣祖所心重,又以踊跃修书,合圣祖尚文好学之意。其实效修书之力者,乃陈梦雷、杨文言二人。杨尤身负天算、律吕绝学,为圣祖自命独有心得而举世罕及之事。此实世宗所最忌而无如之何,甫即位遽修怨于陈、杨。其原委撮叙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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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陈梦雷《松鹤山房集》,梦雷与李光地均中康熙九年进士,均入翰林,同省同年,通家相得,同以请假回籍。而十三年撤藩之变,耿精忠以福建叛,既逼梦雷从逆,又召外郡缙绅。光地自泉州安溪本籍至,以年家子先谒梦雷尊人。陈氏父子均劝光地勿受叛藩职,光地意未决。时杨文言在耿幕,与梦雷交密,梦雷约文言与光地相见,告以耿必无成,急归谋间道通疏京师,请兵由赣州径指汀州,精忠方以全力备仙霞关,大兵可由汀州直入闽腹地。朝廷得光地蜡丸书,致前敌行之有效,光地受上赏。十五年,精忠势蹙乞降,文言遂归。梦雷以十九年入都自陈,而朝议方以精忠为所属首告,降后仍通逆,召精忠对质治罪,而梦雷以职官从逆论死。光地为明其非得已,然不言其上疏请兵时梦雷亦预谋也。故仅得减死戍辽东,时为二十一年。至三十七年圣祖东巡,梦雷献诗称旨,召还京,命侍诚亲王邸。王命辑《汇编》一书,分类排纂群籍至三千余卷,校刊未竣而圣祖崩。世宗谕旨中改其名为《古今图书集成》。追论梦雷罪再遣戍,时梦雷年已七十一。所云藩变时之罪,圣祖早雪免之,且颇蒙恩赉,奖其文学,御书联语赐之,有“松高枝叶茂,鹤老羽毛新”之句。故梦雷以“松鹤山房”名其集。因怨光地,作《绝交书》行于世,世谓之安溪负友,成一公案。世宗于即位后追理梦雷前罪,实为与允祉为难,非圣祖怜才宥过意也。至杨文言以布衣入藩幕,在三藩未变以前,本不为罪。既变被羁,精忠降而脱归,所至不讳其在闽时事。十八年梦雷入都,文言与偕行。梦雷得罪无究及文言者。旋以天算绝学,应征入明史馆预修《历志》。清《国史·梅文鼎传》:“康熙间,《明史》开局,《历志》为检讨吴任臣所修,嘉兴徐善、宛平刘献廷、常州杨文言各有增定,最后以属黄宗羲,又以属文鼎。”盖文言之预修《历志》,尚在黄梨洲以前。当康熙二十六年丁卯,李光地自记其《陛辞问对》,尚言:“文言为耿精忠幕宾,闽乱起,被留为天文生。”圣祖但问:“渠晓《几何原本》否?”李奏:“似乎通晓。”上曰:“西洋书文理不通者多,用渠理法,改成通顺,则尽善矣。”云云。此见文言之依耿,圣祖时大廷公言不讳。而帝欲以中国文字改述《几何原本》理法,即今《数理精蕴》中之《几何原本》。而《精蕴》为《历律渊源》之一种,《渊源》为诚邸属文言所修,其宗旨盖定于是也。是时文言似尚未入史馆。后既预史事,又为徐乾学引参洞庭山书局。至四十年左右,乃由梦雷引入诚邸,修《历律渊源》。据光地《榕村语录》,四十一年壬午,南巡至德州,东宫病,驻跸,语光地古尺及天上一度当地上二百五十里等事,云已叫三阿哥自京师细细量来,三阿哥算法极精等语。其时文言入邸未久,而诚邸之精算学,已为圣祖所夸,则亦非初无所解,尽倚办于文言,但或得文言指授而益可称许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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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言,字道声,《松鹤山房集》中皆称道声,而光地集中虽亦称道声,亦或作道生,惟戴铎启本及雍邸批辞作道昇。当康熙季年,世宗已极注意道昇之归诚邸。道声在闽,原无为耿丞相之说,世宗追诬之,以归罪于诚邸。此康熙六十一年世宗谕旨,不惜以天子诬罔匹夫,知其怨毒之钟于诚邸,不过忌陈、杨修书之能为诚邸博圣祖之欢心而已。自此诚邸若口无间言,当亦可保其躯命,以其究无挤其储位之实迹也。然卒不能免者,则必以诚邸知世宗嗣位真相,辞色之间,既不竭诚输服,将有发其隐覆之嫌。观其坐罪之词,多不成罪状,由世宗自行宣布,而诸王大臣加以描画,归结于父子革爵正法,由特旨改为拘禁终身,何其酷也!世宗所宣布诚邸罪名,惟见《上谕旗务》议覆中。《东华录》无之,想已为《实录》所削。兹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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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八年五月上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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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亲王允祉,自幼即为皇考之所厌贱,养育于外,年至六岁,尚不能言,每见皇考,辄惊怖啼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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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邸为世宗兄,诚幼时事,岂世宗所能置议?且此事岂论罪所当牵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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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年岁渐长,则性情乖张,行事残刻。于皇考之前,则不义不孝;于其母妃,则肆行忤逆。是以皇考屡降谕旨,将其心术不端之处宣示于众。此举朝所共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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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邸生母荣妃,忤逆之说无考。惟于怡邸母敏妃之丧,在康熙三十八年,不满百日薙发,为圣祖所责,允祉自怨自艾,作《责躬集》。陈梦雷《集》中有《责躬集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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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接待诸兄弟,皆刻薄寡恩,诸兄弟皆深知其人而鄙弃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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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邸拥护废太子,明见圣祖谕旨褒美之,其它刻薄,惟见本谕旨中怡邸丧事。诚邸有二兄,大阿哥以镇魇太子为诚邸所发;二阿哥即太子,诸兄弟中惟诚邸救护之,为圣祖所赏。其余仇太子者自不慊于诚邸。若谓诚邸刻薄,诚邸无权,只有情谊之不浃,并无危害之相加。诸弟若果鄙弃其兄,即诸弟亦负不恭之罪,与不友等耳。此亦非论罪所当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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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待朝臣,则倨傲无礼;其待所属,则需索无厌。此亦中外所共知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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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为诸皇子所同然,世宗在潜邸时亦然。观戴铎启本即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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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二阿哥废黜之后,允祉居然以储君自命,私谓庄亲王曰:“东宫一位,非我即尔。”其狂诞怪妄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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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储位未定前,有此私语,但储位定后即不复觊觎,亦不当论罪。至独与庄亲王语此,则知世宗所深忌者杨文言代修《律历渊源》一书,当时必深契圣祖之意。庄邸在诸皇子中,亦习天算之学,圣祖甚重此学,故有此揣度。当世宗发此谕之先,庄邸正弹劾诚邸,以引起种种罪状,则前此私语,亦庄邸媚帝而举发之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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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考圣躬违和之时,朕侍奉汤药,五内焦劳,而允祉不但无忧戚之容,而且有欣幸冀望之意,为子臣所不忍言者。其天良尽泯,一至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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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夸其孝,责兄不孝,并无违忤实迹,只想象于辞意之间,此不足以罪人,徒见己之不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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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考以东宫仪仗礼服,从前定制太过,特命廷臣纠正。允祉见廷臣所议,忿然谩骂,且云:“如此则何乐乎为皇太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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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本是为太子不平,不过心眼拙直,狃于前此之尊贵太子,后觉贬损太过,亦有何罪?然宗人府王大臣议罪,则描画之云:“当二阿哥废黜之后,允祉居然以储君自命,见廷臣更正东宫仪仗,辄忿然谩骂,此其妄乱之罪一也。”更引伸于世宗谕旨之外,可谓善承意旨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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