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6893084
1706893085
十月，内阁积极筹划除掉八虎，暗示给事中陶谐、御史赵佑等人不要气馁，继续上书弹劾他们。陶谐等人的奏章递入宫中，经司礼监太监操作，按照程序，很快被下转到内阁讨论。
1706893086
1706893087
户部尚书韩文近来每次退朝，只要与同事谈到八虎的危害，无不落泪。郎中李梦阳对他说：“公何必流泪！近来谏官弹劾诸宦官乱政，主张罚除他们的呼声甚高，有些奏章已经下发至内阁讨论。内阁的三位阁老，是顾命大臣，听说他们坚决支持言官们的意见。公应该趁此机会，率领大臣力争，内阁以此为凭借，再加坚决，去掉这八个阉官应没有多大问题。”
1706893088
1706893089
韩文闻言，捋着胡子直起腰，一改泪容，激昂地说：“对啊！纵然谋事不成，我年事已高，死不足惜；不死不足以报国！”
1706893090
1706893091
第二天早晨，韩文悄悄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三位阁老，三位阁老表示赞同。回署后，大家合计着让李梦阳起草一篇重磅奏疏，表达内阁与九卿的集体意见。这个李梦阳不仅性格刚直，还是个文辞高手，他很快就把草稿交到了韩文手中。韩文审阅后，附上删改意见说：“此奏章不可求文雅，过文雅恐皇上看不懂；也不可太长，太长恐皇上没有耐心读完。”
1706893092
1706893093
最终，李梦阳交出来的奏章只有不足三百字，文辞浅白，大意是说：朝野纷纷议论，太监马永成、谷大用、张永、罗祥、魏彬、邱聚、刘瑾、高凤等人，造作淫巧，引诱皇上放荡成性，击球走马，放鹰逐犬，日事骑射；又将俳优杂剧，进陈于御前，诱导皇上与宫外之人交友，狎邪亲昵，大失体统，白天游乐不足，还夜以继之，劳耗心志，败坏德行。以致天道失序，地气不安，雷异星变，桃李秋季开花。考察古代阉官误国，为害最烈者，汉朝有“十常侍”，唐朝有“甘露之变”，今马永成等人罪恶昭彰，为避免他们祸害社稷，乞求陛下振乾纲，割私爱，将他们明正典刑！
1706893094
1706893095
十月十二日，这份由九卿与内阁联名的奏章，递到了御前。皇上朱厚照读罢，大惊失色，泣不进食，连忙派司礼监的李荣、王岳等人到内阁了解情况，沟通意见。李荣等人前后来回了三次，朱厚照才谨慎地拿出自己主意，答应将八虎逐出京师，贬到南京闲居。
1706893096
1706893097
应该说这是个非常不错的折中方案，君臣两便。对于皇上而言，八虎与他朝夕相处十几年，情同手足，他作为性情中人，怎忍骤然翻脸，说杀就杀他们；况且，他认为八虎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么坏，他们哄自己玩，固然有他们的原因，但主要还是自己想玩，他不相信这些太监对自己怀有二心。
1706893098
1706893099
客观而论，八虎成员并非都是品行不正之人，马永成、谷大用等虽然乖巧，但并不特别坏；张永为人勇武而忠直；高凤虽然爱贪点小财，但勤于职守，老成厚重，常常用一些有益的话劝导皇帝，况且他已经68岁，刚刚主持完皇上的婚礼，正忙着乞请病休。
1706893100
1706893101
另外，朱厚照内心还有一个小秘密，群臣不能理解，他本人也不好张扬，那就是他自小就暗暗以太祖、成祖为榜样自励，要做个有开创性的君主。大明朝当前面临的危机，已不是一个守成君主所能解决，因此，他不能完全按照所谓的祖宗规矩当皇帝，那些规矩都是为守成君主而设计，走出皇宫，骑射尚武，与各色人等往来，是一个开创性君主的必修课。
1706893102
1706893103
皇帝的折中方案下到内阁，立即引起了争议。阁老李东阳认为可以接受，所以默然不语；谢迁认为这个处理意见不够力度，主张将他们处决了事；刘健则推案而哭，说：“先帝临去世时，抓着老臣的手，托付教育太子等大事，今日先帝陵土未干，阉官们竟将朝纲败坏到这种地步，臣死后有何面目见先帝呢？”
1706893104
1706893105
司礼监的太监们也分成两派，王岳素来刚直，与八虎不对付，所以赞同刘健与谢迁的意见，声色俱厉地说：“内阁的议论是对的！”李荣等人则认为，将八虎逐到南京，也算是个上策。
1706893106
1706893107
内阁的意见转奏给皇上，朱厚照有些窘迫，他心生一计，想先做九卿等大臣的工作，所以传旨让他们入宫。韩文等大臣来到左顺门，司礼监的李荣出来说：“现在皇上有旨，说诸位大臣都忧国爱君，所提建议也很好很对，只是这些宦官们侍候皇上已久，不忍就此把他们处死，希望得到一定的宽恕，朕自有处置办法。”
1706893108
1706893109
大家面面相觑，有些人感到这也算达到目的了，将八虎从皇帝身边赶走就是，何必一定杀死他们？韩文独自站出来说：“现今国内民穷盗起，天变日增，群奸引导皇上游宴无度，荒废国家大事，我韩文身为大臣，岂能不上奏说话。”
1706893110
1706893111
旁边的吏部侍郎王鏊跟着帮腔，说：“八人不除，乱的根源还在！”
1706893112
1706893113
李荣连忙截住他们的话头，道：“奏疏中已经讲得很清楚了，皇上不是不知道，只是想在处理上稍微宽一些，皇上自会拿出处理办法。”
1706893114
1706893115
王鏊问：“假如不处理这些人怎么办？”
1706893116
1706893117
李荣回答：“我的脖子上难道裹着铁吗？岂敢误国！”
1706893118
1706893119
此时，八虎已经多少听到了些风声，他们乱作一团，央求赶快将他们送往南京。
1706893120
1706893121
皇上见九卿等大臣松了口，再遣司礼监的太监去内阁，求情说：“朕已经知错了，就为朕赦免他们吧。”
1706893122
1706893123
刘健回答说：“他们得罪了祖宗，不是陛下所能赦免的。”并提出来，假如陛下强行赦免他们，内阁就集体辞职。
1706893124
1706893125
朱厚照闻言非常苦恼，他不明白内阁的先生们为什么如此固执，一点也不顾及他的感受，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啊？但他也没有办法，他明白朝臣们确实是为国而虑。
1706893126
1706893127
此时，内阁已经与司礼监的王岳以及王岳的亲信宦官范亨、徐智等人秘密达成共识，准备第二天清晨里应外合，逼迫皇上发旨逮捕刘瑾等八虎。
1706893128
1706893129
可是正在这紧要关头，朝臣中分化出一名内奸，此人便是上任不久的吏部尚书焦芳。焦芳从一开始就参与了韩文等人弹劾八虎的行动，不管是否出于真心真意，他作为九卿之首，初时并没有扯后腿。
1706893130
1706893131
当他知道皇上打算将八虎贬到南京的计划后，从内心里比较支持这个意见，但他又不好公开与内阁唱反调。可是当他听说内阁与王岳等人的计谋后，却勾起了他对谢迁与刘健的积怨，此两阁老的强硬，曾让他吃过不少苦头，他内心里隐隐不愿意看见刘健等人成功。
1706893132
1706893133
焦芳意识到，朝臣中真正支持刘健、谢迁等继续强硬下去的人，其实并不是很多，许多人都想见好就收。况且，司礼监的多数太监领袖，都支持皇上的意见。而皇上的年龄虽然不大，也不是个轻易能压迫之人。据此他预计，明晨阁老们率群臣到宫门哭谏，由王岳等人在宫内响应的谋划，未必能成功，搞不好还会激起事变。
[
上一页 ]
[ :1.706893084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