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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们多数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出京或入京时,往往需要向京师的富豪大户借贷,条件是回到地方后,按息偿还。这种借贷行贿的银两,当时被称为京债。各级官员为了偿还京债,不得不层层盘剥,敲敛财物,以至于全国上下民怨沸腾,朝野无不痛恨刘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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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侍郎张彩,弘治三年的进士,与刘瑾同乡。其人仪态俊美,博学多才,初入朝为官时,屡有正直的举动,为士人们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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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因敬慕招纳他,他便主动投附,升为吏部二把手,负责考察内外官员。他配合刘瑾积极整顿吏治,表面虽然严苛,但施与的惩罚往往较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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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见刘瑾急于敛财,天下臣民对他恨之入骨,便找机会劝道:“公公您知道这些收纳的银两自何而来吗?它们不是盗自国库,便是盘剥于百姓。那些人假借公公之名而中饱私囊,送给公公的不到其所得十分之一,而天下人的怨恨却尽归公公您一人,对此您将怎么向天下之人解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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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也是聪明人,恍然大悟,他已有千万家产,富可敌国,知道该适当收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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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彩教他逐渐向善,慢慢抹去过去的劣迹。刘瑾非常感动,感觉张彩才是真正爱自己,依此对比,他甚至对焦芳、刘宇等人的贪鄙有些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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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509年春天,监察御史欧阳云、工科给事中吴仪等出京办差回来,不知道刘瑾已变换口味,依例厚贿刘瑾,被拿了个现行,以贪腐为由,削职为民。自此,许多反应不及的官员,纷纷跌落,皆因贿赂而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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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刘瑾的回头已经太晚,各级官员已习惯于搜刮,难以收手,各地官场乌烟瘴气,人民困苦,盗贼逐渐涌起,社会秩序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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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彩教刘瑾进一步加强对朝廷高官的控制,以巩固其政治地位,具体措施分为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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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步,打击已退休的前阁老刘健与谢迁,以震慑在任的内阁与九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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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与焦芳本就憎恨刘健与谢迁,成天寻觅两人的过失,想给他们加罪,至此总算勉强找到一条。原来,这两人尚在内阁时,皇帝曾下诏让他们举荐德才兼备之人,浙江的官府率先应诏,举荐余杭的周礼、徐子元、许龙及上虞的徐文彪四人。焦芳认为,谢迁是余杭人,荐才诏书为刘健起草,可依此强说二人有弊;刘瑾认为是个好主意,便假传诏书说:“天下极大,难道便没有应诏之人?为何偏偏余杭那地方有这么多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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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把周礼投入锦衣卫监狱,吩咐办案者把刘健与谢迁牵连进来,准备随时逮捕二人,抄没其家产。首辅李东阳大为惊讶,忙给两位老同事开脱,焦芳在旁厉声道:“对他们纵然从轻发落,也应当除名!”不久,宫中传出圣旨,与焦芳的意见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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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步,在官员考核条例中,增加四品官以上者,需自我述职的条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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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对官员的考核有两种形式,一是考满,二是考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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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满,指官员任期完成后,由上级机关与御史分别对他的政绩进行考核,上报吏部考功清吏司,由吏部汇总复查,评出三等:称职、平常和不称职,以决定他们的去留、升迁或降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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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指对在任官员的定期例行考核。朝廷规定对在任的官员,地方官三年一考,京官六年一考,考核内容主要包括德、能、勤、绩及身体状况等数个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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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四品以上的大员,无论任满还是平常之日,吏部都没有资格考评,其去留与升降一般由皇上圣裁,特殊情况下他们可以主动自我述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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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彩独出心裁的这一条改革,让四品以上的高官们非常难为,因为这等于逼迫他们向刘瑾垂首,不仅有失大臣体面,而且还会为刘瑾羞辱他们提供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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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议既出,朝廷高层炸开了锅,内阁及九卿等,凡不是刘瑾党羽者,无不请求辞职退休。事情惊动了皇上朱厚照,他只好出面逐一劝勉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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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王鏊已对朝政彻底失望,他不愿留下来继续受气,所以坚决奏请辞职。皇上没法,只好依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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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为内阁首辅,内被焦芳嫉妒,外被刘瑾压制,整日愁闷不安。但刘瑾表面上对他比较尊重,因此他也能对刘瑾擅政所惹的乱子左右调适,多有补救。尤其他与王鏊配合比较默契,王鏊因为有皇亲关系,胆子比他大,所以两人一个台前一个台后,保护了不少正直人士,也曲折抵制过许多错误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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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会上许多人不理解李东阳,把他比作湘江春草,讽刺他没有骨气。现在王鏊退休,一些正直之士也劝他辞职,不要与焦芳、刘瑾等人继续同流合污。他的弟子罗玘给他写信,要求与他断绝门生之谊,李东阳见信,俯首长叹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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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阳何尝不想有骨气?然而一走了之易,忍辱负重难,他有责任为朝廷保留一点正气,有责任寻机匡扶一下朝纲,没人理解算得了什么,只要上不愧天,下不愧地,不辱没祖宗,也就扪心可安了。他选择留下,与新同事杨廷和配合,继续与刘瑾等人周旋,委曲以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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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初夏,《孝宗敬皇帝实录》撰成,孝宗是朱祐樘的庙号,这在那时是朝廷的一件大事,按照惯例,所有参与撰写的人员,都将受到嘉奖;可在怎么奖赏的问题上,却出现了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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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实录》编撰过程中,首辅李东阳担任总裁,大学士焦芳为副总裁,翰林院具体负责。焦芳仗着刘瑾的支持,排挤李东阳,强行主导实录的编撰工作,凡有对史事褒贬之处,大多加进他自己的私人恩怨。例如,他不顾事实与舆论,大肆污蔑谢迁、何乔新等名臣,而对自己却自诩正直。翰林院的一班人,对此非常反感,常常有所抵制,焦芳心中衔恨,准备相机惩罚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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