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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对翰林院没人主动投附自己,也耿耿于怀,老想将他们这拨人调离出京,以示报复。现今《实录》完成,焦芳连忙找到刘瑾,怂恿他出手。但张彩持不同看法,尽力将刘瑾劝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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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芳不甘心,与他的儿子焦黄中以及党羽段炅等,把他们平素不喜欢的人开列出名单,呈送给刘瑾,百般敦促他办成此事。刘瑾听从了他们,将翰林院的吴一鹏等九人明升暗降,逐到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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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彩非常不满,为刘瑾分析利弊,指出这样做百害而无一利。刘瑾醒悟,颇为后悔,感觉上了焦芳父子的当。焦芳与刘瑾之间的关系,自此出现了严重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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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宇是张彩的顶头上司,他们两人虽都依附刘瑾,属于同党,但张彩相当看不上他,老想把他排挤下去。刘宇在兵部担任尚书时,大肆收受贿赂,声名狼藉;调到吏部后,虽然官升了,却因为文官的馈赠不如武官丰厚,油水大减;再加上吏部的许多权力,都被能干的张彩攫去,因而常悒悒不乐,叹息说:“在兵部本来很好,何必要来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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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事被张彩告诉了刘瑾,刘瑾大为反感,想疏离刘宇,让张彩掌管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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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二十八日,宫中传出圣旨,让刘宇以本官身份兼任文渊阁大学士,等于将刘宇塞进了内阁。刘宇大喜过望,在内阁摆酒席宴请刘瑾,极为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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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刘宇将去内阁上班,刘瑾说:“你真的想当宰相吗?内阁之地你昨天去一次就可以了,岂可再次踏入!”刘宇大惊失措,才知刘瑾为让他退休,故意给他一个内阁大臣的名头,以示不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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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张彩成了刘瑾最信赖的人,他所说的话,刘瑾几乎全部听从。有时,刘瑾外出休养,公卿们前去拜见,刘瑾常常从早到晚都不搭理;而张彩到来,可直接进入刘瑾的居处,与之对饮,还可以直接称呼刘瑾为“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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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们逐渐畏惧张彩,见他行的礼节,几乎等同于见到刘瑾;而且,为了巴结张彩,许多人开始竞相给他送礼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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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总体而言,张彩不是个喜欢害人的主,对待钱财也比较节制,内心尚有些士大夫的情怀;他最大的缺点是风流好色,为此常常不择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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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彩有一个名叫刘介的同乡,担任抚州知府,娶有一个美妾。张彩特地提拔刘介担任太常少卿,亲往他的府上祝贺,笑道:“你怎么报答我呢?”刘介惶恐道谢道:“我一身之外,都属您所有。”张彩说:“好啊,我从命了!”让人直接进入内宅,拉出刘介的美妾,带上车子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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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次,张彩听说平阳知县张恕的小妾妾年轻美貌,就或明或暗前去索取,张恕不舍得给,他便指示人罗织罪名,声称要将他发配边疆。张恕无奈,献出美妾,才得以减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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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彩当上吏部尚书,对焦芳而言不算是个好消息。焦芳诱导刘瑾浊乱朝政、荼毒百官等行为,不仅正直之士侧目,张彩也非常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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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们两人与刘瑾的关系方面讲,刘瑾把张彩当真正的朋友,两人心灵上有相通之处;把焦芳当利益上的朋友,两人纯粹相互利用。焦芳尽管对刘瑾极尽阿谀奉承,称他为“千岁”,自称是他的“门下士”,可刘瑾对焦芳的鄙视,则由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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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五〇八年春闱[3],焦芳的儿子焦黄中出贡,三月十五日殿试时,焦芳上下活动,想让他的儿子进入第一甲(只有三名,依次为状元、榜眼、探花)。焦黄中成绩平平,李东阳、王鏊惧怕焦芳纠缠,勉强把他放在了二甲第一名。焦芳非常气恼,常常斥骂李东阳,刘瑾听说后,大为不平,对焦芳说:“黄中昨日在我家试作石榴诗,甚拙劣,为什么还怪李东阳呢?”焦芳这才不敢再提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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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宇在礼部尚书的任上时,焦芳父子时常卖官鬻爵,到处安插亲信。张彩上任,即把所掌握的焦芳父子劣迹全部上报给刘瑾,刘瑾非常生气,开始有意与焦芳疏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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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一五一〇年五月底,焦芳的心腹段炅反水,投靠张彩,向刘瑾揭露焦芳父子全部的隐私,刘瑾这才知道焦芳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卑劣,勃然大怒,当众斥责焦芳。焦芳窘迫,只得请求退休回家。焦黄中声名狼藉,在朝中没法单独混,也只好随父返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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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致而言,从公元一五〇九年春天起,在张彩的引导下,刘瑾开始隐隐想当一个合格的“代理皇帝”,有了向善的意思,收受贿赂也变得比较谨慎。张彩敦促刘瑾把弄乱的朝政与吏治再整理回来,可是世间的事从来都是败坏容易治善难,就譬如河堤,开始时为了私利肆意破坏,等决口了再想堵塞,怎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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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瑾慢慢以正气示人,采取了三个措施挽救局势。一是严厉肃贪,老虎苍蝇一起打。公元一五〇九年一年间,有数十名重要官员因此落马;二是恢复监察官员的权威,不断派出给事中与御史巡查各省的府库及漕运、盐政、屯田等,责令他们积极发现问题;三是制定官员《见行事例》,严格对官员的纪律与作风约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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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刘瑾早臭了门楣,他的任何所做所为,不管其动机如何,都被理解为带着邪恶的目的。例如,《见行条例》,就被朝臣们腹诽为刘瑾自私的产物,想尽办法拖延颁行;再例如他的肃贪与纪检审查行动,也被当成继续荼毒天下的新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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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这还糟糕的是,他的向善行为,还实实在在得罪了借他乱政之机而成长起来的新既得利益集团,他们也开始憎恨刘瑾,而这些人本应是支持刘瑾的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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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刘瑾既得罪了全国的好人,也得罪了全国的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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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属于他的危机,在公元一五一〇年夏天悄然到来,最终把这个心有善念的恶人送上了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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