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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李宜万《入沈记》,此即《家山全书农隐遗稿》中之两卷,《燕行录全集》第三十卷,27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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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据金昌业记载,郭氏之父是吴的刑部郎中,后转鸿胪正卿,三任大理正卿,转通政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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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李朝实录(肃宗)》第十五卷,朝鲜肃宗十年(1684)十二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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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金昌业《燕行日记》卷四,《燕行录全集》第三十二卷,2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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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金昌业《燕行日记》卷二,《燕行录全集》第三十一卷,39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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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金庆门的事迹,可参见金庆门撰《通文馆志》(首尔:首尔大学校奎章阁韩国学研究院影印本,2007)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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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李正臣《燕行录》,《燕行录全集》第三十四卷,25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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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赵文命《燕行录》,《燕行录全集》第三十七卷,10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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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李喆辅《丁巳燕行日记》,《燕行录全集》第三十七卷,448—449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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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卢以渐《随槎录》,《燕行录全集》第四十一卷,65—6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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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象异域:读李朝朝鲜汉文燕行文献札记 第五章 想象异域悲情:朝鲜使臣关于季文兰的两百年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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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江南女子季文兰的题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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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二十二年(1683),来自关外的满人打败明王朝建立大清帝国,已经整整四十年了。不仅原来中国的汉族人已经渐渐习惯了异族新政权,就连一直相当固执地认定满洲人是蛮夷的朝鲜人,尽管心底里始终还怀念大明王朝,但对这个日渐稳定的新帝国也无可奈何,只好承认它的合法性和权威性,把原来对大明帝国的朝贡,原封不动地转输给了新朝。这一年初冬,朝鲜使者金锡胄(1634—1684)奉命出使清国,经过多日跋涉后,进了山海关,有一天,使团一行到了丰润县附近的榛子店,在中午歇息时,金锡胄无意中看到,在姓高的一户人家墙上有一首旧日的题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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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髻空怜昔日妆,红裙换着越罗裳。爷娘生死知何处,痛杀春风上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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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下还有小序,记载着这个题诗者的经历和悲哀:“奴江右虞尚卿秀才妻也,夫被戮,奴被掳,今为王章京所买,戊午正月二十一日,洒泪拂壁书此,唯望天下有心人见而怜之。”尾题“季文兰书”(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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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个题诗的江南女子叫做季文兰,丈夫被清人杀害之后,被王章京买得并带去沈阳,不仅是生离死别,远赴殊方,而且被掳入天寒地冻的北方蛮夷之地,比起远嫁匈奴的王昭君和蔡文姬,仿佛更加多一重被迫为奴的痛苦。在始终对清王朝怀有偏见的朝鲜使者看来,季文兰的题诗,当然象征的是汉族江南人对北方入侵蛮族的痛诉。越罗裳换了蛮衣衫,江南繁华换了关外荒凉,爷娘亲人换了陌生人,所以,同样心里深藏着对满人鄙夷的朝鲜使者,便不断想象着这个弱女子的痛苦、无奈、屈辱和哀伤。当时,金锡胄就写下了两首和诗,一首是:“绰约云鬟罢旧妆,胡笳几拍泪盈裳。谁能更有曹公力,迎取文姬入洛阳。”另一首则是:“已改尖靴女直妆,谁将莲袜掩罗裳。唯应夜月鸣环珮,魂梦依依到吉阳。”(下注:吉阳即古袁州,今江南地也)他在诗里感慨,在中国,再也没有人能像当年曹操从匈奴那里赎回蔡文姬一样,把季文兰解救出来了。他想象,这个苦命的女子也许可以在梦中魂回故乡,无可奈何之下,他只能为这个弱女子一洒同情之泪(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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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易代,对于一直怀念和感恩于大明帝国特别是对自己国家有“再造之恩”的万历皇帝的朝鲜人来说,简直是天崩地陷,“万代衣冠终泯灭,百年流俗尽蒙尘”,他们很难想象这个一直被当作文明中心的“天朝”,怎么竟然会在数年之间,就一下子变成了“蛮夷”。在一直坚持奉皇明正朔、书崇祯年号的朝鲜人心里,充满了对于历史的想象。在这个想象世界中,季文兰就是明清易代的落难者,在季文兰身上演出的就是明清之际的悲剧。所以,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为她抒发朝代兴衰、华夷变态的感慨。在现存的几百种朝鲜使者出使清朝的日记、笔记和诗集中,留下了好多对此事发感慨的诗文。金锡胄路过之后两年,也就是康熙二十四年(1685),作为到清国贺岁兼谢恩副使的崔锡鼎(1646—1715)路过此地,也写了一首和诗:“纤眉宝髻为谁妆,染泪潇湘六幅裳。却羡春鸿归塞远,秋来犹得更随阳。”(3)此后,“榛子店”就成了一个象征,朝鲜人只要路过,就会想起这个弱女子来(4)。偏偏这里又是清帝国规定的朝鲜朝贡使必经之路,于是,一首又一首追忆季文兰的诗歌就不断出现。他们想象季文兰的题诗,仿佛是献给前明凄哀的挽歌。乾隆年间,李(1737—1795)路过榛子店,就遥想当年说:“此店原有江南女子季文兰壁上所题诗,即悼念皇明,有慷慨语云,而今已泯灭无迹,欲寻不得,只诵天下有心人见此之句,而为之兴感。”(5)嘉庆年间,徐有闻(1762—?)想起季文兰的故事,也说是“大明末年江南女子□文兰被虏向沈阳时所作也”(6),而另一个姜浚钦(1768—?)更是清清楚楚地说,作者是“明季江南女子季文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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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朝鲜人的想象中,季文兰被当成一种历史回忆,她就是明清易代时的悲剧主角,她的诗中透露的,就是前明江南汉族人在战乱中的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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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想象中总是以夷乱华的离散悲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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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破与家亡总是连在一起,兵荒马乱的时代常常上演家庭离散的悲剧,这些悲剧总是引出对战争的悲情,传为元代关汉卿的《闺怨佳人拜月亭》和施惠的南戏《幽闺怨佳人拜月记》写的是同一个故事,记载那个改朝换代的战争里面人们的凄惶:“风雨催人辞故国,行一步,一叹息。两行愁泪脸边垂,一点雨间一行恓惶泪,一阵风对一声长吁气。”(7)这个故事后来在《六十种曲》里面改名作《幽闺记》,唱词里也说:“怎忍见夫掣其妻,兄携其弟,母抱其儿。城市中喧喧嚷嚷,村野间哭哭啼啼。可惜车驾奔驰,生民涂炭,宗庙丘墟。”(8)不过,有一点很值得深思,这出悲剧原来写的是蒙古兵入侵大金朝,蒙古固然是北狄,可金朝女真在汉族中国人看来也是蛮人,但是,在后来的记述中,这样的战乱离散,好像只是属于汉族人的,只有以夷乱华才会演出如此凄惨的故事,所以在记忆中,战乱仿佛总是被置于“蛮族入侵”和“文明遭劫”的背景下,像《幽闺记》里面,就好像忘了金朝原来也是“番邦”,倒把骑马入侵劫掠的人叫做“蠢尔番兵”,把虎狼扰乱大金朝的情势叫做“势压中华”,说是“胡儿胡女惯能骑战马,因贪财宝到中华”(9)。所以,这悲情又常常糊里糊涂就被引向华夷之分背景下的民族仇恨,像《醒世恒言》第十九卷《白玉娘忍苦成夫》里被虏的白玉娘,后来被改成《生死恨》京剧中的韩玉娘,有一段唱就是:“说什么花好月圆人亦寿,山河万里几多愁。金酋铁骑豺狼寇,他那里饮马黄河血染流。尝胆卧薪权忍受,从来强项不低头。思悠悠来恨悠悠,故国月明在哪一州。”(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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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中国曾经有太多的改朝换代,改朝换代里又有不少不止是皇帝改易了姓氏而且是皇帝换了民族,像元朝代替了大宋,“内北国而外中国,内北人而外南人”,就让汉族中国人平添了好多“遗民”(11),而清朝替代了大明,薙发易服,也让汉族人着实悲伤了很久。不过,时间似乎总是很好的疗伤剂,时间一长,伤口就渐渐平复,历史也就被当作遥远的记忆,放进了博物馆,除了还记得沧桑的人看到会唏嘘一番之外,大多数人都会把这种惨痛淡忘到脑后。在大多数汉族中国人都渐渐心情平静的时代,倒是固执的朝鲜人,却总是在心底里替汉族中国人保留着一份回忆。当他们的使者来到中国的时候,就非常敏感地寻找民族悲情。看到季文兰的题诗,就会想到:“海内丧乱,生民罹毒,闺中兰蕙之质,亦未免沦没异域,千古怨恨,不独蔡文姬一人而已。”在他们的心里,最不能释怀的是,中国人为什么这么容易就忘记了明清易代的惨痛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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