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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骂辣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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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君子稍知礼义,何至甘心作贼,万一有焉,此必日暮途穷,倒行而逆施……仆且去,可以不言语,然恐执事不察,终谓仆于长者傲,故敢述其区区。[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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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人人有此幸运,复社名流陈贞慧确实被捕,几死[91]。又下令逮捕吕大器、左光先(浙江巡按、左光斗堂弟)、户科给事中吴适。吕大器因先已返回四川老家,“以蜀地尽失,无可踪迹而止”[92];左光先倒是抓到了,但押解途中“乱亟道阻,间行,走徽岭得免”[93];吴适不幸,真的身陷囹圄,罪名是“东林嫡派,复社渠魁”[94]——至此,东林、复社已公然是论罪依据。终于,屠刀也举起来了,刀下之鬼便是周镳、雷祚,两人于乙酉年四月初九(1645年5月4日)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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谓二人实召左兵(左良玉兵变),趣赐自尽。乃各作家书,互书“先帝遗臣”于腹,投缳死。遗命勿葬,如伍子胥抉目事,置棺雨花台侧,未浃月(不足一个月)而南都破矣。[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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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仅为零散迫害,实际上阮大铖已做好准备,随时开展一个全面打击东林—复社分子运动,将其一网打尽,并拟就一份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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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孙振与阮戎政大铖欲阱诸异己,有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七十二菩萨之说。[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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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存录》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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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几,有妖僧者,自称先帝,又自称为某王,殆类病狂者,而张孙振与大铖欲借以起大狱,流传有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之名,海内清流,皆入其内,如徐石麒、徐汧、陈子龙、祁彪佳之属咸列焉,即余未尝一日为京朝官、杨廷枢一老孝廉,而罗织俱欲首及之。[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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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名单认定工作早就悄悄进行,“阮大铖作正续《蝗蝻录》、《蝇蚋录》,盖以东林为蝗,复社为蝻,诸和从者为蝇为蚋。”[98]蝗、蝇易懂,蝻是蝗之幼虫,蚋便是蚊子。他总共编了三本名册(《蝗蝻录》共有正、续两本),以蝗、蝻、蝇、蚋为比喻,分别列入东林、复社成员,以及东林、复社的追随者。然后,一直等待合适的时机。甲申年十二月起,接连发生大悲和尚、南来太子等案,因案情牵及帝位,阮大铖认为是绝好由头,就此发难。所谓“罗汉”、“菩萨”等名目,与魏忠贤编造《东林点将录》,比照《水浒传》一百单八将给东林要人逐一加派诨名的做法,一脉相承,等于阮大铖不打自招。此名单,《小腆纪年附考》第327、328页有较详披露,于兹不赘。而所有史家一致认为,名单一旦落实,国中清流,将无孑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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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在一发千钧之际。李清说:“非上宽仁,大狱兴矣。闻马辅士英亦不欲,故止诛大悲。”[99]夏允彝也说:“马(士英)意颇不欲杀人,故中止。”[100]除此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即左良玉突然兵变,以清君侧之名,拔营东来,阮大铖辈已无力将大狱付诸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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乙酉年三月二十五日[101](1645年4月21日),左良玉自武昌反。左良玉与东林渊源甚深,他的“清君侧”,公开理由之一是替东林打抱不平,时人有诗,将该事件形容为“东林一路踏江南”[102]。左氏起兵前,在宣言中怒斥阮大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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睚眦杀人,如雷祚、周镳等,锻炼周内,株连蔓引。尤其甚者,借三案为题,凡生平不快意之人,一网打尽。令天下士民,重足解体。[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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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变既生,马士英、阮大铖悉遣江北重兵迎拒左良玉,黄淮防线为之一空,清兵渡淮时,“如入无人之境”[104]。以此观之,明不亡于寇虏,而亡于党争之说,倒也凿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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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弘光纪事 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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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允彝之子夏完淳,被郭沫若叹为“神童”。郭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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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完淳无疑地是一位“神童”,五岁知五经,九岁善词赋古文,十五从军,十七殉国,不仅文辞出众,而且行事亦可惊人,在中国历史上实在是值得特别表彰的人物。[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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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绝世的少年,于年仅十七被满清大员洪承畴杀掉之前,践行父亲临终之托,续完《幸存录》。其中对弘光朝事的一番总结,令历来识者抚膺击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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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与外镇不和,朝堂与朝堂不和,外镇与外镇不和,朋党势成,门户大起,清兵之事,置之蔑闻。[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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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崇祯十七年五月福王监国,至弘光元年五月朱由崧北狩,一年之内,国家态势基本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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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便是乃父于南京陷落、痛不欲生之际,所剀切书写的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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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党之于国事,皆不可谓无罪,而平心论之,东林之始而领袖东林者……皆文章气节足动一时,而攻东林者……皆公论所不与也。东林中亦多败类,东林者亦间有清操独立之人,然其领袖之人,殆天渊也。东林之持论高,而于筹敌制寇,卒无实著。攻东林者自谓孤立任怨,然未尝为朝廷振一法纪,徒以忮刻,可谓聚怨而不可谓之任怨也。其无济国事,则两者同之耳。[1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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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痛定思痛,莫过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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