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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殊是个神童,深得皇帝赵恒的赏识,十四岁那年,皇帝要赐他为进士出身,寇准表示反对,理由是他为南方江西人。皇帝不满,反驳说:“朝廷选拔人,唯才是举,如今四海一家,怎能讲北方人还是南方人!唐朝的张九龄不也是南方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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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观察寇准的行动,他其实骨子里对南方人并非一贯歧视,杨亿自不必说,丁谓也是一例。丁谓是今苏州人,早年深受寇准赏识,多次把他推荐给当时的宰相李沆。李沆有意不用丁谓,寇准很有意见,找李沆讨个说法,李沆说:“观他的为人处世,怎能让他居于别人之上呢?”寇准反驳说:“像丁谓这样的人,宰相您能一直压抑住他吗?”李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将来你后悔,就会想起我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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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视杨亿为眼中钉,老是想办法算计他,但他自认为才华学识声望都不能与杨亿相比,况且自己也需要帮手,所以就有意扶植陈彭年,让陈彭年成为杨亿的竞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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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与杨亿之间矛盾的发展,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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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阶段,王钦若借助自己当一把手,经常要向皇帝汇报工作的机会搞一些小动作。他惯用的做法为:有成绩时,就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前头,说是自己做的;有错误的时候,就暗示那都是杨亿与他的手下们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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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小动作偶尔搞搞也就罢了,如果经常搞就难免露馅。杨亿与他的同事们知道这件事后非常生气,就编了一场戏捉弄王钦若。演戏的舞台在办公室,剧情是:一人扮作王钦若死了,另一人扮作他的母亲,扑在他身上号啕大哭。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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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知道后气得发疯,决意进行报复。这样,他们的矛盾进入了第二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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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全国最有才情的文人们聚首秘阁,工作之余难免吟诗唱和。杨亿发现其中大有雅趣,遂有意倡导,馆内馆外的名士们纷纷响应,蔚然成为文坛上的一件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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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08年,杨亿将这些酬唱之作编成集子,得诗247首。这些诗为17位顶尖级诗人所作,其中杨亿、刘筠与钱惟演三人的作品占去了五分之四。他们在风格上效法李商隐,语言精丽华贵,讲究用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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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秘阁常被古人比喻为西昆仑的玉山,所以杨亿将诗集定名为《西昆集》,由此成就了文学史上的一个重要诗派——西昆诗派。此诗集自刊行后,耸动天下,为全国的文学之士效仿,开创了一代诗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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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时,皇帝对此持支持态度,因为此诗派的兴起还隐含着一个重大的政治意图——在文化上显示高辽国一等。当时辽国流行白居易平易浅俗的诗风,宋朝想借此取笑他们粗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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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陈彭年认真阅读了这些诗歌,他们不是为了学习,而是为了鸡蛋里挑骨头。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们终于发现《宣曲诗》有问题。王钦若立即密告皇帝,说是这些诗中有讽刺朝廷的成分。按照王钦若的说法,某日皇帝在南衙召歌女丁香等人演唱,杨亿等在宫廷花园中吟咏唱和,故意讽喻。皇帝记起这件事,仔细读诗,隐约也有些感觉,心中隐隐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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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找到御史中丞王嗣宗,暗示他弹劾这件事。王嗣宗热衷于升官,他巴结宰相王旦,王旦不理他,这一阶段正苦闷。王钦若找上门来,他很高兴。公元1009年正月,王嗣宗上书说:“翰林学士杨亿,知制诰钱惟演、秘阁校理刘筠作《宣曲诗》对答,叙述前代宫掖之事,用词虚华不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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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批示说:“翰林学士院为学者的宗师,怎能带头写这样浮靡的作品!”立即下诏:“今后如有写浮靡作品者,一律要严惩。凡是打算刻印诗文集者,必须先经过各路转运使审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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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反应如此敏感,倒不是专门针对杨亿,也不是专门针对这件事。内中的原因,主要是他另有心虚之事。前面讲过,皇帝亲自制造鬼神谎言,他知道没有几个士大夫真正相信,没人敢公然揭穿这件事,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君主出丑,二是他们怕得罪皇帝。但是,不公然揭穿这件事,不等于不能隐晦地讽刺这件事,而这正是写诗可以做的。皇帝怕自己成为诗人们暗讽的对象,所以才小题大做,建立起诗文出版的审查制度,予以预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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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亿对皇帝的反应理解偏了,以为是专门针对自己,心中一直怏怏不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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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杨亿与王钦若的矛盾完全公开化。在书局中,杨亿只要见王钦若到来,他就避出;反之,王钦若见到杨亿,也连忙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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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公元1012年,王钦若、陈彭年等人感觉到寇准有复出的可能,他们必须阻止这种可能,及早从皇帝身边把杨亿赶走,以增加寇准复出的阻力。他们的斗争进入了第三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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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杨亿怀有恶意的人,除了王钦若、陈彭年等大角外,还有一批小角色。原来,杨亿当时在文化学术界威望极高,很多人都有赖于他的品评论定。这是个得罪人的活,而依杨亿的性情,他对看不上的人绝不可能圆通,这些人遭斥退后,多心怀怨恨,有意诽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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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与陈彭年对这些诽谤之词很在意,他们有意将之在皇帝面前提及,而且还添油加醋地来渲染。皇帝与杨亿密切相处了五六年,对杨亿非常器重与了解,基本上不往深处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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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杨亿自己反而乱了方寸,疑心那些诋毁者已经得逞,他不善与人玩阴的,知道斗不过那些人,思前想后,决定以身体欠佳为由提出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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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1012年九月,他第一次递交了病辞报告。皇帝准许他请病假,但不允许他辞职,还派太医去给他看病。杨亿上表谢恩,皇帝在他的奏折上批写一首诗,以示不愿他离开,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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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明迩侍究儒玄,苦学劳心疾已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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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保兴居调饮食,副予前席待名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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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钦若等人尽管有些失望,但他们看出杨亿已经方寸大乱,只要再烧几把火,乖乖走人就只是迟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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