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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得博士学位后的五六年间,未见刘子健有学术论文发表,这既是其科研沉寂期,也是其学术转型期。战后西方日渐重视中国研究,1955年,法国史学家白乐日(Etienne Balazs)倡导发起了国际协作研究宋史的宏大计划,刘子健作为其《宋代人物传记》计划的合作者之一也名列其中;次年,他交出了作为样稿的《梅尧臣传》。1957年,费正清主编的《中国的思想与制度》论文集出版,刘子健的《宋初改革家:范仲淹》与华裔学者杨联陞、瞿同祖、杨庆堃的论文同时入选,说明他的研究已获得美国中国学领军人物的首肯,也标志着他成功完成了学术转型。1959年,刘子健出版了专著《宋代中国的改革:王安石及其新政》,赢得了美国中国学界的普遍好评,一举奠定了他在国际宋史学界的地位。斯坦福大学之所以聘任他,与他的声誉鹊起应有密切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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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斯坦福大学期间,刘子健创立了语言中心(全称“美国各大学中国语文研习所”),一度担任理事会主席。自1965年起,他改任普林斯顿大学历史与东亚研究系教授,在大学部主讲中国文化史,在研究院讲授宋代政治、制度及思想史(直到1988年退休);其间一度担任东亚课程指导主任,与他人合编有《宋代中国的变化》(1969年);他还用英文译注了《名公书判清明集》(纽约州立大学出版社,1999年)。1972年至1973年,刘子健兼任美国国家人文科学基金组织高级研究员。他还出任过美国历史学会的提名委员、亚洲学会理事、美国学术联合会中国文化委员会委员、纽约州教育司外国文化研习处顾问委员等学术兼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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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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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健身处的旅美华裔学者圈,以其燕京大学的老师洪业为首,还有萧公权、瞿同祖、杨庆堃、张仲礼、许烺光、杨联陞、何炳棣、余英时等,还包括刘子健的夫人王惠箴(1956年获匹兹堡大学博士学位,专治中国社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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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健赴美不久,世界风云陡变,冷战加剧。他因现实原因而旅居美国,却始终关心中国、热爱中国,更关切中国政治的发展。据王曾瑜回忆,刘子健曾对他说起,“青年时代是国耻时代,自己也险些遭难,所以对《满江红》等歌曲有一种特别的感情”。50年代初朝鲜战争爆发时,一些在美的中国人希望中共打败,刘子健却希望中共打胜。他说:“这不是中共的战争,而是中国人的战争。自己是中国人,当然希望中国打胜。”(14)终其一生,他始终站在中国人的立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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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8月15日,恰逢日本投降七周年,杨联陞邀集刘子健等在家中餐叙,在座者回忆“故事甚多”,刘子健在杨府纪念册上慨然题诗,序里抚今追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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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斯福逝世消息传来,洪先生于席上有《落花》之作。不久胜利,师友亦各事所业。今日来剑桥,适日皇诏降日之纪念,在杨府盛馔后复作叶戏,喟然忆旧。竟未藏拙,聊博一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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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诗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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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时节又相逢,七载沧桑志未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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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壮游今古恨,方城有友话诗钟。(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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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杜甫流亡重逢李龟年为比喻,抒写了客居异邦的故国之思。在中美关系长期断绝的态势下,这种郁积的情思越来越炽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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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5年的一天,何炳棣在芝加哥家中招待刘子健、杨联陞与黄仁宇。饭后,何炳棣唱《霸王别姬》,刘子健唱《四郎探母》,都是慷慨悲歌。杨联陞说:“我们为中国的母亲同声一哭!”(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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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刘子健前往日本一年,在京都大学做访问学者。当时隔海相望的中国大陆运动正酣,据斯波义信《刘子健教授:其人与学问》,刘子健把满腔忧思写入《京都志言两首》。其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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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游重到洛京边,愈欲吟诗泪竟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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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青山思故国,悠悠秋水共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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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堪旧雨终分袂,偶有新知且并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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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如梭飘泊度,支离忍性乐耕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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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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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禅时亦悟天真,寄迹扶桑姑俟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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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未知书宁谈史,生逢乱世幸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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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契阔诗情在,京洛追随客梦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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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何如先问月,归乡有日举杯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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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诗里有感于“生逢乱世幸全身”,以“支离忍性乐耕研”自道治学甘苦,也颇得“偶有新知且并肩”之乐。但二十年来,亲旧分袂,江山契阔,落得飘泊寄迹,只能在异国客梦中遥隔长天而望断悠悠秋水,追忆家国而回望点点青山,内心深处殷切期盼故国重回新春,自己也能“归乡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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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美治学期间,刘子健深以为憾的是“独学无侣”。为了弥补这一缺憾,从60年代起,他就不懈致力于国际宋史学界的学术交流,展现出卓越的协调能力与非凡的人格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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