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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51 不过,南宋陈埴对“让天下”有自己的理解。《木钟集》卷1云:“使不偕逃,亦自足以造周,故又言以天下让。”他认为孔子将泰伯和周文王一样称为至德,说明如果泰伯即位,也能缔造一个周王朝出来,从这种意义上说,他是让出了天下。所以他又说:“周之得天下来历,自泰伯之让始。”泰伯让位,周就开始得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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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53 不过也有学者冷静地认为所谓的“让天下”,只是后人的追述,在当时并不是真的让出了天下。洪迈说:“稷躬稼而有天下,泰伯三以天下让,文王一怒而安天下之民,皆以子孙之事追言之。是时稷始封于邰,古公方邑于梁山之下,文王才有岐周之地,未得云天下也。禹未尝躬稼,因稷而称之。”[169]在宋代,很少有人能够这样客观地理解,并且用文字表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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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55 2.泰伯的“三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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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57 孔子在《论语·泰伯》篇中说泰伯是“三以天下让”,这句话成为三千年来的美谈。至于孔子这里所指,究竟是一让天下还是让了三次,或是这个“三”有另外的理解,从汉朝以来学术界是有不少看法的[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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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59 晋孙盛《周泰伯三让论》曰:“孔子曰:泰伯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民无得而称焉。郑玄以为托采药而行,一让也;不奔,二让也;断发文身,三让也。”由此看来,较早对“三让”按实数进行探索的是汉代的经学大家郑玄,这种看法对后人影响很大。就拿这个孙盛来说,他在这篇文章中提出了不同于郑玄的“三让”,说:“称三让者,其在古公至文王乎,周之王业显于亶父,受命于昌,泰伯元览,弃太子之位,一让也。假托逊遁,受不赴丧之高,潜推大美,二让也。无嗣而养仲雍之子以为己后,是深思远虑,令周嗣在昌,天人叶从,四海悠悠,无复纤介疑惑,三让也。凡此三者,帝王之业。”[171]至于这种说法的依据,看来只是孙盛自己推理而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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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61 东晋江熙《论语集解》中提到时人的“三让”有两种看法,后来梁皇侃《论语集解义疏》卷4引用了这两种说法:“一云泰伯少弟季历,生子文王昌,昌有圣德,泰伯知其必有天下,故欲令传国于季历以及文王,因太王病,托采药于吴越,不反。太王薨而季历立,一让也。季历薨而文王立,二让也。文王薨而武王立,于此遂有天下,是为三让也。又一云太王病而托采药,出生不事之以礼,一让也。太王薨而不反,使季历主丧,死不之以礼,二让也。断发文身示不可用,使季历主祭礼,不祭之以礼,三让也。”唐代张守节的《史记正义》对此也作了引述,说明这两种观点当时有不少人是认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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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63 在宋代这样一个文化极为发达的时代,人们当然不会忽略这个问题,而且也不会只是恪守前人的观点而不作一些推进,所以讨论异常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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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65 朱长文《吴郡图经续记》卷下《事志》说:“泰伯三以天下逊……《吴越春秋》云:‘古公病将卒,令季历归国于太伯,而三逊不受。’盖孔子称三逊者,著其实也。……王季尝归国于太伯,而泰伯不受,不为虚言也。”认为三让的确是事实。因为古公死的时候是想让季历把王位归于太伯的,只是太伯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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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67 理学家程颢在解释孔子的这段话时说:“泰伯知王季之贤,必能开基成王业,故为天下而三让之,言其公也。三让者,不立一也,逃之二也,文身三也。”他的“三让”与前代略有不同,但总体上与郑玄的观点比较接近。程颐也说:“泰伯之让,……不立一让也,逃之二让也,文身三让也。”[172]兄弟两人的观点完全一致。二程的说法为不少宋朝人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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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69 戴溪在《石鼓论语答问》卷中赞同二程的看法,认为三让根本不是让了三次天下。他说《史记》中泰伯知古公欲立季历而亡去荆蛮,断发文身,“却不曾见他三让”。如果泰伯“迁延退让至于再三,百姓亦自得而称矣”,与孔子的话就有矛盾了。如果泰伯当初“不立、不逃去,若逃去不断发文身,亦恐未免有顾恋意思”,所以程氏的“三让”解释应该是比较准确的。他认为泰伯是不可能预先知道“文王之圣可以得天下而让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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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71 有人虽和二程的看法不完全一样,但比较接近。如钱时《融堂四书管见》卷4的解释是:“三让,先儒谓固让也;或曰逃荆蛮一也,文身断发示不立二也,并仲雍而去之三也。”与二程的观点是大同小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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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73 也有不少人与二程的观点不同,如刘敞在《七经小传》卷下中说:“所谓三以天下让者,言自窜荆吴以让季历也。所以让季历者,以季历有昌也;所以贵昌者,以昌有发也。泰伯见季历既仁,而文、武又圣,知天之意方大启周室,必有天下,故默焉而逃。是泰伯让仁人者一,让圣人者二,故曰三以天下让也。”按他的意思,所谓“三让”是泰伯让了三个人,即让位给了仁人季历和圣人周文王、周武王。这种观点,比较新颖,别拘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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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75 朱熹是不认同按“三”的实数进行理解的。他在《四书或问》卷13中说:“古人辞让,以三为节。一辞为礼辞,再辞为固辞,三辞为终辞。故古注至是,但言三让,而不解其目也。今必求其事以实之,则亦无所据矣。”他认为古人以三为节,泰伯三让只是表示他辞让的决心,但并不是说他让了三次,如果要一一对应具体事实,那是没有依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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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77 与朱熹持相同意见的人不少。如郑汝谐在《论语意原》卷2中说:“三,言逊之之笃,不必泥其数。”只是表达辞让的诚恳而已。此外,如真德秀在《西山读书记》卷34中,对朱熹的观点是赞成有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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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79 3.泰伯的“至德”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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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81 孔子说:“泰伯其可谓至德也已矣。”至于什么叫至德,历代人们所处的角度不同,具体认识上也是各不相同。宋代的学者对此进行了热烈的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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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83 一些人认为至德主要指泰伯远离家乡,把王位让给了季历。郑汝谐《论语意原》卷2说:“泰伯之逃,太王尚在位也。泰伯知季历之有圣子,足以大周家之业,乃断发文身示不复用。又虑其以次而立仲雍也,则与之俱奔,使季历之立若出于当然,太王、季历皆无可议。世亦不知泰伯之逊以天下。非至德而何?”泰伯的至德,就是不但自己让位,而且还让仲雍一起让,让太王和季历感到十分自然,这种境界才叫至德。刘敞《七经小传》卷下对至德也进行了阐述:“辞一国之适,离逃窜之名,以自弃于蛮夷,往而不反,求仁得仁者也。故曰可谓至德矣。”他认为至德就是指泰伯不辞而别离开了舒适的家乡,背负了逃窜的名声,来到南方蛮夷之地,再也不回北方了,在南方开辟了新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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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85 程颐对泰伯的“至德”提到了一个政治高度,他说:“泰伯之让,非为其弟也,为天下也。其事深远,故民不能识而称之,而圣人谓之至德。”他认为不能狭义地只从把王位让给其弟来说事,而应该站在得天下的高度来认识,老百姓是只看到表面的让而不知让的真实内涵,只有圣人能认识到这一点,所以称他为至德。这一点为朱熹所继承,而且更有所发挥。他在《四书或问》卷13中说,普通人看到了泰伯的礼让,“但见其让国而已”,而不知道泰伯是最后将周国让给了周文王和周武王,因为文、武王最后夺得了天下,所以泰伯的让“是以天下让也”。称他为至德,主要是指:“让之为德既美矣,至于三,则其让诚矣。以天下让,则其所让大矣。而又能隐晦其迹,使民无得而称焉,则其让也非有为名之累矣,此其德所以为至极,而不可以有加也。”因为是诚心地让了天下,隐居到南方,根本不是为了自己的名声,所以这种礼是德之“至极”,再往上就没有了,所以称为“至德”,是道德标准的最高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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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87 也有人认为至德就是至公,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公心。张栻《癸巳论语解》卷4认为:“以君之元子而弃宗国,以逃身本中夏而从夷狄之为,不亦冒先王之大禁欤?而泰伯安然行之,非圣人,孰能明其为至德也。至德,谓德之至也。泰伯知文王有圣德,天之所命,当使天下被其泽,故致国于王季,为文王也。故曰以天下让,言其至公之心,为天下而让也。”程颐、朱熹论“至德”着重于“让天下”,而张栻落实在“公心”上,从政治伦理的角度来看待“至德”精神,在观点上还是比较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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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89 陈祥道的观点比较质朴,他认为泰伯的让天下,不为了自己有任何好处,也不想得到好名声,这就叫至德。在《论语全解》中,他说:“不累于厚利,故三以天下让;不累于名高,故民无得而称,此所以为至德。太伯之让则国也,三以天下让者,以文王之圣,有得天下之道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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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91 陈埴《木钟集》卷1说:“太王有翦商之志,又以王季生圣子,意欲立之,而事迹未见。泰伯窃窥此意,故逃之。盖其处父子兄弟之变,而欲全天性之恩。处商周兴亡之际,而欲全君臣之义,其事皆类夷齐而泯其迹,所以为至德。”所谓至德,是指泰伯“全天性之恩”,“全君臣之义”,而且又悄悄地不让他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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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93 南宋有人更是用《周易》的阴阳学说来解释“至德”精神。项安世《周易玩辞》的“至哉坤元”条说:“孔子以文王、泰伯为至德,皆以其能顺也。乾以纯阳,为万物之祖,其大莫加焉。而坤之六爻,皆能随其数而耦之。乾之所至坤,亦至焉。此可谓孝子顺孙矣,可不谓至德乎!”认为至德是“万物之祖”,用现在的话说,“至德”是最高境界的伦理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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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95 4.有关“废长立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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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97 中国古代一般认为“立嫡以长”,但太王将王位传给了小儿子季历以及孙子昌,不过文王、武王后来夺得了政权,所以一般人认为太王的决定是很英明有远见的,太伯、仲雍两人是很高尚的,是历代立嫡不以长的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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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6949099 不过,并不是每个宋朝人都是这样看的。有人就提出:“太王有废长立少之意,非礼也。泰伯又探其邪志而成之,至于父死不赴,伤毁发肤,皆非贤者之事。就使必于让国而为之,则亦过而不合于中庸之德矣。其为至德何耶?”对太王不立长子有看法,对泰伯明知太王有“邪志”却反而“成之”,认为这不是“至德”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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