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区别一目了然,就是对“项氏”地位认知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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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初刘邦的认知中,“义帝”和项氏,属于被遮蔽的部分,并不希望将其视为“正统”,但这就存在一个逻辑漏洞,那就是,“时间溜走了”,陈胜的“张楚”只有不到1年,到“汉元年”还有1年多的空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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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西汉的官方叙事而言,这种“小问题”无所谓,但是到了“修史”的时候,“时间”就成了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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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司马迁必须明确“三嬗”,才能补上这中间的时间空缺,而《史记》有《秦始皇本纪》《项羽本纪》《高祖本纪》,却无“秦二世本纪”“陈涉本纪”和“义帝本纪”,已经表明了基本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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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二世”事迹附丽于《秦始皇本纪》之后,“陈涉”事迹单列于《陈涉世家》,就是将陈胜起义建立“张楚”秩序之后与“秦国”的对峙,视为“有土诸侯”与“非正统皇帝”的对峙,既没有“秦朝”,也没有“楚朝”,而是“秦楚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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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帝”无本纪而项羽有本纪的原因,则在《史记·秦楚之际月表》中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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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楚主伯,项籍始为天下主命,立十八王。[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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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西楚为“主伯”,诸侯中的“家长”“长子”,且项羽自此开始为“天下主命”,也就是主宰,为十八位诸侯王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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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项羽与“义帝”的关系是什么?见《史记·项羽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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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王欲自王,先王诸将相。谓曰:“天下初发难时,假立诸侯后以伐秦。然身被坚执锐首事,暴露于野三年,灭秦定天下者,皆将相诸君与籍之力也。义帝虽无功,故当分其地而王之。”诸将皆曰:“善。”乃分天下,立诸将为侯王。[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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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的解释非常直白,为了反秦的大目标,所以才“假立诸侯后”,“假”就是“权宜”“代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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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下面“义帝虽无功,故当分其地而王之”这句话就有不同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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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义帝没有功劳,所以,诸有功将相,应该分裂其名义所有的天下土地而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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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尽管“义帝”没有功劳,但仍旧应该分给他土地,立他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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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史记》的表述,项羽率领入关灭秦的诸将,立楚怀王为“义帝”,然后宰割天下,实质上已经废止了诸将出身的各诸侯国的王权。这是以“楚”之君夺“五国”之君的土地,也就是最后一次利用“义帝”的名义,“先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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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地”之后,再换一个标准来“分”,就是“功劳”,并明确点出“义帝虽无功”。“虽”如果不是衍字,则代表着项羽的本心,仍是要给“义帝”留一国诸侯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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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说,项羽以“灭秦功劳”分封十八路诸侯之后,已经成为新的“天下主命”,而非取自“义帝”,“义帝”已经成了“战国秩序”下的“周天子”,而非“西周秩序”下的周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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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则上,项羽自此已经开创了新朝,刘邦是十八王之一,自然在他的“主”下,所以,司马迁将项羽列入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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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因为如此,“义帝”不但没有帝王“本纪”,连诸侯“世家”和名人“列传”都没能进入。而之所以在《史记·秦楚之际月表》中以“义帝”纪年,并非“尊义帝”,而是为了与“先入关中者为王”的正统故事配合,含糊解释汉王刘邦“以下犯上”的悖逆行为,正如刘邦在当时采取“为义帝发丧”的政治号召一样,他对项羽的讨伐,不是“以臣伐君”,而是“定暴止乱”,即“以臣伐臣”,唯有在“义帝”之下,才能实现楚汉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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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口径也见于《史记·项羽本纪》的太史公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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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岂其苗裔邪?何兴之暴也!……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及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难矣。[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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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关怀楚”即背弃“先入关中者为王”的约定,又放逐义帝自立,总结即为“暴”字,再看上文中提及项氏,“虐戾灭秦”“项氏遂乱”,而汉室则是“拨乱诛暴”。这也是汉武帝时代司马迁统合全书“楚汉之争”时代的历史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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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所谓“五年之间,号令三嬗”和“八年之间,天下三嬗”的主体,根本就不包括“义帝”,而是秦——陈胜——项氏——汉。这也和前后文呼应,因为“号令三嬗”配套的是陈胜、项氏、汉家,“天下三嬗”配套的是“秦”、“楚人”、项氏、汉。而之所以前人学者困于“义帝”,归根结底则在于“秦亡”与否,秦未亡则正统无从嬗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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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逻辑表述,太史公已经在“用字”上区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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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号令”,实为天下人认可,而非“正统”接续,说的是“秦”与“反秦”的“阵营”权力交接,由秦一统至陈胜起兵,陈胜身死由项氏灭秦,汉家灭项氏止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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