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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51 那么,项羽与“义帝”的关系是什么?见《史记·项羽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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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53 项王欲自王,先王诸将相。谓曰:“天下初发难时,假立诸侯后以伐秦。然身被坚执锐首事,暴露于野三年,灭秦定天下者,皆将相诸君与籍之力也。义帝虽无功,故当分其地而王之。”诸将皆曰:“善。”乃分天下,立诸将为侯王。[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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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55 项羽的解释非常直白,为了反秦的大目标,所以才“假立诸侯后”,“假”就是“权宜”“代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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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57 不过下面“义帝虽无功,故当分其地而王之”这句话就有不同解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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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59 (1)义帝没有功劳,所以,诸有功将相,应该分裂其名义所有的天下土地而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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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61 (2)尽管“义帝”没有功劳,但仍旧应该分给他土地,立他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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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63 依照《史记》的表述,项羽率领入关灭秦的诸将,立楚怀王为“义帝”,然后宰割天下,实质上已经废止了诸将出身的各诸侯国的王权。这是以“楚”之君夺“五国”之君的土地,也就是最后一次利用“义帝”的名义,“先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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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65 “夺地”之后,再换一个标准来“分”,就是“功劳”,并明确点出“义帝虽无功”。“虽”如果不是衍字,则代表着项羽的本心,仍是要给“义帝”留一国诸侯的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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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67 也就是说,项羽以“灭秦功劳”分封十八路诸侯之后,已经成为新的“天下主命”,而非取自“义帝”,“义帝”已经成了“战国秩序”下的“周天子”,而非“西周秩序”下的周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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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69 原则上,项羽自此已经开创了新朝,刘邦是十八王之一,自然在他的“主”下,所以,司马迁将项羽列入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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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71 正因为如此,“义帝”不但没有帝王“本纪”,连诸侯“世家”和名人“列传”都没能进入。而之所以在《史记·秦楚之际月表》中以“义帝”纪年,并非“尊义帝”,而是为了与“先入关中者为王”的正统故事配合,含糊解释汉王刘邦“以下犯上”的悖逆行为,正如刘邦在当时采取“为义帝发丧”的政治号召一样,他对项羽的讨伐,不是“以臣伐君”,而是“定暴止乱”,即“以臣伐臣”,唯有在“义帝”之下,才能实现楚汉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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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73 这种口径也见于《史记·项羽本纪》的太史公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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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75 羽岂其苗裔邪?何兴之暴也!……分裂天下,而封王侯,政由羽出,号为“霸王”,位虽不终,近古以来未尝有也。及羽背关怀楚,放逐义帝而自立,怨王侯叛己,难矣。[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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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77 “背关怀楚”即背弃“先入关中者为王”的约定,又放逐义帝自立,总结即为“暴”字,再看上文中提及项氏,“虐戾灭秦”“项氏遂乱”,而汉室则是“拨乱诛暴”。这也是汉武帝时代司马迁统合全书“楚汉之争”时代的历史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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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79 所以,所谓“五年之间,号令三嬗”和“八年之间,天下三嬗”的主体,根本就不包括“义帝”,而是秦——陈胜——项氏——汉。这也和前后文呼应,因为“号令三嬗”配套的是陈胜、项氏、汉家,“天下三嬗”配套的是“秦”、“楚人”、项氏、汉。而之所以前人学者困于“义帝”,归根结底则在于“秦亡”与否,秦未亡则正统无从嬗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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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81 这一逻辑表述,太史公已经在“用字”上区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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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83 “号令”,实为天下人认可,而非“正统”接续,说的是“秦”与“反秦”的“阵营”权力交接,由秦一统至陈胜起兵,陈胜身死由项氏灭秦,汉家灭项氏止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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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85 “天下”,则为正统变革,说的是“天下”的执掌,“秦朝”至“张楚、景驹之楚、义帝之楚,都是一贯的楚”,再到“项氏之西楚”,最后到“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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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87 可以说,太史公的说法毫无矛盾,正好解释圆融。原因就在于他从历史的角落里寻访了真实历史上举足轻重的“项氏”,补上了这块历史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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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89 反观刘邦时代的官方口径,则是忽略“义帝”“项氏”,直接接续秦末、陈胜,正如汉初“占星家”们的“无政治责任”写法,秦始皇直至汉高祖,纪年一竿子到底,才是汉初的“政治正确”,随手加个“张楚”的备注也不算错误。这种表述与《史记·天官书》中的说法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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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91 可要是补上“西楚”“项王”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在当时就是一个立场问题、政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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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93 不过作为立国80年后的“史官”,司马迁不可能像“占星家”一样大而化之,统绪必须分明。他要补上这一年之缺,就得重提项羽,要重提项羽就不得不提“义帝”以分“高祖”之谤。这是一环套一环的解释,而且他笔下的项羽之亡也完全是“贪暴”所致。也就是说,《史记》相关编撰非但不是“错谬”,而恰是司马迁在所处历史环境下“遗事钩沉”的“秉笔直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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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07295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刘邦对陈胜如此推崇,难道他不应该对“六国后”更加警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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