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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孝惠、高后时天下初定,郡国诸侯各务自拊循其民。吴有豫章郡铜山,即招致天下亡命者盗铸钱,东煮海水为盐,以故无赋,国用饶足。[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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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农收入已经足够吴国的国家开支,同时也指明了,在汉惠帝和吕后执政的时代,各个诸侯王、列侯在经济上有非常大的自主权。这些自主权与汉王朝施行的“无为”政策配合,大量违反“汉法”的细过被忽略,全国上下都只抓“重点”,只要大节不伤,朝廷也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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弛山泽园池之禁,则是扩大“工”的基础,《史记·货殖列传》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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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邑千树枣;燕、秦千树栗;蜀、汉、江陵千树橘;淮北、常山已南,河济之间千树萩;陈、夏千亩漆;齐、鲁千亩桑麻;渭川千亩竹……[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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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东西就是当时的“工业原料”,也有直接就是产品的,比如枣、栗、橘、竹子,虽然不是粮食作物,却是贩运天下的商品,有了商品,自然有了“市井”的收入,也就是商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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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商业的大兴,让众多列侯、勋贵将目光从立军功、拜高爵、占田宅的秦朝模式中跳出来,看到了另一个可能性,即“升官、发财两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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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作为帝国最大的领主,偏居长安的皇室能够在关东众多诸侯王、列侯、封君的繁荣市场中抽成获益,对方的力量涨一分,汉朝中央的力量就涨三分,同时,吕后还采取了更绝的手段——单向禁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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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张家山汉简《二年律令·津关令》,吕后时期,汉朝严禁黄金、铜、铁私自运出关中,并严禁诸侯王国人在关中购买马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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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汉朝的封臣,各个诸侯国肯定不敢这么直白地控制物流,否则就成了事实上的谋反了,所以,这成了汉朝中央在经济上给各个地方势力上的紧箍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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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数十、百年后,司马迁在《史记·货殖列传》中点出了这场大变革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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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关中之地,于天下三分之一,而人众不过什三;然量其富,什居其六。[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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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言之,即汉朝皇室的关中根本之地,土地只有天下的1/3,人口只有30%,财富却占到整个国家的60%。这场不见血的“经济战争”,终究还是汉朝皇室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不动刀兵,诸侯王、列侯们仍不失为“富家翁”,虽然只是“暂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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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助汉朝皇室取得这场胜利的,当然不只是它的“老兄弟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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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刘敬叔孙通列传》记载了刘敬(即娄敬)劝谏刘邦实施的一个重要举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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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诸侯初起时,非齐诸田,楚昭、屈、景莫能兴。今陛下虽都关中,实少人。北近胡寇,东有六国之族,宗强,一日有变,陛下亦未得高枕而卧也。臣原(愿)陛下徙齐诸田,楚昭、屈、景,燕、赵、韩、魏后,及豪桀名家居关中。无事,可以备胡;诸侯有变,亦足率以东伐。此强本弱末之术也。[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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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末大乱靠的就是齐国的田氏,楚国的昭、屈、景三氏,刘敬(也就娄敬)建议刘邦,莫不如迁徙这些豪杰大族进关中,没事儿的时候可以防御匈奴,有事儿的时候有力量东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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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同意了,《汉书·高帝纪》记录了实施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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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帝九年)十一月,徙齐、楚大族昭氏、屈氏、景氏、怀氏、田氏五姓关中,与利田宅。[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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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马上取天下的刘邦而言,他迁徙六国豪杰也是给诸侯王子侄清理门户。此时,齐国在他长子刘肥手里,楚国、荆国在他弟弟刘交、族兄刘贾的手里。说实话,战斗力都一般,凭他们和六国后对抗,难保不再出楚怀王、田横之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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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这些豪杰大族有人才,又在家乡有声望,在古代就意味着能够轻易拉起队伍、意味着战争潜力,这种力量掌握在关东诸侯王手中,本就是太阿倒持,很可能反噬关中的皇室,这部分人数量还真不少,达到了十几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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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在《二年律令·津关令》里,严格要求与关东诸侯国交界的汉关,严禁人口出关,比如在张家山汉简《奏谳书》里,就记录了齐国临淄小吏帮助一个田姓女子出关的案例,最终两人都被判刑,可见当时关禁对于关中人口流失的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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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刘邦的这种“迁徙豪杰”的举措并非首创,秦始皇当年就曾迁徙六国后。所以,这里面最重要的不是迁徙,而是迁徙的方式,翻阅《史记·货殖列传》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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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卓氏之先,赵人也,用铁冶富。秦破赵,迁卓氏。卓氏见虏略,独夫妻推辇,行诣迁处。[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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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朝迁徙豪富的方式,是将原来六国的富户搞到两手空空推着小车,从今天河北省搬到四川省的临邛,这是逼人白手起家的节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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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汉高祖的迁民,有“与利田宅”的优惠,所以,迁入关中的豪强巨族反而光耀门庭了,一方面充分利用从优授予田宅的政策,另一方面施展他们与秦汉律令体系对抗的最强武器——宗族,成为最后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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