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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蒙武以二十万众进攻楚国,一路横冲直撞,颇为得心应手,连战连胜。楚国毕竟很多年没有打过大战了,作战经验不如秦军丰富,军队上下患有“恐秦症”,一触即溃,可谓不堪一击。秦军兵分两路,李信进攻平舆,蒙武进攻寝丘,两路大军都大获全胜。李信乘胜又攻击鄢、郢,这位少壮派军人果然骁勇善战,把楚军打得落花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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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一个细节要说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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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郢不是在半个世纪之前,就已经被白起攻陷了吗?怎么李信又攻楚军于鄢、郢呢?这里就必须说明,这里的鄢、郢,并不是当年被白起攻陷的那两城。楚考烈王二十二年时(公元前241年,即秦王嬴政六年),楚国把首都迁移到了寿春,并且把寿春改名为“郢”。因此,郢都的名称仍然在,但这是新郢都,而不是旧郢都。至于“鄢”,史书上没有细写,有人认为是颖川之鄢陵。李信进军鄢、郢,实际上就是夺取了楚国的首都寿春(新郢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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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占新郢都后,李信并没有继续向东挺进,而是“引兵而西”,干什么呢?要到城父去跟蒙武会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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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不是勇将吗?怎么没“宜将剩勇追穷寇”呢?怎么没有发扬当初千里追击太子丹的英雄气概呢?他为什么不把楚国人一直赶到大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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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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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他的军队已经精疲力竭了。在新郢都以东,楚国还有大片的国土,还有数十万的军队。李信勇猛异常,但并不是傻瓜,倘若他一路向东,恐怕是要全军覆没了。在抵抗外来侵略上,领土辽阔的国家,有可以伸缩进退的空间,这是地理上的优势。现在李信恐怕有点后悔了,谁让他年轻气盛,在秦王面前说大话呢?二十万军队,在广阔无边且水网密布、沼泽丛生的楚国,实在不够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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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信放弃继续东进,打算与蒙武会师,军队必须休整,才能恢复战斗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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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低估了楚国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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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大将项燕虽然屡战屡败,但他还是一个比较高明的将领,他对付李信的办法,颇为类似十九世纪俄国名将库图佐夫对付拿破仑的方法。面对秦国精锐兵团的进攻,项燕大步后退,甚至把鄢、郢这些重要城池也让给了秦军,以保全楚军的实力。果然,在千里跃进之后,李信开始露出疲态,已成强弩之末,被迫从新郢都撤兵,撤向城父与蒙武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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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燕当机立断,下令楚军尾随其后,一路跟踪追击。项燕出身于将门之家,其家族在楚国历代为将,本来并不姓“项”,只是后来受封于“项”地,故而改氏为“项”。在项燕之前,在楚国史上,并没有哪个将领是姓“项”的,因此我怀疑,项氏应该是出自景氏或屈氏,这两大姓氏出的将领最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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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军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穷追三天三夜,这种战斗意志实在出乎李信的意料。秦军被拖垮了,只得设营筑垒以阻止楚军的反扑。然而,楚国士兵的爱国主义激情被点燃了,似乎回到了那个遥远的、勇敢无畏的拓荒时代。秦军遭到迎头痛击,李信与蒙武的两处营垒全部被楚军攻入,秦军七名都尉被杀,士卒死伤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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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国历史上,秦、楚之间发生过多次战争,秦国向来胜多负少,而像这样的惨败,还从来没有过呢。李信、蒙武战败后,只能灰头土脸地撤回秦国去了,这场战争不仅未给李信带来光荣,反倒蒙受了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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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以国家实力来看,此时的秦国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要强大,怎么反倒吃了大亏呢?这完全是轻敌惹的祸。灭韩破赵伐燕攻魏,这一连串的胜利,确实令秦王嬴政冲昏了头脑。只有王翦还保持清醒的头脑,他早就强调了,要征服楚国,非得动用六十万的兵力不可。务实的王翦被认为是保守、胆怯之辈,而夸夸其谈的李信最后非但没有赢得胜利,反倒威风扫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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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我们说一个题外话,李信是汉代著名飞将军李广的祖先,而项燕则是反秦英雄、西楚霸王项羽的爷爷。我们能在李广、项羽身上,发现某些遗传的特性,譬如李广的冒险精神,颇为类似李信,两人都因勇猛而成为名将,但也因为鲁莽而失去胜利的机会。项羽在巨鹿之役中破釜沉舟的背水一战,就好比项燕的绝地反击,两个人下场竟然也类似,最后都是自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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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让李信觉得难堪的是,当他灰头土脸回到秦国时,在另一条战线上,王翦的儿子王贲为老子争光,攻陷大梁城,完成了灭魏的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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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魏之战,比伐楚之战的时间略晚。秦国在伐楚的同时,还能腾出手来攻打魏国,这也都是托了李信的福。李信只带走了二十万的军队,秦王嬴政完全有充足的本钱再发动一场战争。那么秦王为什么要把灭魏战争的指挥权交给王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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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来是王贲是一名出色的将领。俗话说,虎父无犬子,王贲长年追随父亲王翦征战,在战场上得到学习与锻炼,加上他资质不错,很快成为秦军的一员虎将。在稍前对楚国发动的试探性进攻中,他连下十余城,威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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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来是秦王嬴政是有意顾全老将王翦的面子。正因为王氏父子兵权太重,一向对人不信任的秦王想提拔李信代替王翦,逼王翦退休,以此来削弱王氏父子在军队中的地位。既然王翦告退了,秦王为了表示对王家的器重,也把王贲提拔为伐魏总司令,成为独当一面的军区司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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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楚国相比,魏国已经是孱弱到了极点。伐魏之战,比起伐楚之战要轻松得多。这可视为秦王嬴政送给王翦父子的一份厚礼,但能不能灭掉魏国,还得看王贲的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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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在魏安釐王及信陵君时代,曾有过短暂的复兴,甚至击败过秦国。然而在公元前243年时(秦王嬴政四年),魏安釐王与信陵君几乎同时去世,魏国的走势便一路向下,直至灭亡。魏安釐王死后一年(公元前242年),魏国便有二十座城池落入蒙骜手中,秦国置为东郡,魏国土地大为缩水。公元前238年时,秦国又一次大举进犯魏国,秦国大将杨端和接连攻下垣、蒲阳、衍氏诸城,进逼魏都大梁城,魏国只得再割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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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次的割地,让魏国这个战国初期最强大的诸侯,在战国末期如同一只死猫,其国土仅仅剩下大梁城及周边一些地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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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前大梁城曾多次遭到秦军的进攻,但从未被攻陷过。该城的的防御工事堪称杰作,城墙厚实,高十仞。十仞是多高呢?战国时一仞为八尺,一尺约为现在的二十三厘米,十仞约相当于十八点五米,约相当于六层楼高。现在中国保存最完整的西安古城墙,高度也不过十二米,只有战国时大梁城的三分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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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的进攻确实被高大的城墙阻挡了,魏国军队为最后的生存而战,战斗一度陷入僵持之中。王贲并没有不计代价地强攻,而是祭出水淹战术。说到以水淹城,这还是晋国人首创的呢,当年知瑶决河水淹晋阳城,开创了这一全新的战法。现在秦军却把这种战术用来对付魏国人了,黄河、大沟水的大堤被决开,奔腾的河水灌入大梁城内。魏国人在最后的抵抗中,表现得相当英勇,他们坚持了整整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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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被水长期浸泡的城墙轰然崩塌了一角,秦军涌入城内,魏军再也无力抵抗了。王贲占领了魏国王宫,俘虏并处死了魏王假。可是魏王假的小儿子却失踪了,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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