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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41 史称三皇五帝,历世绵邈,有关形象知识,目下我们只能从一千八百多年前一些汉代石刻得到点滴。结绳记事燧人取火的情形,虽近于汉人想象,武氏石刻把五帝却画得相当古朴,即同样出于想象,究竟比单纯文献有意思得多。因为那几个人的衣服式样,和近年出土三千年前殷商时代的还有个共通点,一般特征为齐膝长短,穿裤子(若照某些传记述说,则汉代人才穿裤子),为便于行动和劳作,说这种衣装和原始社会生活要求相适合,大致不会太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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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43 商代还有如下一些材料可以比证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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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45 一、两个雕玉人头像,重要在他们的头上装饰。男子戴平顶帽子,初看似乎有些令人相信不过,其实形象并不孤立存在,同时或稍后,这种帽子都有发现。女的重要是她的发式,借此明白头上骨或玉笄的应用,商代至少已有二凤相对竖插,和一支横撇两式。双笄对插比较讲究。曹植诗“头上金雀钗”反映到《女史箴图》中的情形,还是商代用笄制度的沿袭。下垂虿尾卷发,直到战国还有地方妇女习用。只可惜背后不知如何处理。这些精美雕玉正产生于历史上的纣王妲己时代。至于纣王形象,目前还只有日本学人过去在朝鲜发掘的汉墓里一个彩绘漆筐边沿上发现那一位。他正坐在一个有屏风的矮榻上,像旁还明署“纣王”二字,两手作推拒状,作成《史记》所称“智足以拒谏,辩足以饰非”的神气。神气虽还活泼,可是个标准汉代贵族样子。至于妲己的装束如需要复原,从那个雕玉女人头像,却可得到较多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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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47 第二是这个白石雕刻的人形,头戴锦帽,身穿锦衣,是有点醉意朦胧样子。如不是个最高奴隶主,也应是个贵族。但亦可能只是随身奴仆,因为用珠玉饰狗马,在商代墓葬中即已发现,一个奴隶弄臣穿得花花绿绿,是不足为奇的。衣服肯定原仿锦绣而作,从联系和发展得知道。商代的铜簋、白陶壶,和较后一时的铜车轴头,镜背,空心砖边沿,都有相同装饰纹样出现。一个长沙出土的战国彩俑,衣边上且分明画上这种花纹,恰和文献中“锦为沿”相符。(真正的锦缎只早到唐宋,名字或应当叫矩纹锦。它的织法实源远流长。至于为什么较早的锦是这种连续矩纹,我们说,大致和编织竹簟有关,和宋代青绿簟纹锦同源异流。竹簟用连续矩纹或方胜格子,技术操作比较容易。)商代已能织出极薄的绸子,也能织出有花纹的锦缎,但较多人的身上,大致还是穿本色麻葛或粗毛布衣服。一般奴隶或俘虏身份的人,如像第三个手负桎梏的一位,穿的自然是件粗布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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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49 两者身份地位尽管不同,衣服长短过膝,倒像是共通趋势。这一点相当重要,因为承认衣才齐膝或过膝原是一种传统制度,我们才不至于把春秋战国时出现的这种衣服,不求甚解一例归入“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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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51 第四五都是雕玉,出土情形不太明确。给我们启发是他们头上巾子和西南苗彝族装束那么巧合。其实若从图案花纹去探索,用商代规矩图案和近代苗彝编织物图物比较,相同处我们发现将更多!这不足为奇,生产条件和工具决定了生产式样,也有时形成了美的意识,这是过去我们较少注意到,目前却明白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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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53 西周是个讲究制度排场的时代,史称周公制礼作乐不会完全是空谈。一面是宗法社会的建立,确定等级制度排场有其必要性。另一面由于生产发展,丝、布、铜、漆日益加多集中到王室贵族中,有了个物质基础。因此周公尽管提倡节俭,要贵族子弟明白稼穑之艰难,可是打发诸侯封君就国,还是除沿例领取大片封地、占有大量农奴外,并且还可得到一些手工业奴隶,又可得到特赐一份华美衣服,车马旗帜,宗庙祀事礼乐铜器,以及作为压迫工具和象征权威的青铜兵器圭璋璜璧诸玉物。统治者日益脱离生产劳动,成为“治人”的身份,衣服放大加长用壮观瞻,必然是在这个历史阶段中出现。相传虞书帝王冕服十二章的绣绘文饰,也应当成熟于此时。但是三千年来做皇帝的总还欢喜遵照古制打扮,直到袁世凯还要人做下一份衣样子,准备登基!事实上冕服最早的式样,目前为止,还只有从唐代列帝图和敦煌画留下那些形象,比较近古,宋人《三礼图》、明人《三才图会》即已多附会,去古日远,清代更难言了。但是从习惯说,戏衣上的龙袍,还应当说是一脉相承。真正的复原,几种新的战国人物形象,和西汉壁画,东汉石刻,以及周初铜、玉、漆、丝纹样,已为我们准备了些有利条件。经过一些探索比证,大致还是可望部分恢复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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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55 衣服等级的区别,一面可看出西周社会的拘板定型,另一面也必然影响到社会生产的停滞。破坏它得到新的进展,是春秋战国,随同土地所有制变化,与生产发展、商品大量交流而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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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57 同样是在不断发展变化中,也看需要而有所不同,譬如作战穿的衣甲,到春秋时虽发展了犀甲、合甲、组甲许多不同材料不同制作,长短大致还是以能适应当时战争活动为主,不会太变。例如保护头颅的铜盔,商代的就和春秋战国时差不太多。但是兵器中的戈的形制和应用,却已有了较大变化。商代一般战士,戈大致有两式,长柄的单独使用,短柄的则一手执戈、一手执方盾,是通常格式。春秋以来则剑盾为一份,戈柄已和矛柄部分同长,有的或加个矛头成为专用勾啄刺三或两用兵器了。到战国时,好些戈戟并且已逐渐脱离实用价值,只从艺术出发来考虑它的造形美了。到汉代于是又一变来个返璞归真,一例简化成为一个“卜”字式。(至于我们从戏文中所常见的方天画戟,却是起始于唐代宗教画天王所使用的!)衣的形式改变,主要还是在某些上层人物。根据目下材料分析,我们知道儒家的宽衣博带好尚,本为好古法先王主张而来,同时人常多当成一种拘迂行为看待的。因此估计一般上中层分子,平时衣服必然还不至于过分拖拖沓沓。但部分坐朝论道不事生产的人物,即不完全同意儒家迂腐主张,还是不免已经有些拖拖沓沓。这从近年发现的材料,多了些证明。至于从事各种生产劳动的平民便装,一般还是长可齐膝为通例,从统治者看来,则为野人之服,舆台之服,区别日益显明。至于那些无事可做或一事不作的贵族,在一身装扮上格外用心,如何穿珠佩玉,文献记载虽多,形象反映给我们的知识还是不够落实。例如说,儒家“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和“玉有七德”的说法,到战国时已相当成熟,上下一时把玉的抽象价值和人格品德结合起来,也因之把玉的具体价值提得高高的,影响刺激到当时雕玉工艺的高度进展。三门峡虢墓得到几份成组列的佩玉,虽已知道它们在人身上的大略位置,洛阳金村韩墓,还发现过一份用金丝纽绳贯串的成组精美佩玉,辉县和其他发掘,也得到好些当时小件成系佩玉,传世又还有千百件战国玉龙佩和其他雕玉可供参考,郭宝钧先生即根据出土情形作了些复原图。但是希望更具体些明白它们如何和那些加工特别精美镀金嵌珠的带钩,讲究无比的玉具剑,共同加在以五色斑斓华美耀目的文绣袍服上,结合一起形成一种惊人眩目的艺术效果,如《说苑》所叙襄成君给人的印象,我们还是不易想象的!知识不足处,实有待进一步发现,才能综合更多方向文物,一一加以复原。即此也可以肯定,过去几千年来学人感到束手的事情,到我们这个新的时代,由于条件不同,有必要时,终究还是可以从客观存在认识出发,一一把它弄个清楚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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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59 和周初衣服制度有密切关系的历史人物,是封于山东鲁国的周公。周公的形象虽无当时遗物可证,但是汉代在儒学兴盛提倡厚葬的制度下,山东地方的石刻,却还留下三四种各不相同的周公样子,有一个在曲阜发现还是立体的。作为周公辅成王的历史主题而作成,胖胖的周公宽袍大袖,抱着个小婴孩,我们似乎可以用一个有保留的态度来看待这些材料。就是说形象未必可靠,部分服装还是可靠。因为凡事总必上有所承而下有所启,正如孔子所说“殷因于夏礼,周因于殷礼”,说能知其损益,就必有所损益。孔子所知道的我们虽难于尽知,但是目前还有不少春秋战国和西汉形象材料,新近发现,为我们提供了许多证据,也启发了不少问题,值得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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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61 极有意思是近年山西侯马出土的一批陶范中几个人形,搞文物的看来,会觉得有些面熟,不仅衣服依旧长短齐膝,花纹也并不陌生,有一位头上戴的又简直和商代玉人及白玉雕像十分相似,一个短筒子平顶帽。商代白石像系腰是个大板带,这一位腰间系的是根丝绦带,带头还缀上两个小小圆绒球,作成个连环套扣住,得知这两种系法都是不必用带钩的。这个人的身份虽同样难于确定,不是“胡族”却一望而知。因此赵武灵王所易的“胡服”,必得另外找一种式样才合适了。至于这一式样和时代或许略晚见于洛阳金村遗物中的几个银铜人装束,我们可以说实“古已有之”,因为汉石刻大禹等已穿上,至少从汉代儒家眼光中,是决不会同意把胡服加在著名的大禹身上的。何况商代实物又还有陶玉相似形象可证。《史记》上所谓胡服,记载既不甚具体,我想还是从相关文物反映去寻觅,或许还比较有一点边。时间较早是保留到战国或西汉匈奴族青铜饰件上的各种胡人装束,时间稍晚是保留到东汉墓中一个石刻上作的胡族战事图像。前者多于蒙古一带地区出土,后者却显明作成高鼻深目样子,但是一作比较,于是我们不免感到混淆起来了。因为这些胡族人衣着长短,原来和商代几种形象倒十分相近,正和那些羊头削及盾上带铃弓形铜器和商代实物相近差不多。由此联系,我们似乎可以不妨且作那么一种假定:即以游牧为主的匈奴服制,本来和商代人的普通衣着相近,或曾受过中原人影响。到周代,社会受儒学渲染宽袍大袖数百年成社会上层习惯后,我们不免已有些数典忘祖。赵武灵王学回来的胡服骑射,重点本只重在“骑射”,至于胡服,则一面始终还流行于各行各业劳动人民习惯生活中,正所谓“礼失而求诸野”!这种推测也许不一定全对,惟根据材料分析,却似乎差不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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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63 西周以来,上层分子寄食统治阶级衣服日趋宽博,大致是一种事实。但在共通趋势中也还是有分别。并且在同一地区,甚至于同一种人,也还会由于应用要求不同,形成较大差别,不能一概而论。相反又会有由于一时风气影响,而得到普遍发展的。前者如从大量战国楚俑和画像分析,至少即可知道衣服式样便有好几种,长短大小也不相同。后者如传称楚王宫中女子多细腰,事实上新的发现,楚国以外许多材料,表现舞女或其他妇女,也流行把腰肢扎得小小的习惯。特别是一种着百褶裙反映到细刻铜器上的妇女或男子,反而比反映到楚俑和漆画上的妇女束腰更细一些。这类铜器山东、山西、河南均有发现,它的来源虽有可能来自一个地方,不在上述各地,但当时善于目挑心招能歌善舞的燕赵佳丽,临淄美女,装束还是不会和它相去太远。以相传洛阳金村出土一份佩玉中两个小小玉雕舞女,作得格外出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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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65 如把这类材料排排队,就目下所知,大致信阳楚墓出土的东西比较稍早一些。联系文献解决问题,长沙楚墓出土的彩俑和漆画、帛画,以及河南山西山东发现薄铜器上细刻人形,材料却丰富重要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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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67 信阳大墓发现了不少大型彩绘木俑,初出土时闻面目色泽还十分鲜明,如不即时摹绘,大致已失去固有色调多日了。重要还在那个漆瑟上的彩绘种种生活形象,有高据胡床近于施行巫术的,有独坐小榻大袖宽袍的统治者,有戴风兜帽的乐人,有短衣急缚的猎户。人物画得虽不怎么具体,却神气活泼,形象逼真。总的漆画上胡床的出现,和墓中三百件漆器中一个近似坐几状木器实物的发现,为我们前面说到过的垂腿而坐的事情,至晚在春秋战国时即已有可能出现,多提供了些证据,却比日下文献所说,胡床来自汉末,席地而坐改为据椅而坐,直到唐代中叶以后才实行,已早过五六百年或一千三百年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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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69 长沙楚墓的发现,丰富了我们对于古代人生活形象知识更加多。首先是那个特别著名舞女漆奁的发现,上面一群女子,一例着上袖口衣脚均有白狐出锋长袍,腰肢都小小的,面貌虽并不十分清晰,还是能给人一个“小腰白齿”印象。宋玉《招魂》文中所歌咏的妇女形象,和这些女人必有些共通点。另外是许多彩绘木俑,试挑出两个有典型性的看看,男的是个标准楚人,浓眉而短,下巴尖尖的成三角形,胡子作仁丹式,共同表现出一种情感浓烈而坚持负气个性鲜明神气。近年发现楚俑多属同一类型,引起我们特别注意,因为这是屈原的同乡!如作屈原塑绘,这是第一手参考材料!女子重要处在颊边点胭脂成簇作三角形,可以和古小说《青史子》,及刘向《五经通义》引周人旧说相印证。照各书记载,这是和周代宫廷中女子记载月事日期的标志有关。胭脂应用即由之而来。比唐人的靥子,南朝人的约黄,汉代的寿阳点额,都早过千年或大几百年!衣分三式,都不太长,一种绕裾缠身而著的,显明较古,到汉代即已不复见。履底较高,和长沙出土实物可以印证。衣服边沿较宽,材料似乎也较厚,可证史传上常提起过“锦为缘饰”的方法。武士持剑盾则衣短而缚束腿部,才便于剽疾锐进,秦末项羽的八千子弟兵,大致就用的是这种装束。可惜的是一份木雕乐伎已朽坏,只留下个轮廓,难于用它和河南汲县辉县等处所得细刻铜器乐舞伎服装印证异同。另外在一片绢帛上还绘有一个女子,特别重要处在那个发髻,因为同时同式只在辉县出土的一个小铜妇女和时间可能稍晚一些骊山下得到的一个大型灰陶跪俑上见到,同是发髻向后梳的古代材料。近人说帛画上绘的是个巫女,或出于片面猜想。因为另外两个人形,均显明都是家常打扮。和信阳漆瑟上的反映,及另一楚帛书上四角绘的神像反映,情调毫无共通处。自古以来巫女在社会上即占有个特殊位置,西门豹投于河里的,和屈原《九歌》所涉及的,是不是还有点线索可寻?较晚材料应当是南方出土一些西王母伍子胥神像镜子上的舞女反映,比较近真,因为一面还和《三国志·陶谦传》及《曹娥碑》记载中提及的抚节弦歌婆娑乐神相合,一面且和《西王母传》、《上元夫人传》记叙玉女装束有关,至少可以说是一个越巫样子。用它来体会先秦九巫形象,终比凭空猜想有些根据。楚俑男女头上一个覆盖物多如羽觞样子,可惜经过摹绘,具体形象已难明白。惟文献上曾有“制如覆杯”记载,羽觞恰是当时唯一杯子,因此这个头上安排也特别重要。女子背垂长辫中部多梳双鬟,到西汉时出土俑也有用一鬟的。传世《女史箴图》有几个女子还梳同样发式(图三十八),当时大致这已算是古装,晋代人是不会这么打扮自己的。这从一系列出土俑(如江苏南朝俑),和略后一时的砖刻(如邓县画砖),壁画(如敦煌画),石刻(如《十七孝子棺》),绢素画(如《洛神赋图》、《北齐校书图》),可以明白北朝时“华化”,所仿的正是两晋制度,不会比汉或更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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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74 图三十八 晋 顾恺之《女史箴图》(局部),大英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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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78 战国时文物第三部分人物形象是洛阳金村韩墓出土的几个银铜小像,一个男子和一个梳双辫弄雀女孩,衣服都短短的,女孩衣服下沿似乎还有些璧褶。男女均如所谓“蒙古型”,脸型宽厚扁平,因此即以为是“胡人胡装”,值得进一步研究。短衣不一定是胡装,已如前节所述。稍后一些胡人多高鼻深目,发且褐黄,这从文献记载,及近年诺因乌拉与罗布淖尔实物的发现,与新近沂南汉墓石刻反映,三者结合印证,可以得到一点比较全面认识。相反的,倒是从商代起始,铜玉上反映均有“蒙古型”的脸孔出现,另一说即这个人的额饰,如着一小勒,有物下垂,非中原所固有。这也难说即是胡人。因为一切有个联系,不能孤立。近年四川出土大量汉俑,即有一式把额前加一勒子式织物,前作三角形的。这部分加工,事实上历来都成为装饰重点,不过随时有所变化罢了。例如北朝则作三五螺鬈,如《北齐校书图》中女侍所见,显明受了点佛教影响,由于东晋以来关于佛发传说,就常提到“向右萦回,色作绀青”等等。到唐代则流行诗人所歌咏的“常州透额罗”,形制处理则如敦煌画《乐廷瓌夫人行香图》,其家庭子女中有一位的装扮,极凑巧也是搁在额前那么尖尖的,但来源却应说是“幂”或“帷帽”一种衍进或简化。因为幂或帷帽本来的式样,还好好保留在一些唐代陶俑及唐人绘《蜀道图》几个骑马妇女头上,那是标准的式样,和文献记载完全相符合,后人作伪不来的。明代嘉万以来又流行“遮眉勒”,还是那么一道箍式,惟前端尖处多嵌了一粒真珠,明人绘画中都经常发现这么打扮。清初还在民间流行,清宫廷中的四妃子像和《耕织图》的南方农家妇女头上都可发现。戏装上叫它作“渔婆勒子”,其实近三百年还在各处流行。一直到二十世纪初年,我们的母亲或外祖母还在使用它,一般即叫做“勒子”,通常用玄青缎子掯两个薄薄牙子边,中心钉小翠玉花或珠子,到后又流行在两旁钉薄雕翠玉片半翅蝙蝠或蝴蝶。也有作五蝠则象征“五福齐来”。乡下人家则用银寿星居中。乡村小女孩子则用五色彩绸拼凑,加上各种象征幸福希望的彩绣,主题却不外鸳鸯牡丹,鱼水蝠鹿,讲究些也有作戏文中故事的。在这上面也可以说可看到百家争鸣和百花齐放,和胸前圆裙脚下凤头鞋,同是民间年青妇女装饰重点!话说回来,到目前为止,金村墓中那一位,应说是较早在额间进行艺术加工的一个先辈!女孩子腰间也系了根带子,还佩了个小工具,启发我们古代“童子佩觿”应有的位置。宋人不得其解,衣服既错,位置也弄错了。这种短衣打扮是否是当时奴婢的通常的装束?这一点可能性倒相当大。因为经常发现的战国时六寸左右跪像,手捧一个短短管筒,通名“烛奴”,装束多相近。近年山东出土一个人形灯台,手举二灯盘,服装也相似,这种器物适当名称还是“烛奴”。另外还有两个玉雕舞女,长袖细腰,妩媚秀发,特别重要是她的发式,十分具体。背后却拖了个长长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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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80 第四份材料是传世和近年出土的金银错器物上镶嵌主题画中反映出战国时人生活各方面情况。试用几件有代表性的器物作例来分析(如故宫藏品一战国青铜壶,一个成都百花潭错银壶,汲县山彪镇一水陆攻战纹铜鉴,和另一水陆大战鉴),上面即有采桑、弋鸿雁、习射、演乐、宴会、作战种种不同反映。弋鸿雁必用矰缴,才能收回目的物和箭镞,这里即见出古代矰缴的应用方法。如把它和长沙出土的两团丝线实物,和四川砖刻上那个把线团搁在架子上的制度结合起来注意,过去词人所赋“系弱丝射双鸿于青冥之上”的事件,千言万语难于注解的,一看便了然原来办法如此!又《三礼》谈射礼,诸侯必按等级尊卑,所用的弓矢箭靶大小远近均不相同。宋人《三礼图》虽绘制了些样子,可无佐证,这个壶上却留下个极早的式样,可证明《三礼图》虽多附会,所作箭靶基本式样倒还接近真实(敦煌唐壁画骑射图,却是个月饼形系在杆上)。似实用靶非礼仪用。有关音乐方面,历来对于钟磬处理多含胡其词,乐悬二字解释也难于令人满意。这里画面反映,却由此得知,当时钟磬在筍虡上悬挂方法,原来共有两式:一种是信阳出土编钟,用个兽面拴钉直接固定在方整木架上。另一种却是木架绊着丝绳,把钟磬钩悬在绳上。两端支持物多雕成凤鸟,象征清音和鸣,也和文献记载相合。乐人跪着击奏,但辉县铜盘细刻花纹却立奏,即此可知当时并无一定制度。有关战马,则守陴部队旌麾金鼓的形制和位置,可增长我们不少知识,补文献所不及。戈矛柄中部多附两道羽毛状事物,或可为《诗经》中“二矛乎重英”,提出一点新解。一般人和部分战士都着长衣,下裳作百褶裙式,昔人对汉石刻武事进行人多常服以为或者只是演习,那这里将是更早一种演习了。但另外一部分却有断脰绝踵形象出现,可知并不儿戏!有的武士戴有檐小帽,和现代人球场上小白帽竟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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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82 错金银技术虽较早为吴越金工所擅长,楚人加以发展,到战国中期,似乎已为六国普遍应用到一些特种工艺品处理上。带钩方面用力最大,品种也极多。至于饮食用器,方面已极广,艺术成就也大。惟这里想谈到的,还是题材上给我们对于古代服饰方面提供的形象重要性。这些材料多在中原区发现,我们不妨假定说它是中原文化的反映,应当不会太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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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85 另外还有个错金银镜子,上作骑士刺虎图像,武士全副武装,头盔近耳处插两支鸟尾。传称鹖为猛禽,好斗,至死不败,因之用鹖尾作冠饰,象征武勇,由来已久。可是具体形象材料,除此以外,即只有北朝宁万寿孝子棺前线刻的两个神将头上分插鸟尾,十分显明。此外即少见。至于唐宋以后,则多使用在什么胡王头顶部分,如传世李公麟绘《番王礼佛图》中所见。这里新的发现却在耳旁分插,为我们搞京戏的谈雉尾应用历史时找到了最古根据。这个镜子上还发现个近似用皮革作成的“”式马镫,应当是世界上最早的马镫形象了。至于马鞍,截至目前为止,我们只有一个四川出土汉代大型陶马上曾发现部分残余,别的还少见。战国时人起始骑马,镜子上留下个最早骑士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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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7488 第五份材料,是近年发现薄铜器细刻花纹上面各种人物生活的反映。河南辉县、山西、山东均有这种铜器出土。辉县残器上面有一种宫廷宗庙两层建筑前钟磬两列陈设形象,乐器位置极其重要。另一器物则在一角发现了个两端微昂的高案,上置两个酒罍,得知这是长条案最早的式样。山彪镇出土物则四轮马车是新发现。人物形象有个共通点是头上冠帽,前部多作二角突起,后部则曳一喜鹊尾巴,这种冠服部分亦见于信阳大墓漆瑟彩绘人物上。惟瑟上有作危冠高耸如一高脚豆式的,则在铜刻上始终未发现。屈原楚辞所谓“冠切云之崔嵬”,或即指的是这种式样?也说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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