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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62 图六十四 晋 顾恺之《女史箴图》(局部),大英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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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64 到唐代,则发展成为“腰舆”或“步辇”。唐代名画家阎立本、立德,具家学渊源,画艺多于其父隋名画家阎毗。传世《列帝图》即出其手,内中梁武帝也坐了个有脚的平榻状东西,旁附双杠,似由四人抬扛,和前者相似而不大同。特征在用手提,齐腰而止,照史志称呼,宜名“腰舆”。当时大致只限于宫廷中短距离使用,出行是不抵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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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66 阎立本既承家学,唐初由虞世基等制定官服制度仪卫规则时,阎氏弟兄即参与绘图。如用《列帝图》和敦煌唐初贞观时壁画《维摩说法图》下列帝王大臣听经形象相比证,可知《列帝图》所绘必有所本,非驾空而成。特别是关于“腰舆”的应用形象,必有一定真实性。因为凡事不孤立存在,这个“腰舆”实上有所承而下有所启,同时又还可能有别的相同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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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68 传世名画还有《步辇图》(图六十五),绘李世民从容坐在“腰舆”上接见吐蕃使者形象。前有一着青绿执小笏赞礼官,腰系“帛鱼”,后即吐蕃使者,拱手而立。步辇前后有宫女四至八人,穿紧身小衣,波斯式金锦卷口裤(和洋服裤极近),软底锦靿靴(即后人所谓小蛮靴),披长帛,腕着蛇形金钏,《拈花图》似乎也有过(这种蛇形金钏似外来物,实物只明万历七妃子墓中曾出土过)。李世民着黄色常服,黑纱幞头,相当文静,须角虽上翘,却与后来诗文形容虬虬髯可挂角弓(似应为如角弓)不大合,无背景,显明近于刚从宫中出来,半道相遇而停下来接见的。似不符合应有排场。好像是时代较晚什么人,把阎作《职贡图》不一定是吐蕃使者中一人,配上隋炀帝一类人物“夜游图”凑合而成。因此是否成于阎之手笔实可疑。但这问题不是本文拟商讨的。只就“步辇”而言,得知是用丝绳一端系在杠上,一端挂在肩头,手扶杠杆行进的,应用情形是相当明确的。惟宫女衣着上身似有点不三不四,在唐代为仅见,近于孤立存在,值得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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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73 图六十五 唐 阎立本《步辇图》,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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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75 (史称黄巢入长安时坐在肩舆上。将不外以上几种式样。个人认为参考前三式似乎妥当些。至于《列帝图》、《步辇图》中所见,似近于宫廷中物,应用到黄巢入长安场面,实不大合适。目下陈列画面则似参取最早一式,即石砦山式。但如参第三式或较接近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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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77 再晚些,即传为晚唐画家周昉在所作的《宫中图》卷里所见的一个方轿式形象,却像是为封建帝王小公主一类带游戏性的东西,也可说是“凤辇”的雏形,因为杠头前端刻了个凤头(记得宋摹唐人绘《阿房宫图》中一个游船,也画作凤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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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79 照史传记载,这时已开始出现“担子”,计分两种用途:一为在宫中朝见时,特赐年老大臣,作为一种特别恩宠待遇。正如清代“赐紫禁城骑马”差不多。一为出远门代替了骑马旧习惯,改用人力代马。两种“担子”究竟有什么区别,我们却近于无知。宫里应用只有《宫中图》小型凤辇可得大略印象,上远路则无图像足征。直到五代人绘画里,还是只有《游骑图》传世(赵岩绘《游骑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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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81 记得故宫八年前名画展览时,曾有一大幅金碧山水,原本即近于逸笔草草(金碧山水还无此一格),绢素又十分破碎,且尺幅极大而景物极细,故宫专家定为“唐”,却照例并不说明什么是唐,特征何在。其实证明非唐,倒有二特征值得注意:其一,其中过桥、入庙,到处有不少成形的二人抬轿子出现。其二,即画中人物衣冠别致,非唐非宋,多戴一种高筒尖帽,为任何图像所少见,违反了凡事不孤立规律。是否较后一时高丽画?大有可能。不过对于字画时代鉴定,有的是专家“权威”,我从来少发言权,只是从制度上提提而已,疑是五代十国滨海偏霸所属作品,也还少证据。但肯定不会是唐代中原画家手笔,则从大量出现轿子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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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83 因为直到北宋,燕云十六州割去后,马匹显然已相当缺乏,全靠川蜀,茶马司锦坊织锦和茶叶等换取川西北山马备军用、官用。北宋官制定鞍镫制度时,还分二十(十八?)来种,最高级为“金银闹装鞍”,官价要二百多两银子才备办,即最小的县令,“铁制银衔镫鞍具”,也还得十二两银子。史志还提到县令许可用八到十二仆从,戴曲翅幞头(一称卷脚幞头),还得知内中有个仆从,照例专扛一张有靠背可折合的交椅,把它套在颈子上上路的。留下两个画面可以作证:一个在《清明上河图》中,在开封市人众往来中,有那么一位知县和仆从出城。另一个在天籁阁藏宋人画册中,有幅题作《春游晚归图》的,明明白白也是县官“走马上任”的情景,才独自骑马,而用上八到十二个随从抬抬扛扛前后相随,正和史志叙述相合。(无知收藏家或商人,随意题个“春游晚归”,有知的“专家”,也即省事原样展出,就只这个画册里至少就有三幅名称和内容不符合,还少有人提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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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85 宋代官制品官出行必骑马,但妇女出行,特别是清明扫墓,坐“小轿”已成习惯。《东京梦华录》上就记载得极详细,还说清明出城扫墓,归来必在轿前插雪柳。《上河图》就反映得清清楚楚。这像还只是统治阶级中层使用的。开始还有更简便些,切合山行的式样,即传世郭熙名画《西湖柳艇》大轴画幅里所反映的当时西湖游客所乘“四川滑竿”式的工具。传世横卷中还有个颜晖绘的《钟馗出游图》也坐了那么个东西,印于波斯顿藏中国名画中,或张大千辈伪作。(这个简便式样,直到我在双溪乡下默写这个小文时,住处附近的区医院,还经常可看到由较远山村来诊病的老人,由二亲人抬扛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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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87 宫廷中,似乎也还依旧使用装备较完美的轿子,最有代表性,最传世萧照所绘《中兴桢应图》卷中的反映,已开启后来明清两代轿子基本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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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90 这就是《史记》所称“山行乘”由奴隶社会延长到封建社会末期的历史发展(图六十六)。也反映长期封建社会阶级压迫的一个方面。历史本来是不断发展前进的,但经常也会在某一方面、某一地区、某种事物中,不仅会保留些封建制度残余,甚至于还反映奴隶社会制度人不当人的残余。所以尽管商代以来,制车工艺,即已达到相当高水平,唐代因为国家养马到了四十五万匹,一般妇女出行也骑马,而全国还设有驿站官邸,因公出京上京的,都可照当时等级制度得有使用相应马匹和住处权利。但是到了近六百年的明清两朝,反而做武将的,也有出门不会骑马,只坐到四人或八人抬的“官轿”里的事情!使明清政权的贪污腐败,极端无能,终于崩溃,被人革命打倒,这个当然不是主要的,但即就这一件小事说来,也可以明白“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的趋势、发展,是终于积累如此如彼的种种,促进了封建皇权的倾覆,在势是无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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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195 图六十六 清代皇帝的步舆,故宫博物院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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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200 古人的文化(彩色插图本) 附 篮舆、板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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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202 或问:“晋南北朝史志记载可能还有个什么简便的玩意你忘了,试想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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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204 当然忘掉的还不少,一个人即绝顶聪敏,无一本书,无一个实物图,无一个形象图,这么过考,也怕难及格的。何况我这么一个公认为笨拙的人。严格地要求,是肯定不过硬的,那就得包涵包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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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38206 三四十年前读《陶潜传》里,似曾提到过他上庐山应庐山高会时,由于山路高,年岁老,要子侄们用篮舆或板舆抬上山去。究竟应当是什么样子,似乎没见过。但到北宋李公麟绘了个《庐山会图》,记得却像个四方平板小筐筐,是子侄挑上去的,离地不及二尺,倒也方便省事。此外还有个署名《靖节轶事》的小画册,笔道细如明代尤求,也署名李公麟,好像也有那么两人有一个扁担各挑一头的办法,在行进中。稿似相当旧,但是那个篮舆似乎不会早于宋代,而且显明不像是从实用物画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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