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刬,俗又名镑,《周礼》:“薙氏掌杀草,冬日至而耜之。”郑玄谓:“以耜测冻土而刬之。”其刃如锄而阔,上有深袴,插于犁底所置镵处。其犁轻小,用一牛,或人挽行,北方幽冀等处,遇有下地,经冬水涸,至春首浮冻稍苏,乃用此器,刬土而耕,草根既断,土脉亦通,宜春种麰麦。凡草莽污泽之地,皆可用之。盖地既淤壤肥沃,不待深耕,仍火其积草而种,乃倍收。斯因地制器,刬土除草,故名刬,兼体用而言也。诗云,制器相地宜,刬名良有义;起土与耜同,除荒过鉏利。既能耕垦兼,仍取播殖易;面看功施何,春麦已交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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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起土与耜同”的称为刬的耕具,很明显,是由古代的“耜”和“钱”这种耕具演变来的。它的功用,也是和古代的“耜”和“钱”相同的。在西周所统治的黄土地带,土地肥松,耜和钱这种耕具是能够“刬土而耕”和“刬土除草”的,是“能耕垦兼”的。在当时,这种耜和钱的制作,也是相地制宜的。《诗经·周颂·良耜》篇说:“畟畟良耜,俶载南亩。”《载芟》篇说:“有略其耜,俶载南亩。”《小雅·大田》篇说:“以我覃耜,俶载南亩。”郑笺把“俶载”读做“炽菑”,孔颖达《正义》解释说:“谓耜之炽而入地以菑杀其草,故《方言》:‘入地曰炽,反草曰菑。’”如此说来,所谓“俶载”或“炽菑”,也正是“刬土而耕”和“刬土除草”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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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后世的耕具中,其实不但刬能够“刬土而耕”和“刬土除草”,所有平刃的犁都能“刬土而耕”和“刬土除草”的。后世称为刬的耕具,用牛拖着前进,或由人拉着前进,往往不能深耕。古代的耜和钱是脚踏的耕具,除了靠手把着柄向泥土中推以外,还可以靠脚踏在刃部的肩上或柄上所贯的小横木上用力向下推。如果用力向下多推一下,它还是比较能够深耕的。在后世,虽然已不用耜和钱作为耕具,但是人们在挖掘泥土时,还是用铲作为主要工具的。在耘耨时,也还用铲作为除草工具的[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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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认为,古代耜的发展,有下列三个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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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阶段,耜的下部长方形的平版连同柄都是用木斫削成的,《周易·系辞传》所谓:“神农氏作,斲木为耜,揉木为耒[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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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阶段,耜的下部长方形的平版连同柄仍都用木斫削而成,只是在长方形的平版下边边缘有金属锋刃镶包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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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阶段,耜的下部长方形的平版连同锋刃全是金属制的,它的上边中间有銎,以便装上木柄,像安阳大司空村和洛阳下瑶村所出土的青铜铲便是这样,后世所流行的铲,也都如此。上述两种有金属锋刃的耜,也或称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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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三个阶段的耜的式样,在它的发展过程中是逐渐淘汰的,大概在冶铸青铜的技术发展以后,第二第三阶段的式样已逐渐出现,越到后来,第三阶段的式样就越占优势。在王祯《农书》卷十三,有一种铲样的农具叫做“杴”的,有木杴、铁刃木杴、铁杴三种。他说:“杴,臿属,但其首方阔,柄无短拐,此与锹臿异也。”木杴是“剡木为首”的,柄和长方形平版全是木制的;铁刃木杴是在木杴的长方形平版下边加有一条铁刃的;铁杴是“煅铁为首”的,长方形平版连同锋刃全用铁制,上边有圆銎装柄(见图五)。这三种杴,实际上代表着三种不同的发展阶段[43]。这三种杴在今天农村中也还有应用的,例如蒋若是在《洛阳古墓中的铁制生产工具》一文[44]中,说汉墓中有一种铁的铲刃,“与今日农村常见之夹刃铁铣同型”,有注说:“洛阳农村木铣前端,常加铁刃,俗称夹刃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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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五 王祯《农书》上的三种杴:(1)木杴(2)铁刃木杴(3)铁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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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论西周时代的农业生产》中说:“古代农具的金属锋刃和后世农具很不相同,仅仅在锋刃的边缘上有一条金属包着,这种情况直到战国秦汉间铁农具相当普遍流行时,还大都如此。”我所指的,就是上述第二阶段的形式,不但耜和钱曾有这种形式,许多工具都曾有这种形式。徐中舒同志批评我说:“他不知这样的农具,就叫做犁輨。犁輨之义就是像犁之有冠(輨也可写作冠);不但秦汉铁农具如此,即解放前农人所用犁铧头,也还是犁輨的遗制。”这个批评显然是不对的。我们以《辉县考古发掘报告》所载辉县出土的战国铁器为例,除了铁口犁(固围村二号墓)是犁輨以外,还有凹形铁口锄(固围村一号墓二号墓)、长方形铁口锄(固围村一号墓三号墓)、凹形斧刃(固围村一号墓)等,都是用长方形或凹形的铁刃包在工具的锋刃边缘上的。难道所有出土的战国秦汉时代工具上的长方形和凹形铁刃都一概可以称为犁輨么?[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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耜和钱的形式,除了有上述三个阶段的演变以外,在各个地区长期的应用中,也还有各种不同的变化,有各种不同的式样出现。我们看,春秋战国时代从钱这种农具演变来的布币,它下边的锋刃,在各个地区就有“方足”、“圆足”、“尖足”等不同形式。它们的基本形式是铲,而其下边锋刃所以会有“方足”、“圆足”、“尖足”等凸出部分,无非为了便于插入土中。汉代还有一种称为“ ”的两刃臿,它和方足布不同,方足布只是在刃边开了方形的袴,而两刃臿已在一个柄上装有两个臿一样的刃部了。它虽有两个臿样的刃部,但每个刃部是长方形的,它的功用还是和臿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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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代武梁祠石刻上有神农和夏禹的画像,都手执农具的。神农画像的题字是,“神农氏因宜教田,辟土种谷,以振万民”。所画的神农,身躯略为伛偻,眼向前看,双手斜把着农具的柄,正作“辟(闢)土”之状。这农具的柄略作弯形,下部有长方形的歧头双刃,锋刃是平头的,整个刃部的头略为向上翘起(见图六)。夏禹画像的题字:“夏禹长于地理,脉(“覛”的假借字,观察之意)泉知阴,随时设防,退(减退之意)为肉刑。”所画的夏禹,头戴三角形的笠,右手向上斜举着农具。这农具和神农手执的农具相似,只是形状比较短小,柄和刃部都是直的,并不弯曲(见图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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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六 武梁祠石刻神农所执的农具 图七 武梁祠石刻夏禹所执的农具 武梁祠石刻上夏禹手执的农具,清代学者如王念孙瞿中溶叶德炯等,都认为是两刃臿。王念孙《读书杂志》第十种《汉隶拾遗武梁石室画像三石》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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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图禹象,其冠上锐下广如笠形,手执两刃臿。(原注:《说文》:“ ,两刃臿也。”《玉篇》胡瓜切,云:“今为铧。”俗语所谓铧锹是。)案《庄子·天下》篇引《墨子》云:“禹之湮洪水,决江河,亲自操橐耜,(原注:司马彪云:‘橐,盛土器也。’崔譔云:‘耜,插也。’插与臿同。)沐甚雨,栉疾风。”《淮南子·修务训》云:“禹沐霪雨,栉扶风,决江疏河。”《要略》云:“天下大水,禹身执蔂臿,以为民先。”(原注:今本臿讹作垂,辨见《淮南》。)此图头戴笠,手执臿,正所谓栉风沐雨,身执蔂臿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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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念孙这个说法是很正确的。因为惟有把禹手执的农具解释为臿,才和文献相合。瞿中溶所著《武梁祠堂石刻画像考》,因为相信耒耜是一器,就认为石刻上神农和夏禹手执的农具,就是耒耜,也就是臿,而其刃部歧头已是汉代的形式。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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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农手中所用之形,……正作辟土之状,惟据《考工记》文,下当广而不当分歧,则画者亦同二郑,(案二郑指郑众、郑玄,贾公彦《考工记疏》说:“先郑(指郑众)云,耒下歧,后郑(指郑玄)上注亦云:今之耜歧头。”)据汉时所用之形图之,未能尽合于古也。(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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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此图禹手执之器,较神农所持者,短而直,然下出两歧,形制略同。《庄子》言“亲操橐耜”,《韩非子》言“手执耒臿”,《淮南子》又作“畚臿”,盖亦耒耜之类,而汉时所谓臿之器正如此。(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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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中溶认为石刻上神农和夏禹所执之器同样是 或臿,而王先谦《释名疏证补》引叶德炯说,又认为神农手持的是耜,而夏禹手持的是臿。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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