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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春秋至于战国,出奇设伏,变诈之兵并作。”(《汉书·艺文志·兵书略》)偃旗息鼓是有的,但那是“商略黄昏雨”,因大国、小国均是以战立国,不战则不足以自保,做瑞士搞中立是不可得的。于此大时代,兵家终能自成一流,以诡道出发,借军事参谋之地位,以“三令五申”之纪律治军。孙武为吴王阖闾训练女兵,就曾拿其爱妃开刀以严肃军纪。将军事经验系统化甚至哲学化,此以《孙子兵法》为代表,这本世界上最早的军事专著开宗明义:“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法本讲究活学活用,赵括接替廉颇为赵将,在长平之战中不知变通,结果被秦军大败。胜败自是兵家常事,然关乎人命,死生事大,不可不慎。周文化本是“重生”“贵民”之文化,于此土壤中诞生的兵法亦不至于隔绝文化本位。《孙膑兵法》便重申了“间于天地之间,莫贵于人”的教谕,并总结了“恒胜”的五个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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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得主专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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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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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得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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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左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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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五,量敌计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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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相应是“恒不胜”的五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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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一,御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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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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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不得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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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乖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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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五,不用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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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兵”乃时代主题。战争是一切期望改变现状者的黄金机会,尤其是君主,他们将借助战争实现私欲野心的扩展,最后达到至尊地位,齐国的《宣王兵法》与魏国的《惠王兵法》都直接冠以君主之名,这仅仅只是“王者”的一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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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颅中国:另一个角度看先秦(最新修订本) 8.5 名利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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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生富贵家,必陷名利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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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高尚亦非高不可攀,反是近水楼台。有位有德,便可更充分更有力地去实践高尚。“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周制的建构者,即军事上的胜利者,他们在得势后还要为自己施加强大的精神压力,并设置重重法度束缚,这或许就是孔子“宪章文武”的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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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说:“夫孝者,善继人之志,善述人之事者也。”(《中庸》)超脱名利者向被视为圣贤,然追名逐利者各有初衷,志趣相异,亦不可一概归为俗类。正如奠基时代的英雄,他们自然功成名就,而其后继者又该以何种价值取向去成就自我?他们的目标何在?动力何在?奋发的意义又何在?这似乎需要一堆堂皇说辞。孔子认为武王与周公可称孝,他们何以如此?一个“孝”字将问题化解,孝就是“政治正确”,祖训式的政治理念借此传承下去。《孝经》强调:“非先王之法服不敢服,非先王之法言不敢道,非先王之德行不敢行。是故非法不言,非道不行。”是故孟子言:“五霸者,三王之罪人;今之诸侯,五霸之罪人。”(《孟子·告子下》)历史信仰之端倪已现。故后人眼中不可思议的先言都有其本来语境,若断章取义或望文生义,则大谬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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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前所述,先王有先见,也有失算。这个失算是由于对吊诡人性的估计不足而导致的。制礼作乐者万万算不到那“天下莫强”之晋国,在分崩离析前足有五次以上大政变。惯看争权夺位,历历如指掌,细品人性之况味,便知此类“失算”将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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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之圣者也,时之凶者也。此亦蒙昧世,此亦智慧世。此亦光明时节,此亦黯淡时节。此亦笃信之年,此亦大惑之年。此亦多丽之阳春,此亦绝念之穷冬。人或万物具备,人或一事无成。我辈其青云直上,我辈其黄泉永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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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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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看几位历来被充作励志典范的先秦名人。越王勾践当日被困会稽山,欲求一线生机,宁以妻为吴王侍妾作条件,被拒绝后还一度准备杀妻儿,与吴决一死战。妻室只是财物,哪管昔日浓情如酒,软爱似胶。君主们更愿意与贤士共患难,故天下几为游士乐园,何止是楚才晋用,荀子乃赵人学于齐,鲁仲连乃齐人游于赵。然而,这更是一个动荡不堪、价值紊乱的时代,君王渴望“战胜于朝廷”,在“争相倾以待士”的乱世,游说诸侯者无不想做乱世良臣,秦封卫鞅于商,楚封田忌于江南,当然良禽择木而栖,如果另谋高就,“辞封”也是可以的。故一些游士为前途甘愿锻造冷血,泯灭人性,闻之悚然。岂知昔日贵族之底线:“君子违,不适仇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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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人素仰的吴起原是个游仕破家的弄潮儿,因母死不归而与老师曾子决裂,此后演出一幕“杀妻求将”的丑剧,哪管妻子眉黛间有无恨意。而就是这样的人,却对魏武侯大谈“在德不在险”。而苏秦刺股自虐以干禄的执着更是一时风尚,流毒甚远,南怀瑾先生也作如是观——“讲实在的,基辛格还不够资格与苏秦相提并论,比之苏秦那两个小兄弟苏代、苏厉,还差得多。”(《孟子旁通》)当然,也不能将社会之弊归罪于一人,苏秦“归至家,妻不下纴,嫂不为炊,父母不与言”,“妻不以我为夫,嫂不以我为叔,父母不以我为子”,此种炎凉,人皆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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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族的权势令人神往,晏子的车夫曾小人得志,意气扬扬,其妻不满他的自满,威胁要离开他,结果逼得车夫改头换面。孟子讲了一段著名的故事,说齐国有个男子总是酒足饭饱后才回家,并对妻妾炫耀自己都是和有钱有势的人一起吃饭。后来妻妾起疑,尾随一探,竟发现丈夫向上坟的人乞讨,以此果腹,这是社会虚荣心之一例。范雎更苦,不仅被打得“折胁摺齿”,丢在厕中淋尿,装死后还要改名存命。孔子说:“不有祝(卫国的口才大师)之佞,而有宋朝(当时的花样美男)之美,难乎免于今之世矣。”据《庄子·德充符》记载,卫国有一相貌奇丑之人,可谓“以恶骇天下”,名叫“哀骀它”。然此人无论在哪里都混得开,孔子称其为“才全而德不形者”。张仪自谓有一舌足矣,果不其然,他在楚怀王眼里抵得上“黔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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