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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汉以降,中原人的正统与高贵的意识不断膨胀,对中原以外的族群,“北狄从犬、西羌从羊”,多用贬词称之。并产生了“东夷、南蛮、西戎、北狄”这些具有方位限制与族群之分的名词,将中原以外的族群,皆看作化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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蛮的方位在历史的演进中,也越扩越大:以数字而言有了六蛮,就有了八蛮,再后又有了百蛮,以地域而言,又有荆蛮、武陵蛮、黔中蛮、乌蛮、白蛮……范围包括了今天的湘、楚、黔、滇、川……正南和西南的广大地区。这些地方的部族,虽通称为“蛮”,但却是完全不同的族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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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族群,顺便说一下“族”字。“矢”(箭)所丛集谓之“族”,引申为“众”,成群之意。族群的意思最早出现在《尚书·尧典》中,“克明俊德,以亲九族”。这句话说明,在古人眼里至少在尧的时代,“族”已代表着亲属或群体的合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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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注意的是,在古代汉语的“族”,并没有“民族”的含义。“民族”一词是近代从日语中引进的。梁启超先生在1899年所写的《东籍月旦》一文中,最早使用了“民族”这个新概念。国父孙中山更是在政治意义上,将其发扬光大。新中国成立后,各民族在政治上、法律上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等地位。从此,历史上对少数民族的所有歧视性称谓都被废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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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说回蛮。历史上的蛮,也不全是贬义。如《菩萨蛮》这个词牌,即是从古代罗摩国(今缅甸境内)引进,后经汉乐工改制而来的。“像菩萨似的蛮国人”的词牌,伴着先民制曲填词,走过多少“花明月暗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的风花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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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嘲笑的不知有“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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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陶渊明,虽然是个远离世事的洒脱之士,但《桃花源记》中对“不知有汉”的挖苦,仍显露出内心深处藏着的正统,即使是在战乱之晋,汉仍被士大夫尊为正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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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尊贵的“汉”,我没见过它的开头,却感受过它的结尾——我说的是大汉之源——汉水。2002年,我曾以选手的身份参加了“武汉国际抢渡长江挑战赛”,抢渡终点就设在汉水与长江交汇的南岸嘴。那次的比赛成绩,对我来讲是个遗憾。不遗憾的是,我却由此亲近了汉水,并用我的思绪逆流寻根:先游荆门,再上溯襄樊,而后进入陕南,最后在汉水之源——汉中登岸。莽莽秦岭,是汉的源头,更是周的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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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之说,起自西周。当年是周灭的商,自然不愿意以商为正朔,于是就把自己说成是夏的承继者,遂有华夏、诸夏之说。周将诸夏之外,皆称夷狄。如,苗、黎、荆、淮夷、徐戎、嵎夷、莱夷、和夷、岛夷、百越、巴、蜀、庸、卢、微、彭、氐、羌、濮、西戎、骊戎、犬戎、北戎、山戎、鬼方、赤狄、白狄、义渠、林胡……此时的诸夏部族还没资格称别的族群为“少数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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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夏成为“多数”,要感谢春秋战国的天下大乱,是大混乱促成了大融合:北之燕、赵,征服兼并了许多狄人的部族;东之齐、鲁,征服同化了东夷各部族;西之秦,本身就是戎夏混合的族群,又征服西夷与巴蜀一带的氐、羌;南之楚,原本南蛮,又吞吴并越……各方的“华夏化”,为秦并六国提供了大一统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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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建立了第一个帝国,拥有了真正多数的族群,依此而论我们该叫它“秦族”。事实上,外国人至今还用“秦”的洋音来称呼我们。但秦不争气,只坐了15年天下——汉接收了一个现成的“大户人家”(见图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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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2.14 西汉天下形势示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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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高祖刘邦本是江苏沛县人,原本与汉水一点关系都没有。为秦朝当差的刘邦,听说陈胜吴广反了,就随大流去抗秦。楚王因其抗秦有功,派刘邦到汉中,当了汉王。此后,楚汉相争,刘邦得了天下,遂将汉王之号升级为汉朝国号。汉朝以降,虽然汉的意识形态被历朝所承继,但各朝一直以华夏人自称,直到元朝以后,才正式称汉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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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源于秦岭之阳的汉水,南下武汉与长江相会,原本是上天的一个水系布局。但无意之中,却编织了中华民族的文明网络。从很古的时候起,汉水就与长江、黄河、淮河并称为“江河淮汉”。这一古老的水系打通了文明通道,使黄河文化圈与长江文化圈得以交汇融合,从而完成了华夏文化的伟大架构。融合了不同族群与不同文化的汉族,而今人口已达13亿,不仅是中国人口最多,也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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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的古字,《说文》解为“漾也”,本意是水名,指的即是汉水。也有人将古“汉”字解为“滩”。其实,滩也是江水的另一种描述。汉朝一统天下后,汉这个字渐渐脱离了水名,成为了一个巨大王朝与族群之名。北方少数民族称汉朝的人为“汉子”,后来,被代指男子,成为“男子汉”。“汉”这个字,一步步被美化,一步步被夸大,再后来,连说银河之事都用上了这个“汉”,叫“星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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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河汉界一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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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是怀古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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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地方,两千多年前叫荥,现还叫荥。虽然,荥阳已称市了,但对于我这个游客来说,它就是郑州的郊区。出郑州城北上,中巴车狂奔30多公里后,把我抛到一片荒野之中——前边就是鸿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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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农民指着沟边的一段土坝对我说,这就是古城,西边是汉王城,东边是霸王城。听着像是信口胡说,两千多年前的两位豪杰或流氓,怎会在这里放下屠刀,以一条荒山沟为楚汉分立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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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还要扯回两千多年前,眼前这条300米宽,百十来米深的大沟,魏惠王在公元前360年挖的一条与黄河相连的运河。因为沟在广武山下,当年人们称其为广武涧。不论是运河也好,广武涧也罢,都说明古时这沟是有水的,河水是后来才干的。关于这一点,比我早一千多年来此考察的韩愈已经发现。他在《过鸿沟有感》一诗中叹道“力尽乌江千载后,古沟芳草起寒云”。芳草也好,荒草也罢,眼前这了无生机的沟沟坎坎,刚好成就了凭吊古战场所需要的那种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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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6年,这里被列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其实,古代这里就是名胜了,阮籍来过,李白来过,韩愈也来过。康熙年间,这里还立了刻有“鸿沟”二字的石碑(见图2.15),当是清朝的“文物保护单位”。放眼荒沟,保护也没什么可保护的,开发的空间倒是很大:立个塑像、堆个土台、夯段土墙……就能说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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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刘项两个一起抗秦的哥们儿,走到这里已成势不两立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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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邦自立为汉王的第二年,乘项羽进攻齐国之机,从都城南郑(今汉中)出兵,攻占了项羽的都城彭城(今徐州)。项羽连忙率30万兵马回救自己的老巢,大败汉军于睢水。刘邦狼狈跑回了古荥。第二年,项羽恢复军力,重整旗鼓,包围了荥城。刘邦逃出城外,双方遂于广武山前,展开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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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军对垒,久攻不下。气急败坏的项羽,将俘虏来的刘邦父亲绑缚于高台上,隔沟高喊:“刘老哥,快投降吧。不然,我就把你爹放锅里煮了”。亭长出身的刘邦,当即以“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气魄回应:“项老弟,你我是结义兄弟。我爹就是你爹,要是煮了你爹,可要分我一碗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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