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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西洋非彼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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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洋”入“西”的错位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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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千百年来的华夏各王朝的眼里,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西方所指称的“东方”,中国人一直认为“自古帝王居中国,而治四夷”,这个“气派”一直是到康乾时代都没有丝毫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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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9 明代以前,中国一直没有清晰的“西洋”地图。首次让中国人看到清晰的“西洋”的世界地图是利玛窦的《坤舆万国全图》(局部图),人们这才知道“西洋”在世界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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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由于“对外交流”的需要,海外的概念也一步步明晰。当然,定盘星仍是以中国为“中”。有人考证说,“东洋”一词最早散见于宋书之中。宋时的东边,与中国打交道的,一是朝鲜,二是日本。在天朝眼里,这个“东洋”,只是东边而已,都是来中国朝贡的,一点“洋气”都没有,大唐、大宋才是先进文化的代表。所以,一直到明代,中国对日本的地理描绘都是很粗糙的,即使是在《筹海图编》这样抗倭意识明确的海防地图中,日本岛的轮廓也描绘得不清不楚,“东洋”似乎上不了天朝的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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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明两朝,有了相对宽阔的海洋视野,但在东西洋的问题上,常常是东西混杂,语焉不详。但错误的认识,或落后的认识,与刻意把地理方位意识形状化是两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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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自唐以后,佛教传入日本后,日本人在接受汉唐中国的“天下”观,模糊和有限地认同中国人赋予它的“中华中心主义”内涵之时,日本也创造了“神国”的立国观念,并在10世纪,借助佛教瞻部洲的观念,在日本大力宣扬“三国”世界观。从14世纪日本绘制的《五天竺图》(见图5.10)来看,瞻部洲的中心是天竺,中国是偏远的国家,海上是日本国。这个基于佛教思想的“三国”观,到16世纪中叶之前,已成为日本人传统的世界观。日本国的这种淡化和摒弃“中华为天下中心”的中国人的天下观的做法,在近代的世界大变局中,也自然而然地迅速将眼光投向西方以及整个现实的世界,并采取了更加激烈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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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近代史的学者早就指出:日本对东洋与西洋这两个单词解释,不仅与中国完全不一样,而且别有用心。近代日本的东洋与西洋,是从Orient与Occident翻译过来的。西洋大体指欧洲,而东洋的范围不甚明了,有时指全亚洲,有时指远东。但在近代日本的表述中,东洋通常是不包括日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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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5.10 从这幅14世纪日本绘制的《五天竺图》(墨线图)来看,天竺(印度)在瞻部州的中心,中国和日本一样而是偏远国家,中国并不是世界的中心,日本列岛与其中国大陆隔海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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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中科院日本研究所王屏先生研究,近代日本之所以赋予“东洋”一词特殊的含意,是有战略考虑的。它不仅表达了脱离传统的中国属国的旧体系的意愿,而且表达了日本在新的国际关系中全新的自我定位。当面对西方对东方的侵略时,日本人的“东洋”是外指的,如对西方说“大东亚共荣”,此时日本是被包括在东洋之内的。而当“东洋”内指时,即在东洋内部,日本却把自己排除在“东洋”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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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航海的胜利和工业革命的成功,使西方对东方的态度有了巨大的转变。西方社会开始将崇拜了上千年的东方,矮化为落后的东方。东西方的方位,进而意识形态化了。“西洋与东洋”在地理概念之外,又多了“文明与野蛮”的定位。“东方”或“东洋”被矮化,大清国根本没有感觉,日本却早早体察出来,并有意识地将自己从“东洋”中渐渐剥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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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4年,即有日本人提议,将其教育科目中的“支那史”改为“东洋史”。日本之所以要创造出一个“新东洋”概念,就是要将自己混同于“西方”,因为西洋等于文明,东洋等于野蛮。而混入西洋的日本,则在文明的名义下,对中国和朝鲜施以拳脚。初入20世纪时,更有日本学者强调,遣唐使时代,日本已经吸收了唐以前的中国文化;德川时代,日本又吸收了唐代以后的中国文化;现在,日本向中国文化学习的时代已经结束,取而代之的是向西方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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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脱东入西”的进程中,日本从“远东”的一员,一点点变成“西方”的一员。在抗日战争中,中国军民高喊“东洋鬼子”时,日本已从“理论”上,跳出“东洋圈”了。这是件既滑稽又严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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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东入西,是日本当年的“远见”,而今它已成为一种时尚。同在一条经度线上的朝鲜半岛的南北两个国家,韩国已然和日本一样将自己划入西方。而比中国还要东方的澳大利亚,好像从建国那一天起,就“西方”了,现在连它的邻居新西兰,也脱东入西。“西方”这个概念,在东方脱离地理方位而被美化已然成了一种抬高自我的“传统”。这是一种世界观的异化,是东方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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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近忽远的“佛郎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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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多年前的一个早晨,两个失去方向感的红毛洋人,登上了中国南部的一个荒岛。红毛向两个晒网的渔民,不停地问:“这是什么地方,这地方叫什么?”渔民不胜其烦说了一句“妈的”。红毛摇着头想了想,依此为这个岛起了一个至今也说不清由来的洋名,第一个字母就是个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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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缺少沟通却相互指认的时代,东方西方各自命名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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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早侵入天朝地盘的是葡萄牙。对这些长身高鼻、猫眼鹰嘴、鬈发赤须、诡服异行的人,不论是沿海的百姓,还是帝国的官吏、皇帝都是一个谜。他们来自何方、有何公干?不甚了了。中国人给这些番人,起了一个绰号“佛郎机”或“红毛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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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7年即明正德十二年,葡萄牙使团从海上来到广州。在大明皇朝的眼里,他们是来朝贡的番使,只是此前从未听说过这么一个“番邦”,也从未见识过那么野蛮的习俗,“贡船”驶入珠江口,竟用杀人攻城的火炮来表示友好与尊重。这些“礼炮”让怀远驿的守备吃惊恼怒,于是,葡萄牙的“贡使”被扣在光孝寺学习了三天的天朝礼仪,然后,才定好日子引他们去见总督陈西轩公。这件事《广州通志·夷情上》记载很清楚:“佛郎机素不通中国,正德十二年,驾大舶突至广州澳口,铳声如雷,以进贡请封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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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从何时开始称西人为“佛郎机”,又为何以“佛郎机”称之?我们从《元史》及一些元代的文字中,可以看到,那时已即有“富浪”或异写为:茀郎、法郎、佛郎、拂郎、发郎的译音。如,元代诗人顾瑛《天马歌》中即有“至正壬午秋之日,马天西来佛郎国”。可见,元人已将欧洲称之为“佛郎国”。这里的“佛郎”译音,也就是明代的“佛郎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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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郎机”之名,应当是历时几个世纪,经东罗马、阿拉伯地区辗转传至中国的。按照利玛窦神父的解释,西亚人将欧洲人称为法兰克“Frank”。中国人与西亚素有往来,便随了他们对欧洲人的称呼,因为发不出“r”这个音,就成为“佛郎机”。这个称呼,最初并无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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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对于马来半岛、苏门答腊或爪哇岛来说,“佛郎机”绝非善类。1511年,葡萄牙“战神”阿尔布克尔克攻陷马六甲。满剌加(马六甲)国王苏端妈末派使者向大明帝国求援。十年以后,也就是“佛郎机”已经来广州“朝贡”之后,明武宗换成世宗时,才想起让兵部议一议这件事,并大大呼呼地下了一纸诏书:令佛郎机,退还满剌加,并谕暹罗等国前去援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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