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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05 参观过首届香港国际古书展的人,将有幸见到1543年德国首次出版的《天体运行论》,标价150万美金。而金尼阁带入中国的7000部西书中,恰好就有1566年的瑞士巴塞尔的第二版《天体运行论》。这部具有挑战性的科学巨著,在1616年曾被罗马教廷列为禁书,但它却能辗转进入中国,实在是万幸。不幸的是《天体运行论》没有像《几何原本》那样被翻译成中文,和那批东来的西书一样寂寞地躺在异乡,成为“没人读过的好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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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07 事实上,金尼阁来华之初曾拟定庞大的翻译计划,并联系了艾儒略、徐光启、杨廷筠、李之藻、王徽、李天经等中外人士共同翻译出版这些书籍。但金尼阁在杭州早逝,最终除一小部分被李之藻和王徽等人翻译成中文外,绝大部分西文书籍不仅没发出华夏之声,而且不知所终,死不见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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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09 只为后世留下一个凄凉的名字——“金氏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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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11 300多年过去,即使找不回“金氏遗书”,人们也想知道,金尼阁带来的7000西书都是些什么书。我曾请教过一位正在英国攻读博士的小姐,请她查一查欧洲是否有这7000部古书的书目。她没能找到这方面的东西,西方没有这些西书的答案。唯一能透露出一点“金氏遗书”信息的,只有那个著名的编目——《北堂书目》。它以书目的形式显示:“金氏遗书”曾经“存在”,今且“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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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13 所谓北堂,其“堂”即教堂;北京当时有东、西、南、北四大教堂;北堂即后来的西什库教堂,坐落在旧北京图书馆的斜对面。所谓《北堂书目》,是北堂图书馆明清藏书的目录,是300多年西学东传的文献缩影,其中包括“金氏遗书”的部分遗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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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15 北堂藏书十分复杂,它有老北堂藏书和新北堂藏书之分。新北堂藏书是1860年英法联军进北京,天主教财产被归还以后,南堂藏书与北堂藏书正式合流以后的北堂藏书。由于老北堂藏书并没有一个明确的书目,所以,“金氏遗书”的书,就这样混入新北堂的书中,想《北堂书目》中分辨出来,实在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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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17 中国是一个书国,即使是看不懂的西书,知识界也高看一眼。《北堂书目》就是应北京知识阶层的请求,于1939年启动的。此工程经燕京大学校长司徒雷登等人介绍,得到美国洛氏基金的支持,由辅仁大学负责编辑。1944年出版了北堂藏书的第一部书目,即法文部分书目;1948年又出版了第二部和第三部拉丁文书目和其他各国文书目。1949年《北堂书目》交由教会出版社正式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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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19 虽然,《北堂书目》中难辨“金氏遗书”,但它却是目录意义上的“西文善本大全”。找不到也摸不到“金氏遗书”的中国文献学家,只好把研究西文善本的热情投入到研究《北堂书目》的工作中,是他们的精细统计使我们得以知道:当年的北堂收藏了法文、拉丁文、意大利、葡萄牙文、西班牙文、德文、希腊文、荷兰文、英文、希伯来文、斯拉夫文和波兰等几乎所有欧洲语言的古书。其中数量最多的是拉丁文古书,而后是法文古书。据参与过1978年“北堂书”清点的专家说,其中至少有两种是1450——1500年的印本书籍,属于西善极品“摇篮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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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21 “北堂遗书”名声极大,但绝大部分来自南堂所藏,大约1300种;而东堂、西堂和北堂三堂的藏书加起来,才300余种。此外,还有镇江、济南、杭州、南京、上海、正定、武昌、开封等住堂的藏书,和几位主教的私人藏书近千种,加上来源不详的图书2000千余种,共4101种5133册。但“四堂”总藏书量,仍不及金尼阁的“七千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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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23 如果不做统计,人们很容易认为传教士带来的书都是宗教书。其实不然,《北堂书目》中的宗教类图书,仅占所藏的三分之一。计有圣经、教父学、神学教义及伦理学、辨证神学及神秘主义、教规法及民法、布道及教义问答、祷告书、禁欲主义等,共2000余种。北堂藏书的三分之二,是自然与社会科学类。计有历史、自然史、哲学、文学、几何学及水文学、数学、天文学及日晷测时学、物理学及化学、机械学及工艺学、医药学、语言学、传记、杂类等,共3000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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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25 不能不叹惜:当年若把“金氏遗书”或“北堂藏书”全部翻译过来,我们的大明、大清将呈现出什么样的文化面貌?但历史不是游戏,历史是你不得不接受那个结局:明清一脉,中国人依然热考“四书五经”,不问科学,遑论民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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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27 “金氏遗书”显然是见不到“全尸”了,但还有北堂藏书。这么多身世复杂、价值连城的西文善本,而今,都在哪个“高阁”里“高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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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29 据说,《北堂书目》及北堂所藏的西书善本,现存于国家图书馆古籍善本部,其中,至少有四种(五册)1450——1500年间出版的珍贵“摇篮本”,其次才是这里所说的那些西文善本,这些古书有的在西方已经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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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31 据说,有人见过第二版的《天体运行论》,它静静地躺在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里,蓝布函套,犊皮封面,扉页上有与金尼阁同船来华的传教士罗雅谷的拉丁文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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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33 两年前,我曾拜访过国图善本部,原打算走“后门”拜见善本,结果是“没门”。不久前,见到上海交大的科学史博士江晓原先生,与他说起此事。他说,当年为做毕业论文也曾找过“北堂遗书”,结果也是见不到。他告诉我:“此中说法颇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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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35 公开的信息称,国图善本目录中收录了1953种西文和日文书籍。但北堂藏书不包括此目录之内。由于“种种原因”吧,北堂藏书还不能对内或对外开放,“金氏遗书”的最终面目,仍无从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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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37 我只能祝愿这些西文善本——大善存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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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39 大明王朝拉开中国近代史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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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41 范文澜先生说林则徐是“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这话并不一定错了,但却完全忽略了明朝——中国就没闭上眼睛。不说郑和下西洋后,《武备志》里展现了“郑和下西洋航海图”,单说万历朝,利玛窦给中国带来第一幅中文版的世界地图《山海舆地全图》,令大明知识界乃至皇帝都看到了全新的世界地图,大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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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43 所以,仅从地图的角度看去,不仅说林则徐是“睁眼看世界的第一人”不够准确,连将中国近代史的起点划在鸦片战争,也值得商榷。我更倾向于将中国近代史的起点定位于明代,至少在与地理学的意义上是有依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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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45 文艺复兴是西方历史的重要分水岭,它靠着两个致命的武器,终结了欧洲的封建社会,使欧洲开始向全新的社会形态过渡。文艺复兴并非如它的四不像的汉译命名一样是“文艺”的“复兴”,而是一种再生,是自由意识觉醒。它对人类最伟大的贡献:一是发现“人”;二是发现“世界”。前者是将神权的统治扭转到人文主义的轨道上来,解放了人的思想,推动了文化的进步,进而为资本主义发展做好了思想准备;后者是发现“世界”,大航海带来了地理大发现,使人类对世界有了全新的认识,东方与西方、旧大陆与新大陆,相互碰撞,世界格局因此而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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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47 中国当然不能置身事外,恰恰相反,中国是一个重要的参与者。虽然,这种参与有着极大的被动性,但相对于西方而言,整个东方差不多都是被动的,被动地从传统社会中拉扯出来,加入到世界的“三千未有之大变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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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49 此后的世界史,此后的中国史,已无法再简单地归入各自的独立的编年史中,世界史、世界近代史与各国的国史紧密相连。中国历史也是如此,从此刻开始,已不能再单独书写,它将进入到世界近代史的大格局中,重新定位这一段的中国史和中国的近代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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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51 虽然,中国以自己为世界,已有上千年的历史,但将中国图景绘入世界地图,一直是西方的一项伟大地理工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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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60453 在西方地理学先师托勒密公元2世纪描绘的最早的世界地图中,中国是不存在的,印度是世界的最东边。这样的认识在西方足足持续了一千年,直到1375年一幅全新的世界地图——《加泰罗尼亚航海图》的诞生。在这幅细密画风格的地图上,中国被描绘成一片富裕的大地,大汗的京城(北京),南方的刺桐(泉州)港,皆在其中;但元蒙帝国的边界完全不准确,比例也和实际相差甚远。这是马可·波罗东方旅行之后,最清晰地描绘了中国的西方世界地图。不过,此时离新大陆的发现,还有一百多年,世界仍是残缺的。直到1492年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1507年德国教士瓦尔德西缪勒绘制并出版加入了美洲的全新世界地图——世界终于成为一个整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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