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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62 贞卯帝其降(祸),十月。(《佚存》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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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64 殷人盖以天帝为降灾祸赐福佑之主宰,此所谓祸,亦指天灾,卜辞中常有风雨霾为祸之文,如:“风不隹祸”(《铁》一八八,一),“今日风祸”(《上》三一,一四),“今辛未大风不隹祸”(《前》八,一四,一),“贞霾其出祸”,“贞霾亡祸”(《前》六,四八,七),皆其明证。所谓不若,亦无非指天灾,卜辞常以“不雨”与“不若”并称,可证。是殷人意识形态中之上帝,其威力以天象垂示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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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66 周初人之宗教思想几与殷人无以异,例如《周书》中较早诸篇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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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68 予惟小子,不敢替上帝命。(《大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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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70 亦惟十人迪知上帝命。(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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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72 闻于上帝,帝休。(《康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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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74 皇天上帝,改厥元子,兹大国殷之命。(《召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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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76 昊天大降丧于殷,我有周佑命,将天明威,致王罚,敕殷命,终于帝。……今惟我周王,丕灵承帝事,有命曰割殷,告敕于帝。(《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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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78 我亦不敢宁于上帝命,弗永远念天威。(《君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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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80 丕厘上帝之耿命,乃用三有宅。(《立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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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82 此等崇拜天帝之观念实较殷墟卜辞尤甚。殷墟卜辞中之帝仅能主天象之祸福而已,周初之天帝,且能直接命人之行动也。盖周代已确立农业社会,其于自然神之崇拜,实较商代有过之无不及。如周铜器亦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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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85 王祀于天帝降,天亡尤王。衣(殷)祀于王不(丕)显考文王,事喜(熹)上帝,文王监在上。(大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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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87 隹皇上帝百神,保余小子。(宗周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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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89 可见“事喜上帝”,即周王至德之所在也。惟《书·大诰》《康诰》《君奭》及《诗·大雅·文王》等篇,似于天又颇有所疑,如云:“越天棐(非)忱,尔时罔敢易法(定)。”(《大诰》)“天畏(威)棐(非)忱,民情大可见,小民难保。”“……惟命不于常。”(《康诰》)“天不可信。”(《君奭》)“天命靡常。”(《大雅·文王》)郭沫若《先秦天道观之进展》据此断定凡尊天之说乃对殷或殷旧时之属国而言,而怀疑天之说则由周人自发之;周人本疑天,其尊天者为愚民政策。其说非也:《诗》《书》中关于“天”“帝”之语,不外敬畏称颂与呼号怨愤,如《诗·大雅·板》篇亦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瘅”,盖于怨恨愤激之时,不免作怨天疑天之辞,非于天道观念有突变也。亦犹今日民间颇不乏怨天恨命之言,而其尊天尚命之观念实未尝稍变。盖以天帝有意想人格,故怨之,怨之尊之,言行虽相反,而其天道观初无不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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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91 又吾人考辨先秦之天道观,应将智识阶级与一般社会分别观之,《论语》《老子》之否认天神之威权及意识,盖因其为智识阶级所作,智识既高,于鬼神自不能信。然孔子于怨天尤人之际,犹不免以天为有意识,如:“颜渊死,子哭之恸,曰:天丧予!天丧予!”(《先进》)“知我者其天乎!”(《宪问》)郭沫若以此孔子所谓“天”即“自然”,实属迂回无当。盖天之有意识,本当时一般之见解,故于悲愤之际,无意中以一般之见解出之耳。《墨子》本多平民之思想,其兼爱尚贤节用节葬,本为平民阶级之呼声,故《荀子》指为“役夫之道”(《王霸篇》),王充指为“虽得愚民之欲,不合知者之心。”(《论衡·薄葬篇》)故其天志之说,本民间固有之一般思想。《天志上》云:“夫天不可为林谷幽门无人,明必见之。”《明鬼下》云:“鬼神能尝贤而罚暴,……鬼神之所赏,无小必赏之;鬼神之所罚,无大必罚之。”此仍为殷周传统之宗教观念耳。徐中舒《金文嘏辞释例》(《中央研究院史言所集刊六》本一分)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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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93 天与祖先之观念,在殷周之世颇有隆替。《商书·盘庚篇》以为人之祸福,概由祖先主持,故殷人对于祖先之敬事,较之事天尤为隆重。两周之世,此种观念渐有转变。其见于嘏辞者,凡西周之器,所虔敬祭享祈匄之对方,仍为祖先(有时亦为天神),至东周之世,则于祖先之外兼及天神,或仅向天神有所祈求(自其语意论之,知其为天神而非其祖先),盖周人以为祖先仅能作福,而天与神则兼擅祸福之权,故时代愈后,则事天之观念益隆,而事祖之观念转薄。此种转变,于儒墨两家之说,颇有相当之影响。前者疑即墨子尊天右鬼说所渊源,后者即儒家亲亲之义所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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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195 此以时代愈后事天之观念益隆,与郭沫若之说适相反。其实郭徐二氏所见皆属一偏,徐据金文而忽卜辞,郭氏则又忽于金文,吾人兼据二者,以为殷商时一般尊天之观念固未尝薄于尊祖先之观念,而周代时尊天之观念又必隆重于往昔。徐氏又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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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203 金文凡言“永命”者,多西周器;言“命”者,多春秋时器;言“嘉命”者仅一见,乃春秋晚期器(春秋时器亦有言“永命”“命”者,如陈逆、,但不多见);据此知春秋时对于天神或祖先之观念,已不如前此隆重。盖“永命”有不可一时或离之意,而“命”“嘉命”则无此意。言“永命”则人必依天神或祖先而生存,言“命”“嘉命”,则人仅须神之善命即足,不必永久监临在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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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071207 实则“永命”“命”,仅各时代用词习惯之不同,非观念之有轻重。金文言“命”“嘉命”者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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