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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上古史导论 [:17070705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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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丹朱、驩兜与朱明、昭明、祝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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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朱、兜为同一传说之分化，既已证之，而丹朱、兜之传说实又出于朱明、昭明、祝融之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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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祖昭明之传说与东北民族朱明之传说及楚民族之祝融传说之为同一神话，至为明显。朱明，《论衡·吉验篇》《后汉书·扶余传》作东明，《魏书·高句丽传》《三国史记·高句骊纪》《朝鲜实录本纪》均作东蒙，此与昭明、祝融俱音转相通：“昭”“朱”“祝”，“明”“蒙”“融”，俱一声之转。《吕氏春秋·十二纪》《礼记·月令》之五帝五神说，本殷人东夷系神话之组合；《吕纪》为秦相吕不韦集宾客编纂而成，秦嬴姓，即盈姓，本亦东夷。五帝中大皞、少皞即帝喾与契（近人陈梦家已证之，别详《舜、太皞及少皞、契》篇），五神中若蓐收之即王亥（别详《王亥篇》），玄冥之即冥（别详《鲧》篇），俱殷人之神话，则祝融亦本为殷人东夷之神，似甚可能！《史记·楚世家》称楚远祖为祝融，近祖为鬻熊，鬻熊亦即祝融（顾颉刚氏已言之）；楚以祝融为宗神者，楚本亦东夷，近人已有明证。楚又处南方，故自以为祝融之后，亦犹秦处西陲，自以为主少皞之祠也。殷人东夷与秦楚之有朱明昭明祝融等神话传说，良非偶然声音之巧合。《吕纪》于《夏纪》云，“其帝炎帝，其神祝融”，而《淮南子·天文训》云：“南方火也，其帝炎帝，其佐朱明”，高诱注云：“旧说云祝融。”《开元占经》三十引许慎《淮南天文闲诂》又正作“其佐祝融”。是高诱所见本作“朱明”而许慎本作“祝融”。《群书治要》引《尸子·仁意篇》及《尔雅·释天》皆云：“夏为朱明”，又《楚辞·九歌》云：“绝广都以直指兮，历祝融于朱冥”，“朱冥”亦即“朱明”，祝融之即朱明，此其明证。（书业案，《文选》张景阳《七命》：“丹冥投烽”，《注》：“丹冥，南方朱冥也。”似可证朱冥即丹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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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融之即朱明、昭明，既闻之矣。然则丹朱、兜之即朱明、昭明、祝融又何以言之？曰：其证有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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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朱明、昭明、祝融本为殷人东夷之神话，丹朱亦然。《山海经·海内北经》云：“帝尧台、帝丹朱台、帝舜台，各二方，台四方，在昆仑东北。”《山海经》称丹朱为帝丹朱，又以帝丹朱台与帝尧台帝舜台并称，尊之特甚，盖丹朱本为东夷之神话，而《山海经》本淮楚之作耳。《海内南经》云：“苍梧之山，帝舜葬于阳，帝丹朱葬于阴。”帝舜为殷人东夷之帝，此以帝丹朱与帝舜同葬于苍梧，尤足证丹朱之为东夷神话也。《郑语》云：“夫黎为高辛氏火正，以淳耀敦大，天明地德，光照四海，故命之曰祝融。”又云：“祝融亦能昭显天地之光明”，祝融之称“祝融”者，以其能昭明天地也。《周语上》云：“昔昭王娶于房曰房后，实有爽德，协于丹朱，丹朱凭身以仪之，生穆王焉，是实临昭周之子孙……其丹朱之神乎！”祝融、丹朱同为东夷神话，又同有临昭之能，其为一神之分化，固甚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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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史记·正义》引郑玄曰：“帝尧胤嗣之子名曰丹朱开明”，是郑氏以《尧典》“胤子朱启明”之“朱启明”三字为一名词，此说虽奇，实非绝无根由者，盖“朱启明”之说即因朱明而起。《尚书中候》云：“尧之长子监明，死不得立”；《庄子·盗跖篇》云：“尧杀长子”；《释文》引崔氏云：“长子考监明”；而《国语·楚语》《韩非子·说疑篇》又谓尧诛丹朱。丹朱狸姓而《尚书中候》称“监明之子封于刘”，“刘”“狸”实一声之转：刘师培《释姓上》云：“实则刘与狸同：如《庄子·天地篇》‘执留之狗’，一本作‘狸’，汉刘之祭即狸之祭是也。”是知丹朱即监明。盖丹朱即朱明，而监明又朱明之讹变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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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丹朱、兜有为尧诛放之说，朱明、东明、朱蒙亦有为“王欲杀”之说，《论衡·吉验篇》云：“东明善射，王恐夺其国，欲杀之。”祝融亦有见诛之说，《史记·楚世家》谓：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即祝融）诛之而不尽，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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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朱明于东北民族传说中或以为天帝之子，或以为日之子：《魏书·高句丽传》云：“朱蒙告水曰：我是日子，河伯外孙”（《广雅》等书亦以“日”释朱明。书业案，祝融亦为日神，东西学者有主之者，余别有详考），《三国史记·高句骊纪》谓“告水曰：我是天帝子，河伯外孙。”丹朱于古传说为尧之子，兜于古传说为颛顼之子，《左昭二十九年传》又云：“颛顼氏有子曰犁，为祝融”，颛顼与尧本亦神话中之上帝，详《尧与颛顼》篇。据此又足证朱明祝融与丹朱兜之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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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风俗通义》云：“颛顼有子曰黎，为苗民”，证以《大荒北经》“颛顼生头，头生苗民，姓”，兜为颛顼之子而姓，其后为苗民；祝融亦为颛顼之子而名黎或犁，其后亦为苗民；则兜之即祝融可知。姓、狸姓、刘姓等说无非出于“黎”或“犁”之音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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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祝融于《月令》为夏季南方之神，《管子·五行篇》云：“黄帝得祝融而辨于南方”，《越绝书》亦云：“祝融治南方，仆程佐之”；而《大戴礼·五帝德》又谓“放兜于崇山，以变南蛮”（《史记》同）；丹朱放于丹水，《吕氏春秋》又谓“尧战丹水之浦，以服南蛮”；是传说中祝融与丹朱兜并在南方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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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孟子》《尧典》称舜“放兜于崇山”，《大戴礼·五帝德》《庄子·在宥篇》亦谓尧“放兜于崇山”；而《国语·周语下》谓“昔夏之兴也，融降于崇山”；是在传说中祝融兜俱在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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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吕氏春秋·慎大篇》云：“武王胜殷，入殷未下，命封黄帝之后于铸，封帝尧之后于黎。”《史记·周本纪》云：“武王追思先圣王，乃褒封……黄帝之后于祝，帝尧之后于蓟。”“铸”“祝”声之转，“黎”“蓟”亦音近。尧之后丹朱狸姓，而尧之后又封于黎，明为同一传说之分化。此尤足证丹朱狸姓说之出于祝融名黎也。而《礼记·乐记篇》《韩诗外传》皆云：“封黄帝之后于蓟，封帝尧之后于祝。”又传尧后封于祝或铸者，当又出祝融之神话：“祝”或作“铸”，则“朱明”“丹朱”之名“朱”，与“祝融”之“祝”为声转，又可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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