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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清今文家既以《月令》一系之五帝说为歆伪,不得不谓《月令》出歆伪。崔氏《史记探源》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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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歆欲明新之代汉,迫于皇天威命,非人力所能辞让,乃造为终始五德之说,托始于邹衍;说详《孟荀列传》。又增《吕氏春秋·十二纪》,……《月令》因之。适案《淮南·时则训》录自《十二纪》,无此十句(《天文训》有之,当是后人窜入;不然,何以此篇与之异?),可证《吕氏》本亦无之;今有者,歆所窜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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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五经释要》亦以此十句乃歆“窜入《吕氏·十二纪》及《天文训》以为证,而《时则训》无之,幸留此隙,得见十句非《吕氏》原本所有也”。此亦臆说耳。何以后人窜之于《天文篇》而于与《月令》相类之《时则篇》,反不之窜。何歆辈之愚拙,又至于此耶?而顾颉刚则更进而以为《吕氏春秋·十二纪》之首篇,皆后人所伪窜。顾氏《中国上古史讲义》甲编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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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纪·吕不韦传》云:“吕不韦乃使其客人人著所闻,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又《十二诸侯年表》云:“吕不韦亦上观尚古,删拾《春秋》,集六国时事,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为《吕氏春秋》。”《序意篇》云:“凡十二纪者,所以纪治乱存亡也,所以知寿夭吉凶也。”知纪的文字,仍是偏于议论方面,又述黄帝诲颛顼的“大圜在上,大矩在下”,亦纪中《圜道篇》之旨,它为什么对十二纪宗主的《月令》,不道一字呢?所以我以为起于《有始览》,终于《序意》,这是《吕氏春秋》的始末;每一览为八篇,每一论为六篇,每一纪为四篇,以偶数递降,这是《吕氏春秋》的篇目;通部皆议论之文,不杂制度的纪载,这是《吕氏春秋》的体裁。现在始于《孟春纪》,以《序意》置《有始览》前,这是失了它的始末,增《月令》之文,使每纪成为五篇,独用奇数,且冠偶数八六之前,这是失了它的篇目,以明堂制度,分析入十二纪,以音律的制度作《音律篇》,这是失了它的体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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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氏此论,亦臆说耳。《序意》云:“十二纪者,所以纪治乱存亡也,所以知寿夭吉凶也。”纪者记也,自以记述为主而议论则为附庸。从《八览》与六论之篇目偶数,不能即武断《吕氏春秋》之篇目皆偶数。《季夏纪》之《音律篇》亦据《月令》而作,苟《十二纪》之首篇为后人窜入,则《音律篇》势必亦后人所伪窜矣,《音律篇》既为伪窜,则《季夏纪》又少一篇!实则《十二纪》之首篇与下四篇,皆有密切之关系,孙德谦已尝言之。叶德辉《书林续话》以《十二纪》初仅首篇,以下四篇因只有空白,为后人所任意妄加,与顾氏同其臆说。春为生长之始,故《孟春》《仲春》《季春》三纪,如《本生》《贵生》《尽数》《重己》《情欲》等篇,所论无非立身养性之道;夏为成长之时,故《夏纪》诸篇,所论无非求学作乐之道;秋为肃杀之时,故《秋纪》诸篇,所论无非用兵决胜之道;冬为闭藏之时,故所论无非藏葬忠廉之道;十二纪首篇与下四篇,其关系之密切有如是,顾氏乃谓首篇为后人增益,何增益如此其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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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通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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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钱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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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 天地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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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SBN: 97875455218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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