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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分光镜 一四一 从结构上看东汉与西罗马帝国的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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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伤外感的征象,无疑削弱了东汉与罗马两大帝国的力量,但是,若没有结构性的缺陷,这样庞大而复杂的政治体系,仍会有移东补西的救济能力(例如移民就食,或运粮赈灾),俾有休养生息的复健功能。只有在结构上发生了问题,始有崩解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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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帝国与罗马帝国,有一个核心地区,及广大的外延,形成权力层级结构与空间的内外结构。在汉代中国,前者为郡县,后者为“中原”与外州;在罗马,前者为行省与属国,后者为意大利半岛与外地。两个帝国都是结构体系。由一个主体系领有若干次级体系,结合为不是十分稳定的整体结构,用Herbert Simon的辞汇,这种复杂体系系由原本可以独立的系统合成,主体系有能力控御次级体系,复杂体系各部分有其互补互利的功能,一旦主体系失去控御能力,各次级体系即可能纷纷脱离。因此,这样的复杂体系并不稳定,时时在将崩解的边缘(nearly decomposable condition)。于是,关键在于核心地区中的主体能否长期保持一定的实力,俾整个体系整合融铸为不能分裂的结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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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继承西汉已经组合的体系,以察举制度晋用各地的人才,参加中央政府的运作,可称之为“凝聚型”的体系。在核心部分,西汉体制是君权与相权合作操持统治功能。相权代表全国的文官系统,而文官系统则由察举制晋用儒家知识分子提供人才。儒家意识形态为皇帝天命及文官的服务功能提供了政权的合法性。汉代的精耕农业与农舍手工业生产的消费品,必须有市场网络为全国物资提供周流转输的功能,人才与物资的流通周转,使汉代的中国结合为一个庞大的复杂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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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相当稳定的体系,在东汉时有了相当程度的变化。东汉削弱相权,以三公代替了丞相,三公任轻,机事专委尚书,成为内廷的“秘书处”。内朝与外朝的两橛结构,使西汉君相共治二元权力中心,分解为内外对抗的二元权力。东汉外戚宦官,其实都依附君权而取得权力。东汉教育,较之西汉,多了地方学校与私家讲学,《后汉书 •儒林列传》中,名师宿儒,从学者动辄千百,于是汉代知识分子的数字大增,其中不能挤入文官行列者也为数不少。这些知识分子,遂成为权力结构之外的一股社会力量。清议月旦人物,乡评里选,知识分子自己取得了评定等次的自主权。西汉察举制代表的参与问政,遂一变为儒生批评时政。政权与学术成为对立面。党锢之祸是政权与社会精英对立的极化。汉代复杂体系的领导阶层,因此而丧失功效(dysfunc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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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的覆亡,在中国历史上有特殊意义。秦汉秩序,曾经历过嬴政新莽两次变局,但是汉承秦旧,光武也是“中兴”,原有的格局体制,均未崩坏。东汉之亡,中国进入完全不同的情势。范晔著《后汉书》以前,已有谯周、谢承、薛莹、华峤、谢沈、司马彪、袁山松、袁宏、张璠诸家著作,实即反映了三国以至南北朝间,历史学家对于东汉覆亡,有极深的感受,都企图对这一次翻天覆地的变故,提出一番解释。范晔在其《狱中致甥侄书》,自白其撰作的心情,引《过秦论》为比喻。汉初著作,于嬴秦之亡,多所讨论。贾谊一论,著名当世,长留史策。范晔以此自况,也是为了对一段划时代的大变化,有所解释。《后汉书》列传,列党锢、宦者,两传当是他于汉亡原因,特加注视的问题。西羌一传,又有长论,也是为了解释羌乱对于汉亡的影响。循吏、酷吏两传,也许是沿《汉书》之例;但是他将郭躬、陈宠合为一传,代表专业文官,邓彪、张禹等人合为一传,代表与世浮沉的官僚,则似乎是说明文官体制的正负两个面貌。王充、王符、仲长统合为一传,特别大段征引仲长统的议论,崔骃传中,附列入崔实的议论,凡此都可以解释为范氏自己的历史解释。相对言之,黄巾起事,是汉末大事,范氏却只在灵帝纪、皇甫嵩、朱儁、卢植诸传有关纪传中叙述,并未列为专传,可能反映范氏史法,以为民间起事,是朝代覆亡的病象,而不是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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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言之,范晔的解释东汉之覆亡,当在宦官外戚败坏朝政,而于维护儒家理想的力量(如特立独行之士),及大规模的抗争活动(如党锢),又三致意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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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有识之士,颇有人已经注意当时的问题。王符《潜夫论》,指陈朝廷用人不当,效率不彰,贵臣用事,社会风气浮奢。仲长统注意到政府荒废庶政,宠任贵戚,四夷侵略,而豪人货殖,平民困穷,百姓离散,人口减少,田无常主,民无常居,朝廷用人施政,事归台阁,不在三公,外戚宦竖,作威作福,饥馑疾疫,重之以军旅扰攘,人不聊生。当时似已有一种末世的无力感,是以崔寔感叹,“方今承百王之敝,值戹运之会”,认为是由于升平日久,俗敞政衰,盼望复五等之爵,立井田之制。他的意见,大致仍将衰败的原因,归诸政事不良,贤人不用,贵贱不齐,贫富不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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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结当时人的意见,汉之将衰,大致由于政治与经济的原因,导致社会上财富集中、亲贵专权、豪族擅利、百姓困穷的局面。这些弊病,与西罗马内部的情形,也十分相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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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述情形,当是东汉衰亡之内伤征象。在“外感”的征象部分,西羌的动乱,使中国大受其困;董卓兴起,也是羌乱的背景下,始成凉州军之祸。不过,羌人的力量其实不大,既不具备有力的国家组织,人口总数也不多。羌人起事,大多是边吏不善抚循,官逼民反,众羌蚁聚狼奔,并无军旅组织,也没有良好的装备。东汉能够有力量击败强大的匈奴,却困于西羌,则实在说不过去。同理,西罗马能够征服高卢,占领东欧及中亚,罗马军团,东征西讨,无往不胜,自然有相当的战斗力。日耳曼部族,也与西羌相似,最初只是附塞的族群,据估计,日耳曼部族人口,不过罗马人口百分之五。人口不多,单位散漫,对罗马有骚扰之患,而不致于使罗马崩溃。至于天灾,罗马曾有火山爆发,土壤恶化。中国曾有北旱南潦,灾荒不断。公元第二世纪大疫,从中东Parthia开始,向东西双向蔓延,东西地均受其害。罗马帝国与汉代中国都是广土民众,跨州连圻,一时一地的灾难,史不绝书,人口增减也是区域性的现象,不是全面的减少。因此,天灾如饥馑疾疫,即使在西罗马与东汉,确实相当扰人,却也未必能造成持久而广泛的伤害,足以拉垮庞大的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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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六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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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分光镜 一四二 西周与埃及文化的异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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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尼罗河谷的疆域,与中国黄河中游的中原面积相埒,比较西周的泾渭流域,则尼罗河谷又稍为大些。不过尼罗河谷是天然生成自我充足的格局,埃及闭关自守的情势,导致埃及文化独树一帜,孤芳自赏。即使埃及在文明初现曙光时,曾接受两河流域文化的影响;其考古学的证据,诸如两河圆筒形的印章,金字塔的雏型,若干艺术表现的母题,均明白可见其两河文化的痕迹。最可注意者,则为埃及象形文字,出现十分突然,而且出现之时,已是相当成熟的文字系统。研究埃及的学者都认为,埃及之有文字,是由两河书写文字的刺激,而独立发展为另一文字系统。我们必须注意,埃及在接受文明启蒙,触发而独立发展自己的文化系统之后,不论政制、宗教、文字、艺术,无不体现埃及的特色,不易与其他境外文化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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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言之,中国的中原,位于今日中国本部北方的中央;与四周各地,中间并无不可逾越的障碍。早在新石器时代的晚期,今日中国境内的地区文化已呈现相当程度的同质性;邻接的地区文化之间,往往大同小异;只有在相距较远的地区文化之间,始呈现较大的差异。龙山、大汶口、青莲岗、屈家岭、良渚、河姆渡,以及南方的诸种地方文化……各个系列之间都有其相同处,也有明显的个别特色。彼此互动,有其一定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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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周时代,中国中原核心地区的文化,与中原以外族群文化之间,也是大同小异。华夏与夷狄之间,黄河流域中原文化,江汉流域的诸种文化;北方农牧交界地的文化,沿海岸的地方文化……诸种文化都有其特色,有竞争的潜能;彼此的差异又不是十分严重,以致不能交互影响。西周分封诸侯,一国之内,都包含不同的族群,至少包括周人、殷人及当地土著。每一个诸侯的封疆,其实都有该地古代文化的后裔。黄河中游的中原是商人之后,山东半岛是少皋族群之后,晋是夏人旧域,淮上是祝融八姓一度广布的地区,江汉之间,则在东周又有新兴的楚继承这一地区源远流长的古文化,江南及沿海的吴越,又是南方广大地区土著文化之一二部分,而西南的巴蜀,北方的燕、赵、代、中山……无不与中原的主流文化之间,有其激荡与融合。各地涵化的经验,也都有其曲折回旋的过程。商周的相融,华夏与北方山地狄人的冲突,以至春秋时期晋楚的争衡,无不具有文化间互动涵化的意义。是以,中国古代的中原文化,不致闭关自守,而有足够的演变与成长的空间。这是中国与埃及在文化发展趋向迥异的根本原因,由这一基础上发展,中国古代的文化,可以不断吸收与容纳新成分,取精用宏,而不致僵化。若以核心与边陲的格局言,中国的核心,不断吸收边陲,而持续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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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以政治制度作比较。埃及地方不大,河谷的聚落,都可借水道一苇相通。是以,埃及的中央政权,号令不难下达,贡赋也不难收集转输。可能正因为河谷之内不易发展自主的地方势力,也无须发展多层次的封建制度,埃及王权十分集中,地方受中央的控制,一代比一代彻底。即使有双中心之制,也不过使中央的权力更能下达地方。反之,中国疆域广袤,在交通与通讯工具未发达之时,中央极难一条鞭打到底。殷商王国已有分封的雏形,诸侯与方国,裂土分疆。周代封建亲戚,以藩屏周,政治控制与宗法维系的双重网络,将广土众民的中国,笼罩于一个高度整合的体系之内。西周的封建,在东周散为列国,地方的自立性又压倒了中央的控制。即使西周时代的列国,也已必须将就当地风俗习惯,发展其独特的典章制度。周人策命遂多注意及此,所谓“启以商政,疆以周索”,“启以夏政,疆以戎索”,不外乎强调其融合不同的文化背景,铸为新的共同体。是以春秋时代的各国,其政府组织早已不是周室的模式,而因其个别的演化,发展为许多不同的形态。战国时代,则又因各国都经历政制改革,竟以实际需要,渐渐趋同,终结为秦代统一之后的专业文官。但是,中国的专业文官阶层,要到战国始出现;而埃及的文官,则在中王国时期已是行政的工具。新王国时期的专业文官,更是政府的中坚。埃及似乎早已发展了类似秦代的郡县制,只是我们至今并不知道埃及文官的选拔方式。埃及文学中,有数篇“训子篇”一类的作品,父亲谆谆教训子弟,学书学数是功名之阶,这倒与战国时代的情形十分类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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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代有祝宗卜史,可算是相当于僧侣的专业人士,而周王既有郊天及祭祀百神的宗教特权,又有宗法系统中祭祀祖先的宗长地位,周王实为最高的宗教首长,身系天人两界以和谐。在这一点言,埃及法老是太阳神之子,其地位也与周王之为天子相当。然而周王的宗长身份,不是专业的祝宗卜史可以取代;埃及的神庙祭司与僧侣,以其专业地位,都可以取得宗教的发言权,甚至浸假而形成政教对立的形势。Akhenaton的文化革命,遂因专业僧侣的抵制,而功败垂成。两河与埃及都有政教分离的现象;地中海世界及西欧,在基督教发展为主流以后,也有国家与教会的对抗及冲突。中国古代政教合一的传统,而且以政领教,毋宁是相当特殊的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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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古代的多神教,其原始形态可能也是许多地方族群的保护神;但在尼罗河谷文化整合为一之后,这些地方性的神祇,叠合为以分职任事的功能神,例如太阳神即为Re与Amon两位神祇叠合为Amon-Re。这种整合的方式,世界各地往往有之,中国古代亦将若干地方神及族群神整合为各有专职的功能神。神界反映人间秩序,也有一位最高的尊神,为百神之首;这是中国与埃及古代宗教共同之处。两大古代文化的宗教信仰,到底仍各有其发展的方向。中国的“天”,在周代已取代商人的帝,成为最高的尊神。天为自然现象的神格化,监临人间,光照上下,是神,也是超越的观念。因为“天”是超越的观念,“天”遂具有普世性;西周天命观念:天命靡常,唯德是亲,为中国文化的普世性格,踏出了第一次的突破启端,将普世与道德两大超越的观念,融合为一;后世儒家的发展,可谓由这一步的突破,于是中国文明与犹太希腊,同为人类的枢轴文明之一。埃及法老Akhenaton的Amarna文化革命,如果能贯彻始终,也未尝不能成为旋转乾坤的大突破。他事奉的大神Aton,不再是最高的尊神,而是独一无二的神;Aton也不仅有神格,也是超越的观念,不是人的形象,而以日光的光线象征生命的来源。Aton是普世的;一切生物,甚至一株小草,都因为Aton而有生命。这种普及万物的一神信仰,实开后世犹太与基督教一神信仰的先河。但是Aton信仰只注意大神的恩惠普及万物,并未将道德的价值观念加入这一普世的信仰,遂不似中国“天命”观之融合普世与道德为一个超越观念。其实,埃及文化中本有Maat的观念,其原意为各种事物的特殊属性,而且在第一中间时期,Maat更具有公义及真理的引申义。同时,中王国时期,埃及人也相信,冥王的裁判,根据死者生前的行为,而决定其在幽冥世界的奖惩。然而,Aton的普世真神观念,竟未与Maat及赏善罚恶两种观念融合为有如中国天命的普世与道德的超越观念。Aton信仰之未能发扬光大,遂使埃及文化失去了跻身枢轴文明之列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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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合言之,周代中国文化发展的模式,较为接近于埃及古代文化的模式,而与两河文化的模式差异较多。埃及文化的法老与周代的天子,都承担天人之际的联系。两个文化都有相当程度的普世性格。但是,周代的中原,四通八达,不能闭关自守;周代以“小邦周”取代“大邑商”,又必须戒慎恐惧,不敢自满自大;于是周代的王国体制与文化格局,都具有包容万有的气度,而且以变化为常态,发展为《易经》自强不息的开放心态。周人遂能以其封建与宗法的结构,凝聚古代诸种族群,合而为华夏民族,而且以此为普世天下的核心,开启中国不断扩大的契机。相对的说,埃及自囿于尼罗河谷的自足环境,太早即发展至其封闭格局的极限,其文化的自我完足与自满自信,发展为保守主义的心态。埃及在闭关自守时,颇能在安定中求取文化内涵的丰富,却不能面对域外文化的冲击。于是,埃及疆域的扩张及外来族群的入侵,引发了埃及人对多元文化的迷惘,也导致埃及文化因丧失自己特点,而终于澌灭。埃及的核心,不能扩张,也遂不能吸入容纳边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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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的模式,俨然中国在秦汉以后的大一统格局,有郡县,而无封君。三次统一,夹杂三次中间期,分合之势,以统一为常,分裂则为纷扰,却不见列国并峙的形势。于是,尼罗河谷之内,只能在分合之间反复。这一完整的格局中,没有可以修正与适应的余地;所有的刺激均只能来自外面的挑战。挑战的力量不够,即不足以改变原有的格局;一旦挑战的力量消失,改变也随之消失,一切又回复原状。挑战力量强大,则改变十分彻底,甚至使原有的主体消失不见。在保守与失去主体之间,几乎不见弹性。商周时代的中国则不然。中原四周,经常有性质不同的文化,迫使中原文化适应调节;甚至在吸纳这些异质文化之后,仍难免经历东周的列国体制,加强彼此的竞争,终于因为千岩竞秀,万谷争流,使中国文化的内容更为丰富,格局更为开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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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周两代,超过千年的经历,竟如埃及在Menes统一上下两埃及的先史时期可能发生过的过程。埃及在相当短暂时间内,即完成其统一格局的准备,仍由于埃及尼罗河各地方不大,又是封闭的形势,遂早熟而不能再有继续开展的余地。究其根本,埃及文化茁壮成长的地理环境,可能是最主要的因素:一则尼罗河谷幅员太小,很快即已充满同质;二则埃及两河太远,又为沙漠阻隔,不易交通,遂未能有切磋激励之效果。中国在秦汉以后,发展为类似埃及的模式,又何尝不是因为中国已有自然完足的地理范围内,也已充满同质,而中国与地中海世界及印度次大陆之间,也不易有充分的交通与接触。中国的改变,终究要在先后与印度、中东,与欧洲三地的文明接触之后,始有中古、近古与近代的三次巨大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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