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字猴:1.707121987e+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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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1988 无论如何,根据宜侯夨簋证明太伯奔句吴之说,主要是因为在文字学上虞、吴两字可通用。在宜侯夨簋铭文上,“虞”字从虎从夨。据李学勤考证,此字为从吴省声,是虞字的异构。(30)也就是说,吴与夨是相通的。周法高对此也早有说明;他指出:吴字省“口”就是夨,如周字省去“口”作“用”是一样的。(31)因此,综合许多学者的举证及意见,以及宜侯夨簋铭文中虞字的形构,都说明构成虞、吴的一个主要成分是夨。夨与吴可相通;虞、吴都是由夨演变而来。(32)如果“虞侯”出现在苏南的器铭中,使得学者忽略由陕西到苏南的山水隔阻,而相信太伯曾远奔到此。那么,如果在陕西也发现与“吴”有关的考古证据,是否能更合理地说明太伯所奔之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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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1990 另一种考古学证据:渭水中游的夨国遗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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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1992 由于长江下游的句吴距陕西岐山太远,许多历史学者如崔述、刘节、童书业等,均怀疑在周克商之前周太伯为了避让王位是否可能,或是否有必要,奔逃到如此遥远的异邦。(33)但对于太伯所奔之吴究竟在何处,则是众说纷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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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1994 周初重器散氏盘,铭文记载夨、散二国割土约剂之辞。张筱衡认为夨国即吴国,也是虞、芮争田之虞国。陇县一带有吴山,夨之得名与吴山有关,因此夨国应位于吴山所在的陇县一带。(34)他的看法为太伯所奔之吴提供一新说,但在当时没有受到重视。20世纪70至80年代,夨国遗址及遗物纷纷出土于陇县、宝鸡一带,所出器物大多是西周早期之器,也有部分中、晚期器。这些考古发现证实了夨国的存在及其时代和地理位置。(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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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1996 根据这些考古发现以及有关出土器物铭文的研究,考古学家认为夨国早在商末周初就活动在汧陇河谷台地,主要存在时代与西周平行。夨国确切的位置或其较集中的活动范围,约在汧水上游的陇县到下游的宝鸡一带。根据出土器物及铭文显示,夨国东与姬姓的散、井等国为邻,南与渔国为邻,而夨国之君与这些国家的领导家族间都有婚姻关系。(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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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1998 刘启益根据夨国考古遗存发挥张筱衡之说,认为太伯所奔之吴就是夨国,也就是虞国。他与张筱衡的意见可归纳如下:(1)夨之得名与吴山有关,吴山在陇县西,汧水之南;(2)传说中的“虞芮争田”之虞便是夨国,因与岐山周原很近,虞芮两国的国君才可能去到那里找西伯(文王)解决争端;(3)“太伯奔吴”传说中的吴也是夨国,除文字上的关联外,还有吴山为证;(4)周灭商之前的“荆楚”在今阡阳县,阡阳位于汧水中游,吴山在其西;由此也证明太伯所奔的吴或荆蛮是在汧水流域一带。(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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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00 张筱衡与刘启益之说,尤其是在地理上,似乎解决了千古以来学者对于太伯传说的怀疑。但黄盛璋对此有不同的意见,他认为夨国非吴国亦非虞国。他提出的理由如下:(1)从文字的形音义上来说,夨不是吴或虞;(2)夨国不是姬姓,而吴是姬姓国;(3)吴山在春秋战国时被称为汧山,后来才改为吴山。(38)我们若仔细探索黄盛璋对此说的质疑,可发现他的看法不能完全成立。首先,黄盛璋以汉代著作《说文解字》之例,并不能说明西周时夨的字音与字义;毕竟两者在时代上差了1000多年。而且,西周时的夨国完全不见于历史文献中,我们不知道夨作为国名时的读音及含义。其次,汉代文献称吴山本名为汧山,或说古文为汧山,只说明汉代人所看到的古文献中它被称为汧山,并不表示吴山之名是战国之后的人所创造的。胡渭在《禹贡锥指》中说:“自周尊汧山为岳山,俗又谓之吴山,或又合称吴岳。”(39)依他的看法,吴山是汧山的俗名或别称。现在由于夨国遗址发现在吴山附近,以及相关的铭文考释,使我们得以接触到汉代人难以窥见的资料,证明至少在西周时这里就被称作“吴”或“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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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02 至于夨国之姓的问题,我曾由“夨王”与邻近国家的婚姻关系,姜姓的吴岳(大岳)传说,以及夨国邻近吴山的位置,推证夨国王室应为姜姓。(40)因此我同意黄盛璋以及许多其他学者的意见——夨是姜姓国。但是夨为姜姓国,并不因此否定太伯所奔之吴即为夨。太伯传说中主要有两个组成部分:一是“太伯去国奔吴”或“太伯奔荆蛮”,二是“太伯成为荆蛮的君主”。以前者来说,这是很普遍的由于继承造成的政治性出走或分家,后者则是带有明显华夏族群中心主义歧见的历史记载。如果我们将太伯是否成为吴的君主当作未知,只以“太伯去国奔吴”这件事来看,则太伯所奔之吴国并不必是姬姓国。周人与姜姓族有密切的婚姻关系早为学者们所熟知。据文献记载,古公(太伯之父)的妻子也是来自姜姓。一个失意的王子,逃到母舅的国里寻求安慰与保护也是合理的。西周将亡之时,太子宜臼(平王)曾奔于姜姓外公的国(西申)里。因此太伯所奔的吴,很有可能便是姜姓的夨,就在宝鸡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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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04 至于“荆蛮”与汧水、吴山一带的地理关系,刘启益以先秦文献及金文说明荆便是楚,荆、楚常连称。他又指出,周原甲骨卜辞中有“楚子来告”,此楚曾附于周方伯,其位置应离周原不远。他与张筱衡都引《水经注》中“楚水又南流注于渭”,及《元丰九域志》“凤翔府,虢,有楚山”,证明楚在今汧水中游的阡阳县。(41)刘与张的这个说法,虽然还需更多的证据来支持,但是西周建国之初或更早的楚或荆楚,与春秋时人观念中的荆楚,的确可能所指不同。扶风庄白大队出土的墙盘铭文中提及“苰鲁昭王,广能荆楚”。(42)虽然春秋以来,即以此荆楚等同于春秋时楚国所居(长江中游一带),但事实上昭王南征之荆楚是在何处仍值得探讨。出土于岐山县董家村的五祀卫鼎,记载当地贵族划分田界的约辞。参与公证者中有“荆人”与井人;(43)我们可以怀疑当时这“荆人”是远来自湖北或江淮的蛮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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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08 “荆”可能与汧山(岍山)、汧水中的地名“汧”,或西周金文中的国名“井”有关。小篆中“荆”作;但以金文证之,在西周时“荆”从井作。刘节曾指出,汧或岍原来是从井的;他由出土彝器及铭文证明井人所居可能在今汧水流域。(44)由西周金文中,我们也知道夨、散之间有“井邑田”;井又曾与宝鸡茹家庄、纸坊头的渔国通婚。(45)井之所在应距宝鸡不远。荆、井、汧等这些古文字上错综复杂的问题,还待文字学家去厘清。在此,我且举一个尚待验证的假设:可能在西周建国之前,周人观念中即已有地名为井(或荆),为偏远蛮荒之地,这个地方就在汧水流域到宝鸡一带。后来由于文字的增衍及人群的流变,当地的地名分化为汧(水名)、岍(山名)、井(国名),而“荆”后来成为蛮荒之地的代名词;它作为一种华夏南方族群与空间边缘概念,其指称内涵随着华夏的成长往外推移。对于荆蛮最原始的指称地,及此地名或人群概念的漂移等问题,我们还需有更多的资料来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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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10 以上我们陈列了两种有关“太伯奔吴”的考古学证据。虽然“夨国说”看来较为合理,但我们还需更多的证据来支持此说。至于“句吴说”,我认为主张此说者所提出的考古学证据,事实上难以成立,或至少是不充分的。这个说法仍需面对一个老问题:太伯何需,或是否有可能奔逃到长江下游一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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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12 我们有时得承认,“过去”对现代人而言有如一个“异国”,(46)对于在那国度里发生了什么的问题,我们的认识会受到当代的“理性”所限。对于许多历史学者而言,当代的社会现实(如江苏南部是中国的一部分,苏南的人是毫无疑问的华夏),与历史文献记载(太伯奔吴),都塑造着学者的“理性”。因此在这种背景下,考古资料也被用来合理化我们对过去的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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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14 现代历史学家与考古学家借各种文献及文物来证明太伯曾奔于苏南,春秋时苏南之国的统治家族是否也能寻找、运用各种社会记忆来证明自己是华夏之裔呢?由于了解今人的“理性”,我们也可以尝试探索古人的“理性”。因此,以下我将由另一种角度来探讨太伯传说。由这个角度,我们探讨的主题不是太伯传说中的“历史事实”,而是历史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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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16 作为历史记忆的太伯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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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18 历史文献所记载的不完全是“历史事实”,这是所有历史学者都同意的。因此,历史学者的一个重要工作便是在许多文献记载的比较中“去芜存菁”,以找出“历史事实”。对于许多历史学者而言,这就是历史工作的全部。但是,愈来愈多的史家对于“芜”感兴趣;如果它不是历史事实,那么为何它会被编造出来,而且被记载流传?由此观点,历史记载可以被当作是一群人的集体记忆,这种集体记忆固然大多是根据过去发生的事实,但也有许多是创造、扭曲、假借而产生的虚构性集体记忆,或至少都是选择性的,以符合某社会群体所认知的社会现实。我们可以由此角度来探讨“太伯奔吴”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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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20 首先我们看看产生这说法的春秋时期(公元前771—前476年)的社会背景。公元前771年,西周因戎祸而结束,东迁后的周王室失去实质上号令诸侯的地位。这时期留下的历史记载,或是春秋战国时人所记得的,主要是周所封诸侯与蛮夷戎狄相争,以及他们之间互争领导权的记录。这些周所封诸侯自称“夏”或“华”或“华夏”,以别于他们心目中的蛮夷戎狄。这些历史记忆显示,在春秋时期华夏的族群范围逐渐明确化;一方面以相同的自称来凝聚“我族”,一方面以蛮夷戎狄等异族概念来排除他族,以划定华夏的族群边界。也就是说,定义及辨别谁是华夏,以及争夺“诸夏”(许多华夏之国)的领导地位,对于春秋列国之领导贵族来说非常重要。这时有几个处在华夏边缘的政治群体,如渭水流域的秦,长江中游的楚,以及长江下游的吴、越等国,大量吸收华夏文化并迅速发展,因此先后卷入中原诸夏的政治活动中。就是在这族群与政治环境下,先秦文献中留下许多关于这些“华夏边缘”之国统治家族祖先起源的复杂历史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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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22 以自称太伯后裔的吴国王室来说,根据文献记载,我们对吴国较深切的了解始于吴王寿梦时期。这时南方的楚国崛起,侵陵诸夏,中原诸夏的安危受到极大的威胁。在吴王寿梦时,楚国的大夫申公巫臣投奔晋国。他又从晋国出使吴国,教吴国如何用兵及车战以牵制楚国。吴国从此卷入华夏的政治之中;当时是公元前585年。(47)华夏历史文献对于在此之前的吴国只有太伯传说记载以及太伯到寿梦的王室世系,这也证明在寿梦之前吴与中原华夏诸国的往来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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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24 由太伯到寿梦的吴国王室世系,《史记》中的记载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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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26 太伯卒无子,弟仲雍立,是为吴仲雍。仲雍卒,子季简立。季简卒,子叔达立。叔达卒,子周章立。是时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后,得周章,周章已君吴,因而封之。乃封周章弟虞仲于周之北故夏墟,是为虞仲,列为诸侯。周章卒,子熊遂立。熊遂卒,子柯相立。柯相卒,子疆鸠夷立。疆鸠夷卒,子余桥疑吾立。余桥疑吾卒,子柯卢立。柯卢卒,子周繇立。周繇卒,子屈羽立。屈羽卒,子夷吾立。夷吾卒,子禽处立。禽处卒,子转立。转卒,子颇高立。颇高卒,子句卑立。是时晋献公灭周北虞公,以开晋伐虢也。句卑卒,子去齐立。去齐卒,子寿梦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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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28 在这个谱系中显然有两种不同的世系,表现于两种不同形式的人名上。最早的四代人名中都带有伯、仲、叔、季等称号,这是周人的命名习俗。此后到寿梦共十五代,诸王的名字都与这周人命名习俗无关。主张这是吴国王室的真实谱系者,或能将之解释为周人东迁后“从蛮夷之俗”的反映。但是,这更像是将一个周人谱系安置在当地领导家族原有谱系之上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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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30 到了寿梦的下一代,周人命名习俗又出现在他第四子的名字“季札”上。季札在吴国历史上是个特别的人物。他之所以特别,是因为他没有成为吴王,也没有丰功伟业,却能被历史记载下来。根据《史记》的记载,寿梦有四个儿子,其中季札特别贤能。寿梦想把王位传给他,但季札不肯受,于是寿梦先以长子诸樊摄国事。寿梦死后,诸樊要将王位让给季札,季札还是不肯接受,逃位耕田去了。于是诸樊继承王位。王诸樊死时,传位给他的弟弟余祭,希望如此兄弟相传,最后得以让季札得位。因此余祭又传位给余昧。余昧死,遗命传位给季札,季札又避位逃走。(48)由这个季札逃位让国的记载中,我们可见到太伯传说的影子。太伯故事像许多传说故事一样,不断地被重述。《吴越春秋》中对于太伯故事的记载,除了与《史记》相似的内容外,还增添了一些情节。如古公死前,令季历让国于太伯。古公死,太伯、仲雍归来赴丧,并且再一次让国不受,返还荆蛮。与《史记》中的版本相比较,《吴越春秋》中的太伯故事,与季札兄弟间的让位就更相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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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32 我们可以更深入地探索历史记载中季札这个人。《左传》中记载,鲁襄公二十九年吴子派季札出使至鲁。季札来到这个保存周礼最好的周人宗亲之国时,他要求观赏周人礼乐。在观赏中,季札对每一节都有恰当的叹美之词。然后他又到齐、郑、卫、晋等中原上国,对这些国家的执政者以礼以德多有建言。与《左传》类似的记载,也出现在《史记》之中。这些文献表达着,季札虽出身于边远的吴国,但他对于华夏文化有深切的了解与爱慕。也就是说,华夏的历史记忆特别强调季札深受华夏礼乐教化的行为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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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34 为了理解季札与太伯奔吴历史记载的关系,我们须再提起20世纪30年代英国心理学家巴特利特关于记忆的研究。(49)他曾做过一些有关个人记忆的著名实验,说明当人们在回忆一个故事时,事实上是在重新建构这个故事,以使之符合自己的心理构图(schema)。他所谓的“心理构图”,就是由于人们过去经验与印象之集结,而形成的个人或社会群体的一种态度或心理倾向。每个社会群体都有一些特别的心理倾向,这种心理倾向影响该群体中个人对外界情景的观察,以及他如何结合过去的记忆,来印证自己对外在世界的印象。因此,在回忆时我们是在自己的心理构图上重建过去。(50)由此角度,我们可以思考华夏历史文献(一种集体记忆)对季札的记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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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7122036 季札的事迹,以及华夏对此的记忆,也许说明了太伯传说的由来。太伯逃位奔吴传说,是周人历史记忆的一部分。当崛起于苏南的吴国逐渐接触华夏,而他们的上层领导家族深度华夏化时,他们逐渐有了如华夏的“心理构图”。在此构图上,过去的历史记忆(太伯传说),被他们与华夏共同用来合理化他们的华夏身份。他们将当时所知的太伯世系,与本家族的世系衔接起来(并遗忘一些祖先);这便是吴为周人后裔之说,以及《史记》中吴国王室世系的由来。在发现自己是太伯后代后,他们的行事也更遵循华夏的道德典范,以符合自身华夏倾向的“心理构图”。因此,太伯让国之事在季子兄弟身上重演,而季子本人深度华夏化的言行,更是华夏认同下的一种表征与展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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