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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纯看,这句话的表达不清楚,但联系上下文,则就能明白,高长虹是在说自己的狂想,属于青年时代的狂想,别人要加以原谅,即包括鲁迅在内。那么,是什么狂想呢?即对于景宋的单相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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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这单相思也怪不得他。因为鲁迅是有老婆的,景宋和鲁迅属于师生,高长虹未必会想到别的方面,所以追景宋也合情合理,虽然景宋早已心有所属也。高长虹其实不明白景宋和鲁迅两人之间的真实情况,于是就有了向荆有麟打听内情一事,待知道“景宋在鲁迅家里的厮熟情形”,高长虹才知道自己无份,及时悬崖勒马,断绝通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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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时代的狂想,人是必须加以原谅的。这句话,是高长虹谈他与景宋关系的文眼,不能轻易跳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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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断绝通信之前,自然有斩断情丝一节。斩断情丝是痛苦的,这段时间高长虹在上文叙述中省略了,却很有故事可说。略举数例,25年11月,高长虹在《狂飙周刊》发表诗《给——》,把鲁迅比作黑夜,景宋则是月亮,自己呢,是太阳。结果倒被鲁迅捡了个便宜:黑夜当然和月亮在一起的,太阳是真的无份。这是高长虹失察,也是始料不及的。于是最后只能悻悻地说:“月儿我交给他了,我交给夜去消受。夜是阴冷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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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是已经知道鲁、许师生恋之后,为抚平自己伤痛而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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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件事发生中,还发生过一件事,即鲁迅不让一些青年们进他的房间,只在客厅接待,引起了青年们的不满。高长虹在文章中回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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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年的秋天,鲁迅就病起来了。一天,尚钺到我的住所来说,鲁迅家里开了一间客厅出来,他却被请在客厅里了,所以他很生气。我只几天没有看见鲁迅,觉得很奇怪。我去看时,不料也被挡在客厅里……一直到他病好之后,才恢复了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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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鲁迅在《两地书》中说:“我竟从不疑及亥倩之流(笔者按:指章衣萍)到我这里来是在侦察我,并且今天才知道我有时请他们客厅里坐,他们也不高兴,说我在屋里藏了月亮,不容他们进去了。”青年人怀疑景宋在内室服侍鲁迅,他们来了,躲着不见,所以不高兴。高长虹的说法似乎认为与鲁迅生病有关,因为“病好之后,才恢复了原状”。不过,也不排除景宋在鲁迅病中服侍鲁迅的可能性,毕竟关系还没明朗,鲁迅需要照顾到景宋的面子,不让外人看到,很好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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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青年人是在侦察鲁迅,也不尽然。毕竟很多年轻人还没结婚,甚至还没恋爱,对男女之爱很好奇,特别是他们的导师鲁迅的师生恋,这好奇心不应受到责备,而在恋爱中的鲁迅,自然不愿被外人打扰,也是当然的事,至于高长虹竟然插上一脚,恋爱中的男人又岂能忍受?鲁迅也不例外,他在通信中把这些青年都骂作“坏人”,悻悻之态可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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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长虹在1940年写的回忆鲁迅的文章,这样谈他和景宋之间的交往,还是比较坦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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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和谢六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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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鲁迅与谢六逸的关系,大家总不忘首先提鲁迅的《教授杂咏四首》之四:名人选小说,入线云有限。虽有望远镜,无奈近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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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首诗说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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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来评论都说是鲁迅在讽刺谢六逸,但我就读不出一点讽刺的味道。以我的解读,只是鲁迅的调侃,鲁迅喝了点绍酒,在陶然之时和谢六逸开开玩笑的,有的是善意的调侃,虽然不无高过侪辈的视角,但并无任何恶意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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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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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鲁迅的这四句打油诗纯粹是把谢六逸的一个序里的话概括一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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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3年3月,黎明书局出版了一册由谢六逸编选的《模范小说选》。该书选了鲁迅、茅盾、叶绍钧、冰心、郁达夫五人的作品,谢六逸在序言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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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开坊间出版的《中国作家辞典》一看,我国的作家快要凑足五百罗汉之数了。但我在这本书里只选了五个作家的作品,我早已硬起头皮,准备别的作家来打我骂我。而且骂我的第一句话,我也猜着了。这句骂我的话不是别的,就是“你是近视眼啊”。其实我的眼睛何尝近视,我也曾用过千里镜在沙漠地带,向各方面眺望了一下。国内的作家无论如何不只这五个,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过现在我所做的是“匠人”的工作,匠人选择材料时,必要顾到能不能上得自己的“墨线”,我选择的结果,这五位作家的作品,可以上我的“墨线”,所以我要“唐突”他们的作品一下了。至于其他作家的其他杰作,留待别的“匠人”去使用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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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选小说”,说的正是谢六逸选《模范小说选》这件事。“入线云有限”,概括了谢六逸的这句话:我在这本书里只选了五个作家的作品。“虽有望远镜,无奈近视眼”,不过是概括下面这句话:这句骂我的话不是别的,就是“你是近视眼啊”。其实我的眼睛何尝近视,我也曾用过千里镜在沙漠地带,向各方面眺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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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而已,哪里有什么讽刺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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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六逸为什么只选五个作家的作品?因为这是“模范小说”的选本,且谢六逸的眼光很高,看小说比较严苛,以他自己的话说,则是“墨线”划得高,在这个墨线以上的作家只有五位,不管合不合理,在谢六逸主观看来,就是这样。作为入选的五位作家之一,鲁迅承谢六逸看得起,自然高兴,怎么可能反而讥讽备至呢?岂不属于不识相了吗?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鲁迅不想和其余四人并列,以和他们为伍为耻。这不可能,因为鲁迅与茅盾、郁达夫都是好友,不可能因为谢六逸把他和他们合集而不满,且鲁迅排列首位,收入的作品又最多,正是他文坛地位不可动摇且得到肯定的象征,所以鲁迅不可能为了这个讽刺谢六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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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和谢六逸有一定的私交,有书信往来,也向谢六逸主编的副刊投过稿,两人的关系虽然说不上莫逆,也并没有芥蒂,是可以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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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网上很多文章,都笼统地把鲁迅的《教授杂咏四首》标明写于1932年12月29日,这是荒谬的错误。试想,还没有见到谢六逸的序,怎么可能会产生根据这篇序而写成的诗?谢六逸在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基本属于学者、编辑家,而非作家,即使是作家,也不过在二三流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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