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7127716
1707127717
因为鲁迅的这四句打油诗纯粹是把谢六逸的一个序里的话概括一下而已。
1707127718
1707127719
1933年3月,黎明书局出版了一册由谢六逸编选的《模范小说选》。该书选了鲁迅、茅盾、叶绍钧、冰心、郁达夫五人的作品,谢六逸在序言中说:
1707127720
1707127721
翻开坊间出版的《中国作家辞典》一看,我国的作家快要凑足五百罗汉之数了。但我在这本书里只选了五个作家的作品,我早已硬起头皮,准备别的作家来打我骂我。而且骂我的第一句话,我也猜着了。这句骂我的话不是别的,就是“你是近视眼啊”。其实我的眼睛何尝近视,我也曾用过千里镜在沙漠地带,向各方面眺望了一下。国内的作家无论如何不只这五个,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不过现在我所做的是“匠人”的工作,匠人选择材料时,必要顾到能不能上得自己的“墨线”,我选择的结果,这五位作家的作品,可以上我的“墨线”,所以我要“唐突”他们的作品一下了。至于其他作家的其他杰作,留待别的“匠人”去使用罢。
1707127722
1707127723
“名人选小说”,说的正是谢六逸选《模范小说选》这件事。“入线云有限”,概括了谢六逸的这句话:我在这本书里只选了五个作家的作品。“虽有望远镜,无奈近视眼”,不过是概括下面这句话:这句骂我的话不是别的,就是“你是近视眼啊”。其实我的眼睛何尝近视,我也曾用过千里镜在沙漠地带,向各方面眺望了一下。
1707127724
1707127725
如此而已,哪里有什么讽刺的味道?
1707127726
1707127727
谢六逸为什么只选五个作家的作品?因为这是“模范小说”的选本,且谢六逸的眼光很高,看小说比较严苛,以他自己的话说,则是“墨线”划得高,在这个墨线以上的作家只有五位,不管合不合理,在谢六逸主观看来,就是这样。作为入选的五位作家之一,鲁迅承谢六逸看得起,自然高兴,怎么可能反而讥讽备至呢?岂不属于不识相了吗?只有一个可能,就是鲁迅不想和其余四人并列,以和他们为伍为耻。这不可能,因为鲁迅与茅盾、郁达夫都是好友,不可能因为谢六逸把他和他们合集而不满,且鲁迅排列首位,收入的作品又最多,正是他文坛地位不可动摇且得到肯定的象征,所以鲁迅不可能为了这个讽刺谢六逸。
1707127728
1707127729
鲁迅和谢六逸有一定的私交,有书信往来,也向谢六逸主编的副刊投过稿,两人的关系虽然说不上莫逆,也并没有芥蒂,是可以肯定的。
1707127730
1707127732
1707127733
目前网上很多文章,都笼统地把鲁迅的《教授杂咏四首》标明写于1932年12月29日,这是荒谬的错误。试想,还没有见到谢六逸的序,怎么可能会产生根据这篇序而写成的诗?谢六逸在现代文学史上的地位,基本属于学者、编辑家,而非作家,即使是作家,也不过在二三流之间。
1707127734
1707127735
谢六逸作为选家,有自己的眼光,之所以这么严苛,或者应该强调一下,他选的是可以作为模范的小说,而不仅仅是好的小说。
1707127736
1707127738
胡山源与鲁迅:没有交集,但有怨艾
1707127739
1707127740
江阴胡山源,标榜“为文学而文学的”弥洒社主干。胡山源的一生与鲁迅没有交集(见面、通信都无),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我与鲁迅不认识,也没有和他通过信,只间接地有往来”,然而,他对鲁迅却有着不小的怨艾。这怨艾源于鲁迅在《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导言》中对弥洒社的评价。
1707127741
1707127742
鲁迅在导言中评价弥洒社和胡山源说:
1707127743
1707127744
但上海却还有着为人生的文学的一群,不过也崛起了为文学的文学的一群。这里应该提起的,是弥洒社。它在一九二三年三月出版的《弥洒》(Musai)上,由胡山源作的《宣言》(《弥洒临凡曲》)告诉我们说——
1707127745
1707127746
“我们乃是艺文之神;
1707127747
1707127748
我们不知自己何自而生,
1707127749
1707127750
也不知何为而生:
1707127751
1707127752
……
1707127753
1707127754
我们一切作为只知顺着我们的Inspiration!”
1707127755
1707127756
到四月出版的第二期,第一页上便分明的标出了这是“无目的无艺术观不讨论不批评而只发表顺灵感所创造的文艺作品的月刊”,即是一个脱俗的文艺团体的刊物。但其实,是无意中有着假想敌的。陈德征的《编辑余谈》说:“近来文学作品,也有商品化的,所谓文学研究者,所谓文人,都不免带有几分贩卖者底色彩!这是我们所深恶而且深以为痛心疾首一件事。……”就正是和讨伐“垄断文坛”者的大军一鼻孔出气的檄文。这时候,凡是要独树一帜的,总打着憎恶“庸俗”的幌子。
1707127757
1707127758
一切作品,诚然大抵很致力于优美,要舞得“翩跹回翔”,唱得“宛转抑扬”, 然而所感觉的范围却颇为狭窄,不免咀嚼着身边的小小的悲欢,而且就看这小悲欢为全世界。在这刊物上,作为小说作者而出现的,是胡山源、唐鸣时、赵景沄、方企留、曹贵新;钱江春和方时旭,却只能数作速写的作者。从中最特出的是胡山源,他的一篇《睡》,是实践宣言,笼罩全群的佳作,但在《樱桃花下》(第一期),却正如这面的过度的睡觉一样,显出那面的病的神经过敏来了。“灵感”也究竟要露出目的的。赵景沄的《阿美》,虽然简单,虽然好像不能“无所为”,却强有力的写出了连敏感的作者们也忘却了的“丫头”的悲惨短促的一世。
1707127759
1707127760
这段来自鲁迅的评述,局外人和当事人看,或许会很不一样。我们会觉得对于弥洒社,鲁迅有褒有贬,说得比较客观、公正,甚至精辟。譬如说他们是有假想敌的,引陈德征的《编辑余谈》,证据很足。评论他们的作品有唯美倾向,格局不大,也合乎事实。说这个团体的作品,基本只是速写而非小说,也很准确,最后揭出“最特出的是胡山源”,其《睡》是“笼罩全群的佳作”,这评价算得很高,而《樱桃花下》(笔者按:此处鲁迅有错,应为《碧桃花下》第三期),蕴含着“病的神经过敏”,是鲁迅阅读的感受。但在当事人的胡山源,他的观感却完全不同:“他捧我很高,也打我很重。”
1707127761
1707127762
不仅如此,在胡山源的印象中,鲁迅对自己和弥洒社的评论,甚至有过一次改变,即收入初版《新文学大系·小说二集》时和后来收入《且介亭杂文二集》中的内容有很大的差异,后者被鲁迅或别人改写过。
1707127763
1707127764
他在收入《文坛管窥》(副题:和我有过往来的文人)一书中《鲁迅》(写于1973年)一文中说:
1707127765
[
上一页 ]
[ :1.707127716e+09 ]
[
下一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