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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说过,王可庄是清流党,为人清正严明,他对于这件案子,决心秉公处理。这位苏州知府王可庄仁堪,就是文物大家王世襄的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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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李超琼谒见张之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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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年(1894)七月(阴历),李超琼任职元和县令,江苏藩司要他与阳湖县令叶怀善对调。藩司掌一省行政,有权临时对调县令,七月初一(均系阴历)李超琼来到阳湖(今武进)上任。一晃差不多一年过去了,次年七月廿二,赵舒翘接任江苏巡抚。赵舒翘后来因为义和拳事件,成为慈禧的替罪羊而被处死,他是翰林出身,却是一位没有官架子的大官,对下属也是率意,不容易赢得下属的敬意,但为人实际上刚愎自用,察察为明,只听得进他相信的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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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舒翘来苏州后,对李超琼的观感不算很好,为此,李超琼很受伤,总觉得有人在背后中伤他,媒孽他,颇有些不安于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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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绪二十一年(1895)八月,藩司牌示,要叶怀善和李超琼各还本任,李超琼发了急。因为八月正是青黄不接的时期,秋收未到,眼看马上到手的一笔钱要收不到了。问题是自己在武进县已经亏欠了公款一万三千两多的银子,必须趁秋收催征才能弥补这个窟窿。这本不是贪污,而是官场的常态,先用起来,到时再还进去,清末的县官都是这样做的。如果这时候回到元和县本任,则这边的窟窿就无法弥补,当然急切之中无法交代。他在日记中说:“余可勉力回元和,否则惟有解绶听劾而已。”意思是说,如果要我现在离开武进,只有一个结果,就是摘乌纱帽了。他在江苏为官,口碑不错,所以把自己的难处和藩司和盘托出,听凭上司的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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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做法,看似示怯,其实也有点要挟的意味。一个在江苏官场上有点名气能员,藩司也不能随意处置,弄得不好,自己的官箴反而受损,被民众怀疑自己是个贪官,因为没有收到李超琼的好处,故意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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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超琼一封信上去,调动的事倒真的没了下文,不是不调,而是必须等他收到了陋规,弥补了空缺才可以调动。但因为事关另一个县官叶怀善,李超琼探听出,赵舒翘对叶怀善言听计从,虽然目前互调的事缓了下来,但箭在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会发动,叶怀善如果使坏的话,李超琼未必能想出很好的应付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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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张之洞署理两江总督,八月十二,李超琼的官场朋友马小沅写了一封信给他,信中说:南皮张公听人家说李超琼是“江南第一好官”,想把他调往江阴做县令。马小沅的意思是,不妨趁热打铁,到南京拜谒一下南皮。这话不知从何而来,李超琼的反应是“自念不足当此,且方思韬晦,胡为而呈身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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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到了十月,李超琼却换了想法,要去金陵见张之洞一面。这里边究竟是什么触发的,日记中没有记载,但很明显,他不再觉得有韬晦的必要,而想到了进身,并对此充满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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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四日,李超琼和武进的制服打了个招呼,动身到南京见两江总督张之洞了。一路上因为长江枯水,艰苦备尝,这且不说。十八日,终于到了江宁下关,晚上到马小沅家下榻,日记说“夜与小沅畅谈”,看来他不但要证实传言中张之洞对他的赏识,还必须了解些这位上司的喜好和晋谒必须打点的具体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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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日,李超琼早早来到总督府“诣谒督宪南皮张公之洞”,片子送上去,因为时间尚早,就先到巡捕金养素初坐候。等了很久,总算见客了,不料前通政使黄体芳也来见张之洞,黄罢官回家,张之洞却要请他做文正书院的山长。李超琼是末秩小官,人家地位高,当然门房先把黄体芳的片子送进去了(也许人家花的通报钱也多许多)。黄体芳一进去就没个完,看来今天没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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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总督衙门出来,李超琼不免有点感概,黄体芳是解职的前官员,居然轿子前还有骑卒步卒开道,简直太摆谱了。“高人若此,恐古人所罕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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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早,李超琼又早早到总督衙门等候参见。这一天倒没有什么黄体芳前来,却有前广东巡抚马渔珊的棺材路过南京,张之洞要出门到江边吊祭。看着张之洞的轿子匆忙出去,李超琼还抱有希望,坐等张之洞回来。孰料,等等不来,直到中午,还是不见总督回来,直到未申,自己腹中空空,看来今天又没有希望了,只得再次返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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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李超琼起得晚了点,早晨八点左右,才到总督衙门,等到中午时分,终于有了消息,说总督要接见他了。门房上听见确切信息,就把他迎进了二堂外客厅坐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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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张之洞的客人真多,一个个不断,都是既官职高又体面的,在他面前进去出来,就是没有叫到他。这不是买东西,有个先来后到的,总督想先见谁,就是谁。李超琼没有法子,又不能走开,一旦走开,恰好叫到,那就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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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超琼只能饿着肚子坚持。中午过了,求人买点东西吃了再等。直等到傍晚时分,终于轮到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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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传他进去,李超琼一进去,却又傻了眼。原来里面还有客人,是南京的知府林丽仲(载亨),直刺陆銛,自己官职最小,轮到第三。张之洞当他们三人是来向他汇报地方情况的,所以也不等大家开口,就“垂询及全者,不免求田问舍之类”。三天的等待,盼来的竟是这样的随便问问,李超琼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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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超琼原是准备和总督大人单独谈谈,谈谈江苏的政情,谈谈自己的设想和看法,不是马小沅说总督大人对自己很有好感么,那么正好加深他的印象,能否保举他升官或摆脱目前官场的困境。如今三个人一起谈谈,自然只是敷衍,甚至总督记不记得他是“江南第一好官”也是个疑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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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之洞端茶送客,李超琼要讲的话一句没讲,就只能唯唯诺诺出了大门,“归寓则夜灯既上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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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日巳刻,李超琼上总督衙门禀辞,张之洞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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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超琼对张之洞深深失望,此前的敬意也消失殆尽了。在日记中,他忍不住就张之洞到南京后修的马路表示了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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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路者,今岁春夏南皮节帅所创筑者也。由督署旁直达下关,费公币七万余金,不知何取?刻仅有马车八辆,又皆为西人所包,士夫颇訿之。其注意西法,欲变风气,亦饶具苦心,然举动恢阔,不惬下情,尤喜浪费,恐非济世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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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阳湖县衙,李超琼越想越气,原来下属对上司的所有期冀都是空虚,这个世界简直……天太黑了,点上灯烛,李超琼给在京中户部当主事的弟子陶欣皆写信,“托其带查捐例,拟捐道员开缺也。”他在日记中感慨道:“仕路险巇,未可久恋。况如刘、叶方得志挤排,媒孽方集于我,尤为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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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超琼想离开江苏官场这个是非之地,但是,离开江苏,他还能到哪里去呢?这个问题他没有想,即使想也没想得深远,这次见张之洞给他刺激太深,原来自己心目中大清的中流砥柱,已经轰然倒下,“昔闻南皮经猷宏远,而不意其乃一自大之显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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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超琼又回忆起廿一日在总督府签押房,有一副门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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