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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贽:“秦始皇出世,李斯相之,天崩地坼,掀翻一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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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高欲奔,恐收族,乃上书曰:“先帝无恙时,臣入则赐食,出则乘舆。御府【御府:官署名,掌管皇帝衣服。】之衣,臣得赐之;中厩之宝马,臣得赐之。臣当从死而不能,为人子不孝,为人臣不忠。不忠者无名以立于世,臣请从死,愿葬郦山之足。唯上幸哀怜之。”书上,胡亥大说,召赵高而示之,曰:“此可谓急乎?”赵高曰:“人臣当忧死而不暇,何变之得谋!”胡亥可其书,赐钱十万以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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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令诛罚日益刻深,群臣人人自危,欲畔【畔:通“叛”,反叛。】者众。又作阿房之宫,治直道、驰道,赋敛愈重,戍徭无已。于是楚戍卒陈胜、吴广等乃作乱,起于山东,杰俊相立,自置为侯王,叛秦,兵至鸿门而却。李斯数欲请间谏,二世不许。而二世责问李斯曰:“吾有私议而有所闻于韩子也,曰‘尧之有天下也,堂高三尺,采椽不斲,茅茨不翦,虽逆旅之宿不勤于此矣。冬日鹿裘,夏日葛衣,粢zī粝lì【粢粝:粗劣的食物。】之食,藜藿之羹,饭土匦guǐ【土匦:陶土制的食器。】,啜土铏【土铏:陶土制的罐钵。】,虽监门之养不觳què【觳:简陋。】于此矣。禹凿龙门,通大夏,疏九河,曲九防,决渟水【渟水:积水。】致之海,而股无胈【胈:大腿上的白肉。】,胫无毛,手足胼pián胝zhī【胼胝:手掌和脚掌上的老茧。】,面目黎黑,遂以死于外,葬于会稽,臣虏之劳不烈于此矣’。然则夫所贵于有天下者,岂欲苦形劳神,身处逆旅之宿,口食监门之养,手持臣虏之作哉?此不肖人之所勉也,非贤者之所务也。彼贤人之有天下也,专用天下适己而已矣,此所以贵于有天下也。夫所谓贤人者,必能安天下而治万民,今身且不能利,将恶能治天下哉!故吾愿赐志广欲,长享天下而无害,为之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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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高想要出奔逃命,又担心被满门抄斩,于是上书说:“先帝在位的时候,我进宫就会赏赐给我吃的东西,我出宫就乘坐车辆。就连皇帝内府中的衣服,先帝也会赏赐给我;宫中马厩里的宝马,先帝也会赏赐给我。我原本应该追随先帝一起去死但是却没有做到,这是我这个身为人子的不孝之处,身为人臣的不忠之处。像我这样一个不忠不孝的人实在是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请允许我追随先帝一同死去,希望能将我埋在骊山脚下。只求皇上能够可怜我答应我。”这封书信上奏以后,胡亥十分高兴,叫来赵高并将这封书信交给他看,说:“这可以说是万分危急了吧?”赵高说:“大臣们整天担心被杀还来不及,怎么还会图谋造反呢!”胡亥答应了公子高的请求,并且赏赐给他十万钱的安葬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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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的法令刑罚一天比一天残酷,群臣人人自危,想发动叛乱的人很多。二世皇帝又兴建阿房宫,修筑直道、驰道,征收的赋税越来越重,戍边兵役更是没完没了。于是从楚地征集前来戍边的士兵陈胜、吴广等人一起叛变,他们在崤山以东起兵,英雄豪杰蜂拥而起,陈胜自立为侯王,反叛秦朝,一路攻打直到鸿门才退去。李斯曾多次想找机会进言,但二世不接受李斯的进言。反而责备李斯说:“我个人有一个建议,是从韩非子那里听来的,韩非子说‘尧统治天下,庙堂高不过三尺,柞木做的椽子不加砍削就直接使用,用茅草做屋顶而不加修剪,就算是旅店的住宿条件也不会比这更加艰苦。冬天要穿鹿皮制成的棉袄,夏天则穿麻布粗衣,吃粗米做的饭,喝野菜汤,用土罐盛饭吃,用土钵盛水喝,就算是看门人的生活也不会比这更加清寒。夏禹凿开龙门,疏通大夏水道,又疏通了很多条河流,曲折地建起多道堤防,疏通淤积的水道将它们引入大海,大腿上都没了白肉,小腿上都没了汗毛,手掌和脚底都布满了老茧,面孔漆黑,最后还累死在外,葬在会稽山上,就算是一个奴隶,所受的辛苦也不会比这更加厉害’。既然这样,那么那些统治天下无尚尊贵的人,难道就是想要劳心劳力,居住在像旅店一样的住房之中,吃着与看门人相同的食物,干那些奴隶才干的劳动吗?这些事情都是那些才能低下的人努力去完成的,并不是贤明的人需要从事的。那些有才能的人在统治天下的时候,只是专门将全天下的一切都拿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这正是人们将一统天下看得无比尊贵的原因所在。人们所说的贤能之人,一定能够让天下安定、治理万民,现在他们自己都捞不到任何好处,又用什么方法来治理天下呢!因此我才想要随心所欲,想要永远享有天下而没有任何祸害,这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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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子由为三川守,群盗吴广等西略地,过去弗能禁。章邯以破逐广等兵,使者覆案【覆案:查讯,核实。】三川相属,诮让斯居三公位,如何令盗如此。李斯恐惧,重爵禄,不知所出,乃阿二世意,欲求容,以书对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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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贤主者,必且能全道而行督责之术者也。督责之,则臣不敢不竭能以徇其主矣。此臣主之分定,上下之义明,则天下贤不肖莫敢不尽力竭任以徇其君矣。是故主独制于天下而无所制也。能穷乐之极矣,贤明之主也,可不察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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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申子曰“有天下而不恣睢,命之曰以天下为桎梏”者,无他焉,不能督责,而顾以其身劳于天下之民,若尧、禹然,故谓之“桎梏”也。夫不能修申、韩之明术,行督责之道,专以天下自适也,而徒务苦形劳神,以身徇【徇:同“殉”。为某种目的而牺牲。】百姓,则是黔首之役,非畜【畜:统治,占有。】天下者也,何足贵哉!夫以人徇己,则己贵而人贱;以己徇人,则己贱而人贵。故徇人者贱,而人所徇者贵,自古及今,未有不然者也。凡古之所为尊贤者,为其贵也;而所为恶不肖者,为其贱也。而尧、禹以身徇天下者也,因随而尊之,则亦失所为尊贤之心矣,夫可谓大缪【缪:通“谬”。错误。】矣。谓之为“桎梏”,不亦宜乎?不能督责之过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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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的儿子李由担任三川郡守,群起造反的吴广等人向西进军,攻占领土,肆意妄行,李由没有办法阻挡他们。章邯击败了吴广等人的军队并将他们驱逐出了三川地区,然后派使者轮番去三川调查,并且谴责李斯身居三公之位,怎么会让盗贼猖狂到这样的地步。李斯非常害怕,又将自己的爵位和俸禄看得十分重要,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就迎合秦二世的心意,想要求得宽容,于是上书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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贤明的君主,一定是全面掌握治国之道并向下行使督责之术的君主。如果对下严加苛责,那么臣子们就一定会竭尽全力来报答君主。这是由臣子和君主的职分不同所决定的,君臣名分一旦确定,上下关系的准则也就明确了,那么全天下不论是有才能的人还是没有才能的人,都一定会竭尽全力为君主效命。所以君主才能够专制天下而不受到任何力量的约束。能够尽情享受极致的乐趣,圣明的君主,又怎么会看不到这一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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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申不害所说的“拥有天下如果不懂得纵情享乐,叫作把天下当成自己的枷锁”这句话没有其他意思,不监督指责臣子,反倒自己辛辛苦苦,亲自为天下百姓劳心劳力,如同尧和禹那样,这就是所说的“桎梏”。不能修得申不害、韩非子那样高明的法术,行使督责的方法,一心想着用全天下的方法来让自己感到舒服快乐,只是白白地劳心劳力,为了百姓而献出自己,这种人就是百姓的奴仆,并不是统治天下的帝王,又有什么值得尊贵的呢!让他人为自己献身,是因为自己尊贵而他人卑微;让自己为别人献身,就是自己卑贱而他人尊贵。因此献身别人的人卑贱,接受献身的人尊贵,古往今来,没有不是这样的。自古以来,人们之所以尊重贤人,是因为受尊敬的人自己尊贵;之所以厌恶无能的人,是因为无能的人自己卑贱。而尧、禹这些为天下人献身的人,是因为承袭了世俗的评价而对他们予以尊重,这样一来,也就失去了尊重贤人的本意了,可以说是一个极大的错误。说尧、禹把天下当作自己的“桎梏”,不也是很恰当吗?这就是没有进行督责的过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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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李斯、赵高矫诏立胡亥,杀扶苏、蒙恬、蒙毅,卒以亡秦。”王夫之:“秦政、李斯以破封建为万世罪,而贾谊以诸侯王之大为汉痛哭,亦何以异于孤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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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韩子曰“慈母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格虏:强悍的奴隶。】”者,何也?则能罚之加焉必也。故商君之法,刑弃灰于道者。夫弃灰,薄罪也,而被刑,重罚也。彼唯明主为能深督轻罪。夫罪轻且督深,而况有重罪乎?故民不敢犯也。是故韩子曰“布帛寻常【寻常:古以八尺为寻,十六尺为常,比喻较短的长度。】,庸人不释,铄金百溢,盗跖不搏”者,非庸人之心重,寻常之利深,而盗跖之欲浅也;又不以盗跖之行,为轻百镒之重也。搏必随手刑,则盗跖不搏百镒;而罚不必行也,则庸人不释寻常。是故城高五丈,而楼季不轻犯也;泰山之高百仞,而跛【:母羊。】牧其上。夫楼季也而难五丈之限,岂跛也而易百仞之高哉?峭堑之势异也。明主圣王之所以能久处尊位,长执重势,而独擅天下之利者,非有异道也,能独断而审督责,必深罚,故天下不敢犯也。今不务所以不犯,而事慈母之所以败子也,则亦不察于圣人之论矣。夫不能行圣人之术,则舍为天下役何事哉?可不哀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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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韩非子说“仁慈的母亲大多会教养出败家的儿子,而严厉的家庭中没有凶暴的奴仆”,这是为什么呢?这是严加惩罚必然会取得的结果。因此商鞅制定的新法规定,在道路上扔垃圾的人就要判刑。将垃圾仍在道路上本是一个轻罪,而对其施加刑罚,则是重罚。只有圣明的君主才能如此严厉苛刻地督责小的罪行。小的罪行尚且需要严厉督责,更何况重罪呢?因此百姓没有人敢触犯法律。所以韩非子又说“很少的几尺绸布,普通人见到会顺手拿走,上百镒黄金,像盗跖一样的大盗也不会夺取”,并不是因为普通人贪婪之心严重,也不是那几尺绸布有极高的价值,而盗跖淡泊利欲;更不是因为盗跖品行高尚,不将百镒黄金的重利看在眼里。而是因为一旦夺取,就一定会受到刑罚,因此连盗跖也不敢夺取那百镒黄金;若不坚决施行刑罚,那么普通人就不会放弃那几尺绸布。所以城墙虽然只有五丈高,楼季却不敢轻易前来进犯;泰山虽然高达百仞,那跛脚的牧羊人却敢在泰山上面放牧。难道是那楼季将攀越五丈高的城墙看得如此艰难,而那跛脚的牧羊人将登上百仞高的泰山看得轻而易举吗?原因就在于二者陡峭和平缓的形势大有不同。贤明的君主能够久居尊位,长期执掌大权,独自享受全天下利益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有特殊的统治办法,而是因为他们能够独揽大权并洞悉督责下属,有错一定重罚,因此天下没有人敢违犯。现在不追求防止犯罪的方法,反而效仿慈母养成败家儿子的方法,这也太不了解前代圣贤的言论了。不实行圣人治理天下的方法,除了给天下当奴仆还能做什么事情呢?这不是太令人感到悲哀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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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夫俭节仁义之人立于朝,则荒肆之乐辍矣;谏说论理之臣间于侧,则流漫【流漫:放肆无忌。】之志诎矣;烈士死节之行显于世,则淫康之虞【淫康之虞:指纵情享受的娱乐。虞,通“娱”,娱乐。】废矣。故明主能外此三者,而独操主术以制听从之臣,而修其明法,故身尊而势重也。凡贤主者,必将能拂世磨俗,而废其所恶,立其所欲,故生则有尊重之势,死则有贤明之谥也。是以明君独断,故权不在臣也。然后能灭仁义之途,掩驰说之口,困烈士之行,塞聪掩明,内独视听,故外不可倾以仁义烈士之行,而内不可夺以谏说忿争之辩。故能荦然【荦然:卓然独立的样子。】独行恣睢之心而莫之敢逆。若此然后可谓能明申、韩之术,而修商君之法。法术修明而天下乱者,未之闻也。故曰“王道约而易操”也。唯明主为能行之。若此则谓督责之诚,则臣无邪,臣无邪则天下安,天下安则主严尊,主严尊则督责必,督责必则所求得,所求得则国家富,国家富则君乐丰。故督责之术设,则所欲无不得矣。群臣百姓救过不给,何变之敢图?若此则帝道备,而可谓能明君臣之术矣。虽申、韩复生,不能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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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奏,二世悦。于是行督责益严,税民深者为明吏。二世曰:“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刑者相半于道,而死人日成积于市。杀人众者为忠臣。二世曰:“若此则可谓能督责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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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那些节俭仁义的人在朝中担任官职,那么荒诞放肆的乐趣就会停止;有进谏规劝讲述大道理的臣子在皇帝身边干预,那么放荡散漫的念头就要有所收敛;烈士以死明志的行为受到世人的推崇,那么淫逸安乐的欢娱就要废弃。因此圣明的君主能排除这三种人,而独自掌握统治大权以便操纵驾驭臣子,让他们言听计从,修正严明的法律制度,因此才能使自身尊贵而权势威重。大凡贤明的君主,都能够扭转世风、改变民俗,废弃那些他所厌恶的,创建一些他所喜欢的,所以在他活着的时候能享有尊贵的权势,在他死后能追封贤明的谥号。正因为如此,圣明的君主才能够独揽大权,不让权力落入臣子手中。然后才能灭绝仁义之路,堵住众人的游说之口,制止烈士以死殉节的行为,闭上眼睛堵住耳朵,凭借自己内心的判断去做决断,这样在外就不会被那些仁义节烈的人的行为压抑,在内也不会被进谏的争论所迷惑。君主从而能够独来独往,做事情随心所欲而没有人敢反抗。如果真的做到如此,才能说是了解了申不害、韩非子的统治方法,修行了商鞅的法制。法制修明、权术彰明而天下骚乱的情况,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所以说“帝王的统治术简约而且容易掌握”。只有圣明的君主才能实行它。只有像这样,才可以说是真正做到了督察考核,这样一来,臣子没有奸邪之心才能天下安定,天下安定君主才能拥有至高无上的尊严,君主有了尊严才能继续执行严格的监督考核,执行严格的监督考核后君主的欲望才能得到满足,君主的欲望得到满足之后国家才能真正富强,国家富强了以后君主才能够享受到更多。因此严格的监督考察方法一旦确定下来,君主的任何欲望就都能够满足了。群臣百姓连补救自己的过错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图谋造反呢?如果能像这样,就是掌握了帝王的统治之术,也可以说掌握了驾驭群臣的方法。就算申不害、韩非子复生,也不能超过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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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约言:“李斯不从赵高之议,始议甚正大。使终能执正,高亦奈之何哉?按李斯诈立胡亥,阴弑扶苏,虽由赵高之奸,实其私心所旨也。盖焚书坑儒,斯议也;扶苏谏坑儒而居外,斯必深念之;以吏为师,斯议也;胡亥傅之以高,学习法事数年,斯必深欲之:则斯心欲立胡亥,不欲立扶苏,明矣。彼其初特饰说以欺高与天下耳,至扶苏死而斯亦大喜,真情逼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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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封答书上奏后,二世十分高兴。于是实行更加严厉的监督考察制度,向百姓征收赋税多的官吏就是贤明的官吏。二世说:“像这样才能够说是善于督责了。”路上走路的行人,有一半的受过刑罚,集市上每天都堆满了尸体。杀人多的官吏越是忠臣。二世说:“像这样才可以说是实行督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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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赵高为郎中令,所杀及报私怨众多,恐大臣入朝奏事毁恶之,乃说二世曰:“天子所以贵者,但以闻声,群臣莫得见其面,故号曰‘朕’。且陛下富于春秋【富于春秋:年纪还轻。春秋,代指年龄。】,未必尽通诸事,今坐朝廷,谴举有不当者,则见短于大臣,非所以示神明于天下也。且陛下深拱禁中,与臣及侍中习法者待事,事来有以揆【揆:参详,谋议。】之。如此则大臣不敢奏疑事,天下称圣主矣。”二世用其计,乃不坐朝廷见大臣,居禁中。赵高常侍中用事,事皆决于赵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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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闻李斯以为言,乃见丞相曰:“关东群盗多,今上急益发繇【繇:通“徭”。徭役,这里指服徭役的民工。】治阿房宫,聚狗马无用之物。臣欲谏,为位贱。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李斯曰:“固也,吾欲言之久矣。今时上不坐朝廷,上居深宫,吾有所言者,不可传也,欲见无闲。”赵高谓曰:“君诚能谏,请为君候上闲语君。”于是赵高待二世方燕乐【燕乐:在寝室安居。】,妇女居前,使人告丞相:“上方闲,可奏事。”丞相至宫门上谒,如此者三。二世怒曰:“吾常多闲日,丞相不来。吾方燕私,丞相辄来请事。丞相岂少我哉?且固【固:鄙陋。】我哉?”赵高因曰:“如此殆矣!夫沙丘之谋,丞相与焉。今陛下已立为帝,而丞相贵不益,此其意亦望裂地而王矣。且陛下不问臣,臣不敢言。丞相长男李由为三川守,楚盗陈胜等皆丞相傍县【傍县:旁县,邻县。】之子,以故楚盗公行,过三川,城守不肯击。高闻其文书相往来,未得其审【审:真实情况。】,故未敢以闻。且丞相居外,权重于陛下。”二世以为然。欲案丞相,恐其不审,乃使人案验三川守与盗通状。李斯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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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赵高担任郎中令的时候,杀死的人以及为报私仇而陷害的人极其多,赵高生怕大臣们会在入朝奏事的时候在二世面前揭露他的罪行,于是劝说二世道:“天子之所以尊贵的原因,就在于大臣们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而见不到他的面容,因此皇帝才自称为‘朕’。何况陛下现在还很年轻,不一定什么事情都明白,现在坐在朝廷上听大臣奏事,如果惩罚或者奖励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就会将自己的短处暴露在大臣面前,这样一来就不能向天下人彰显您的圣明之处了。陛下不妨拱手深居宫中,与我以及其他熟悉法律的侍中们待在一起,等大臣将公事的奏章呈奏上来,一旦有公文呈上,我们还能够一起研究决定。这样一来,大臣们就不敢将疑难的事情上报给您,天下的人都会称赞您是明君圣主了。”二世听从了赵高的意见,从此不再坐在朝廷上接见大臣,而是长期深居在宫禁之中。赵高经常在皇帝身边侍奉皇帝处理政事,所有的公务都由赵高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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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高听说李斯鉴于二世皇帝不上朝想要进言,于是找到李斯说:“函谷关以东地区出现很多盗贼,现在皇上却紧急征收劳役修建阿房宫,还四处搜集狗马等没用的玩物。我想要进言劝谏,但是我的身份地位实在卑贱。这确实是丞相的事,您为什么不去劝谏呢?”李斯说:“原本就是如此,我想要进言很久了。但是现在皇帝不临朝听政,经常幽居在深宫之中,我尽管有话想要对皇帝说,又不方便让别人传达,想亲自见皇帝又没有机会。”赵高对李斯说:“您果真可以劝谏皇帝的话,请允许我替你观察打听,只要皇上一有空闲,我立即派人前来通知你。”于是,赵高趁二世皇帝正闲居娱乐、美女在旁的时候,赶紧派人通知丞相说:“皇上现在正好空闲,你可以进宫来奏事了。”丞相李斯立即到宫门外求见,像这样来回往返三次。二世皇帝十分气愤地说:“我平时空闲的时间很多,丞相都不来奏事。偏偏刚好我在寝室休息的时候,丞相就前来启奏国事。丞相难道轻视我吗?还是故意让我难堪?”赵高乘机对二世说:“您这样说话就太危险了!那沙丘之谋,丞相参与其中。现在陛下已经继位成为皇帝,而丞相的地位却没有提高,很明显他的心意是想割地为王。况且陛下不问我,我不敢说出这件事。丞相的长子李由是三川郡守,楚地陈胜等强盗都是丞相李斯故乡邻县的人,所以他们才敢这样公开横行,途经三川的时候,李由只是守住城池却不出击迎敌。我曾听说他们之间曾用书信相互来往,由于没有调查清楚,因此没敢向陛下禀报。况且丞相在外,权力比陛下还要大。”二世认为赵高说的话是正确的,想要立案审问丞相,又担心赵高所说的情况不实,就派人去三川调查郡守与盗贼勾结的具体情况。李斯得知了这个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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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二世在甘泉,方作觳抵【觳抵:角力。觳,同“角”。】优俳【优俳:古代的杂戏表演。】之观。李斯不得见,因上书言赵高之短曰:“臣闻之,臣疑【疑:通“拟”,比,即势力匹敌。】其君,无不危国;妾疑其夫,无不危家。今有大臣于陛下擅利擅害,与陛下无异,此甚不便。昔者司城子罕相宋,身行刑罚,以威行之,期年遂劫其君。田常为简公臣,爵列无敌于国,私家之富与公家均,布惠施德,下得百姓,上得群臣,阴取齐国,杀宰予于庭,即弑简公于朝,遂有齐国。此天下所明知也。今高有邪佚之志,危反之行,如子罕相宋也;私家之富,若田氏之于齐也。兼行田常、子罕之逆道而劫陛下之威信,其志若韩玘qǐ为韩安相也。陛下不图,臣恐其为变也。”二世曰:“何哉?夫高,故宦人也,然不为安肆志,不以危易心,洁行修善,自使至此,以忠得进,以信守位,朕实贤之,而君疑之,何也?且朕少失先人,无所识知,不习治民,而君又老,恐与天下绝矣。朕非属赵君,当谁任哉?且赵君为人精廉强力,下知人情,上能适朕,君其勿疑。”李斯曰:“不然。夫高,故贱人也,无识于理,贪欲无厌,求利不止,列势次主,求欲无穷,臣故曰殆。”二世已前信赵高,恐李斯杀之,乃私告赵高。高曰:“丞相所患者独高,高已死,丞相即欲为田常所为。”于是二世曰:“其以李斯属郎中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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