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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惩恶扬善。沈约《宋书·自序》云:“若夫英主启基,名臣建绩,拯世夷难之功,配天光宅之运,亦足以勒铭钟鼎,昭被方策。及虐后暴朝,前王罕二,国衅家祸,旷古未书,又可以式规万叶,作鉴于后。”与之相似,塔西佗在《编年史》中说道:“历史的首要任务,这就是:保存人们所建立的功业,并且使邪恶的言行对后者的责难有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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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凝练的,是历史的智慧。《南齐书目录·序》有言,“将以是非得失兴坏理乱之故而为法戒,则必得其所托,而后能传于久,此史之所以作也”,这里的“是”、“兴”、“得”、“理”,正是历史遗传给我们的智慧。仿佛如李维《罗马史》中所说的,“研究过去的事,可以得到非常有用的教益。……如果那是好的,那么你就模仿着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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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是将死去的人和事,讲给活着的以及未来的人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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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开创的二十四史,同样承担了“述”和“思”的历史责任,传递着民族文化的经验与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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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众家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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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传·襄公二十四年》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三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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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迁是希望能够不朽的。“古者富贵而名摩灭,不可胜记,唯倜傥非常之人称焉。”他选择的方式是“立言”,“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更要“成一家之言”(《报任安书》)。二十四史的其他作者又何尝不如是,这也是古今中外历史学者共有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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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公而言,这是民族、国家、人类的回忆。《宋书·自序》所谓的“是以掌言未记,爰动天情,曲诏史官,追述大典”,正是希罗多德《历史》中所称的“之所以要把这些研究成果发表出来,是为了保存人类的功业,使之不致由于年深日久而被人们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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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私而言,这是个人千古流芳的载体。司马迁《报任安书》所谓的“所以隐忍苟活,幽于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陋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世也”,也仿佛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所言的“我著作不是只想迎合群众一时的嗜好,而是想垂诸久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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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的纪传体史书,编纂都是由个人完成的,是个人立言的机会。“自斯(司马迁)以后,皆所取则。虽左史笔削,无乏于时,微婉所传,唯称班(固)、范(晔)。次有陈寿《国志》,亦曰名家。”(《北史·序传》)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范晔的《后汉书》、陈寿的《三国志》被合称为“前四史”,个性凸显鲜明。而后群体性的编纂,让史家们虽有那份虔诚,却没有了“立言”的机会,成为了刻本上的一个个字符,也让历史逐渐消磨了个性,沦没于群体性的瀚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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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的“《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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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代著名史学家章学诚曾经说过一句名言:“六经皆史也。”(《文史通义·易教上》)意思是儒家奉为经典的“六经”,即《诗》、《书》、《礼》、《乐》、《易》、《春秋》,原本都是夏、商、周三代关于政教典章的历史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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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由于历史学者的清晰记录和著述,让我们知道《尚书》里的唐尧、虞舜,拘而演《周易》的文王,制《礼》作《乐》的周公,厄而作《春秋》的孔子,都是历史上真实存在的人。中国的“六经”,乃至“十三经”,原来都是人的智慧,并非神的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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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记·太史公自序》有云:“自周公卒五百岁而有孔子,孔子卒后至于今五百岁,有能绍明世,正《易传》,继《春秋》,本《诗》、《书》、《礼》、《乐》之际。”《诗》,是对历史兴衰的咏叹;《书》,是对历史语录的记述;《礼》,是对历史制度的备载;《乐》,是对历史丰功的吟唱;《易》,是对历史预见的经验;《春秋》,是对历史故事的针砭。司马迁绍明世,继“六经”,著《史记》,于是这些功能大抵见于《史记》以降的“二十四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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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勾勒出中国历史的轮廓,尤其是《史记》,还原了华夏最初的面目。二十四史,囊括中国的时间和空间,人物和事件,个体和群体,是一部容纳了四千年历史的百科全书。宗教般的虔诚,举国之力、举世代之力的群体创作,这二十四部著作,编纂的不只是“史”,同样是“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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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没有圣明,但作者的虔诚让其庄严;虽然没有膜拜,但群体的认同让其生辉;虽然没有显灵,但历史的编纂奇迹般地延续了两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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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中国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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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中国人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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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中国人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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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有中国人的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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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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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上海大学博物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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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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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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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John Borardan,Jasper Griffin,Oswyn Murry,ed.,The Oxford History of Greece and Hellenistic World,Oxford,1991,p.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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