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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戊子夜,使冗从仆射李昭等发甲[3]于陵云台,召侍中王沈、散骑常侍王业、尚书王经,出怀中黄素诏示之,戒严俟[4]旦。沈、业驰告于帝,帝召护军贾充等为之备[5]。天子知事泄,帅左右攻相府,称有所讨,敢有动者族诛。相府兵将止不敢战,贾充叱诸将曰:“公畜养汝辈,正为今日耳!”太子舍人成济抽戈犯跸[6],刺之,刃出于背,天子崩于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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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召百僚谋其故,仆射陈泰不至。帝遣其舅荀舆致[7]之,延于曲室,谓曰:“玄伯,天下其如我何?”泰曰:“惟腰斩贾充,微[8]以谢[9]天下。”帝曰:“卿更思其次。”泰曰:“但见其上,不见其次。”于是归罪成济而斩之。太后令曰:“昔汉昌邑王以罪发为庶人,此兒亦宜以庶人礼葬之,使外内咸[10]知其所行也。”杀尚书王经,贰于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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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申,帝奏曰:“故高贵乡公帅从驾人兵,拔刃鸣鼓向臣所[11],臣惧兵刃相接,即敕将士不得有所伤害,违令者以军法从事。骑督成倅弟太子舍人济入兵阵,伤公至陨[12]。臣闻人臣之节,有死无贰,事[13]上之义,不敢逃难。前者变故卒[14]至,祸同发机,诚欲委[15]身守死,惟命所裁。然惟本谋,乃欲上危皇太后,倾覆宗庙。臣忝当元辅,义在安国,即骆驿[16]申敕,不得迫近舆辇。而济妄入阵间,以致大变,哀怛痛恨,五内摧裂。济干国乱纪,罪不容诛,辄收[17]济家属,付廷尉。”太后从之,夷济三族。与公卿议,立燕王宇之子常道乡公璜为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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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春二月丁丑,天子复命帝如前,又固让。三月,诏大将军府增置司马一人,从事中郎二人,舍人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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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帝将伐蜀,乃谋众曰:“自定寿春已来,息役六年,治兵缮甲,以拟二虏。略[18]计取吴,作战船,通水道,当用千余万功,此十万人百数十日事也。又南土下湿,必生疾疫。今宜先取蜀,三年之后,因巴蜀顺流之势,水陆并进,此灭虞定虢,吞韩并魏之势也。计蜀战士九万,居守成都及备他郡不下四万,然则余众不过五万。今绊[19]姜维于沓中,使不得东顾,直指骆谷,出其空虚之地,以袭汉中。彼若婴[20]城守险,兵势必散,首尾离[21]绝。举大众以屠城,散锐卒以略[22]野,剑阁不暇[23]守险,关头不能自存。以刘禅之暗[24],而边城外破,士女内震,其亡可知也。”征西将军邓艾以为未有衅[25],屡陈异议。帝患[26]之,使主簿师纂为艾司马以喻[27]之,艾乃奉命。于是征四方之兵十八万,使邓艾自狄道攻姜维于沓中,雍州刺史诸葛绪自祁山军[28]于武街,绝维归路,镇西将军钟会帅前将军李辅、征蜀护军胡烈等自骆谷袭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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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八月,军发洛阳,大赉[29]将士,陈师誓众。将军邓敦谓蜀未可讨,帝斩以徇[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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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又使天水太守王颀攻维营,陇西太守牵弘邀[31]其前,金城太守杨颀趣[32]甘松。钟会分为二队,入自斜谷,使李辅围王含于乐城,又使部将易恺攻蒋斌于汉城。会直指阳安,护军胡烈攻陷关城。姜维闻之,引还,王颀追败维于强川。维与张翼、廖化合军守剑阁,钟会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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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邓艾帅万余人自阴平逾绝险至江由,破蜀将诸葛瞻于绵竹,斩瞻,传首。进军雒县,刘禅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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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年春二月甲辰,朐䏰县献灵龟,归于相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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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孙皓使纪陟来聘,且献方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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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子命帝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乘金根车,驾六马,备五时副车,置旄头云罕,乐舞八佾,设钟虡宫悬,位在燕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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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八月辛卯,帝崩于露寝,时年五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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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癸酉,葬崇阳陵,谥曰文王。武帝受禅,追尊号曰文皇帝,庙称太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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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臣曰:世宗以睿略创基,太祖以雄才成务。事殷之迹空存,翦[33]商之志弥远,三分天下,功业在焉。及逾剑销氛,浮[34]淮静乱,桐宫胥[35]怨,或所不堪。若乃体以名臣,格之端揆,周公流连于此岁,魏武得意于兹日。轩悬之乐,大启南阳,师挚之图,于焉北面。壮矣哉,包举天人者也!为帝之主,不亦难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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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晋书》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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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公元254年,司马氏取代曹魏的政治进程进入了关键时期。这一年年初,魏帝曹芳与中书令李丰、光禄大夫张缉等人密谋,欲以夏侯玄代替司马师辅政。司马师闻讯,立即组织反击,杀死李丰、张缉、夏侯玄等人,九月,废掉魏帝曹芳,另立曹髦。不料按下葫芦起了瓢,次年正月,镇东大将军毌丘俭、扬州刺史文钦起兵反对司马师。司马师率师亲征,虽然平定了叛军,却因旧病复发,且日益加重,病死在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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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于绝望中的魏帝曹髦似乎又看到了反扑的机会。他下了一道诏书,以东南刚刚平定为借口,命司马昭镇守许昌,让尚书傅嘏率六军回京师。曹髦想用这个机会使司马昭与军队分离,趁机剥夺他的兵权。这种小儿科的把戏当然蒙骗不了深谙权谋的司马昭,他并没有执行曹髦的诏书,而是与傅嘏一起亲自率军回洛阳。曹髦的如意算盘落空,只好让司马昭继任大将军辅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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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司马氏与曹氏政治斗争的关键回合,这个回合的胜利,使军权牢牢掌握在司马昭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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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司马懿到司马昭,司马氏进入了这样一种怪圈:他们在加强自己权力、巩固自己地位的斗争中,不断地取得一个又一个的胜利。然而这些胜利并没有给他们定下心来享受的机会,而是逼迫他们必须面对新的斗争,赢得新的胜利,否则,他们所取得的胜利都将前功尽弃。推动司马氏在这种怪圈中旋转的有两种力量。一种是反对司马氏专权的曹魏旧臣。他们有的与曹魏宗室关系密切,如李丰是皇室亲家,张缉是皇室外戚。他们眼见司马氏的权力越来越大,自己的权力地位受到越来越严重的威胁,所以图谋限制司马氏的势力,而斗争的结果又把更多的反对力量裹了进来。例如毌丘俭,与夏侯玄、李丰等人关系甚密,夏侯玄、李丰被杀,毌丘俭为自身安全考虑,自然要起兵反对司马师。另一种是曹魏皇帝,因为司马氏势力的壮大,是以削弱皇帝的权力为前提的,二者的关系呈此消彼长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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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氏面对这两种力量,在政治和军事上占有优势。在政治上,他们得到了世家大族的支持;军事上,他们控制着国家武装;然而在名分上,司马氏毕竟是臣子,臣子时时威胁着君主的安全,便违反了“忠”的道德准则;在道义上则授反对派以把柄,使他们兴兵讨伐有了义正词严的口号。毌丘俭起兵,宣布司马师十一大罪状,其中“坐拥强兵,无有臣礼”、“为臣不忠,为子不孝”、“目无君主”、“矫诏废主”、“逼恐至尊”、“慢待君主,不奉法度”,每一条都把司马氏逼到了道义上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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