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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有大度,不事家人生业。轻财好施,以交结贤士大夫为务。随德皇帝在鲜于修礼军。及葛荣杀修礼,帝时年十八。荣下任将帅,察其无成,谋与诸兄去[1]之。计未行,会荣灭,因随尔朱荣迁晋阳。荣忌帝兄弟雄杰,遂托以他罪诛帝第三兄洛生。帝以家冤自理[2],辞旨慷慨。荣感而免之,益加敬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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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以统军从荣征讨,后以别将从贺拔岳讨北海王颢于洛阳。孝庄反[3]正,以功封宁都子。后从岳入关,平万俟丑奴,行原州事。时关、陇寇乱,帝抚以恩信,百姓皆喜,曰:“早遇宇文使君,吾等岂从逆乱。”帝尝从数骑于野,忽闻箫鼓之音,以问从者,皆莫之闻,意独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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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统元年正月己酉,魏帝进帝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大行台,改封安定郡王。帝固让王及录尚书。魏帝许之,乃改封安定郡公。东魏将司马子如寇潼关,帝军[4]霸上。子如乃回军自蒲津寇华州,刺史王罴击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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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帝命有司为二十四条新制,奏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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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正月,东魏寇龙门,屯军蒲坂,造三道浮桥度河。又遣其将窦泰趣[5]潼关,高昂围洛州。帝出军广阳,召诸将谓曰:“贼掎吾三面,又造桥,示欲必度,是欲缀[6]吾军,使窦泰得西入耳。且欢起兵以来,泰每先驱,下多锐卒,屡胜而骄。今袭之必克。克泰,则欢不战而走矣。”诸将咸曰:“贼在近,舍而袭远;若差跌,悔何及也。”帝曰:“欢前再袭潼关,吾军不过霸上。今者大来,谓吾但自守耳。又狃[7]于得志,有轻我之心。乘此击之,何往不克。贼虽造桥,未能径度,比五日中,吾取泰必矣。”庚戌,帝还长安,声言欲向陇右。辛亥,谒魏帝而潜军至小关。窦泰卒闻军至,陈未成,帝击之。尽俘其众,斩泰,传首长安。高昂闻之,焚辎重而走。齐神武亦撤桥而退。帝乃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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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帝请罢行台,魏帝复申前命,授帝录尚书事,固让乃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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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丁丑,帝率李弼、独孤信、梁御、赵贵、于谨、若干惠、怡峰、刘亮、王德、侯莫陈崇、李远、达奚武等十二将东伐,至潼关。帝乃誓于师曰:“与尔有众,奉天威,诛暴乱。惟尔众士,整尔甲兵,戒尔戎事,无贪财以轻敌,无暴人以作威。用命则有赏,不用命则有戮,尔众士其勉之。”乃遣于谨先徇地至盘豆,拔之。获东魏将高叔礼,送于长安。戊子,至弘农,攻之,城溃。禽[8]东魏陕州刺史李徽伯,虏其战士八千。守将高千走度河,命贺拔胜追禽之,并送长安。于是宜阳、邵郡皆归附。先是河南豪杰应东魏者,皆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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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神武惧,率众趋蒲坂,将自后土济。遣其将高昂以三万人出河南。是岁,关中饥,帝馆谷于弘农五十余日。时军士不满万人,闻神武将度,乃还。神武遂度河,逼华州。刺史王罴严守,乃涉洛,军于许原西。帝至渭南,征诸州兵,未会。将击之,诸将以众寡不敌,请且待欢更西以观之。帝曰:“欢若至咸阳,人情转骚扰。今及其新[9]至,可击之。”即造浮桥于渭,令军士赍[10]三日粮,轻骑度渭,辎重自渭南,夹渭而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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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壬辰,至沙苑。距齐军六十余里,神武引军来会。癸巳,候骑告齐军至,帝召诸将谋。李弼曰:“彼众我寡,不可平地置阵。此东十里,有渭曲,可先据以待之。”遂进至渭,背水东西为阵。李弼为右拒,赵贵为左拒。命将士皆偃[11]戈于葭芦中,闻鼓声而起。日晡[12],齐师至,望见军少,竞萃于左,军乱不成列。兵将交,帝鸣鼓,士皆奋起。于谨等六军与之合战,李弼等率铁骑横击之。绝其军为二,遂大破之,斩六千余级,临阵降者二万余人。神武夜遁,追至河上,复大克。前后虏其卒七万,留其甲兵二万,余悉纵归。收其辎重兵甲,献俘长安。李穆曰:“高欢胆破矣,逐之可获。”帝不听,乃还军渭南。时所征诸州兵始至。乃于战所,准[13]当时兵,人种树一株,栽柳七千根,以旌武功。魏帝进帝柱国大将军,增邑并前五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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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三月,帝率诸将入朝,礼毕还华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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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东魏将侯景等围独孤信于洛阳,齐神武继之。帝奉魏帝至谷城,临阵斩东魏将莫多娄贷文,悉虏其众,送弘农。遂进军瀍东。景等夜解围去。及旦,帝率轻骑追至河上。景等北据河桥,南属芒山为阵,与诸军战。帝马中流矢,惊逸[14],军中扰乱。都督李穆下马授帝,军复振。于是大捷,斩其将高昂、李猛、宋显等,虏其甲士一万五千人,赴河死者万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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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之东伐也,关中留守兵少,而前后所虏东魏士卒,皆散在百姓间,乃谋乱。及李虎等至长安,计无所出。乃与太尉王盟、仆射周惠达辅魏太子出次渭北。关中大震恐,百姓相剽劫。于是沙苑所俘军人赵青雀、雍州人于伏德等遂反。青雀据长安子城,伏德保咸阳;与太守慕容思庆各收降卒,以拒还师。长安城人皆相率拒青雀,每日接战。魏帝留止阌乡,令帝讨之。长安父老见帝,且悲且喜曰:“不意今日,复得见公。”士女咸相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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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恭帝三年三月,命为安定公世子。四月,拜大将军。十月乙亥,文帝崩。丙子,世子嗣位为太师、大冢宰。十二月丁亥,魏帝诏以岐阳地封帝为周公。庚子,诏禅位于帝曰:“予闻皇天之命不于常,惟归于德。故尧授舜,舜授禹,时宜也。天厌我魏邦,垂变以告,惟尔罔弗知。予虽不明,敢弗龚[15]天命,格有德哉。今踵[16]唐、虞旧典,禅位于周,庸布告尔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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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北史》卷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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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宇文泰,一名黑獭,代郡武川(今内蒙古武川西东土城)人,是鲜卑化的匈奴族人,西魏王朝的拥立者和实际统治者。他最初与父兄镇压义军,后成为贺拔岳部将,贺拔岳死后,统领其部众,以关陇为根据地,迎北魏孝武帝,后弑孝武帝,立元宝炬为文帝,建立西魏后与高欢之东魏相抗衡。宇文泰推行府兵制,颁布六条诏书,以周礼治国,并与高欢互有征伐。西魏禅周后,被追尊为文王,庙号太祖,后又被追尊为文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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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身处魏末丧乱之际,故而因势利导,对深受战火之苦的关陇百姓抚以恩义,得到了民众的拥护,为日后立根关陇奠定了基础。在贺拔岳帐下,宇文泰展现了杰出的政治分析能力与敏锐的洞察力,得到了贺拔岳的青睐。在贺拔岳被高欢借侯莫陈悦之手杀害后,军事集团群龙无首,混乱之中,宇文泰在赵贵等人的鼎力支持下,获得了对贺拔部众的统领权,使高欢获取其集团的企图化为泡影。宇文泰安定部众,多次回绝高欢所遣之使提出的要求,拒绝接受招降。他继承贺拔遗产,成为一方强大势力,也和侯莫陈悦一样成为魏孝武帝拉拢的对象。然而宇文泰并未亲自勤王,而是以种种借口推脱,据守关陇以观天下之变。在孝武帝的支持下,宇文泰最终消灭了侯莫陈悦,将关陇地区据为己有。而与高欢矛盾重重的孝武帝在撕破面皮之后投奔了宇文泰,北魏自此一分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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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朝后期的历史,在三国鼎立的格局下,与相对沉寂的南北关系相比,倒是东西之间颇为活跃。在东魏、北齐与西魏、北周的抗衡对决中,名将猛士斗智角力,奇计迭出,沙场百战,演绎了一曲荡气回肠的战歌。而这一幕幕的出现无疑是东、西魏分立的结果,东、西魏的分立成为地域之争的又一次绝佳舞台。可以说高欢和宇文泰都是依托地域为基础,进行政权建设,并相互兴兵,意图统一天下的。此次的竞争持续颇久,近半个世纪后才最终一决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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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泰以关中为根本,引入武川集团和贺拔岳旧部,诛杀侯莫陈悦,逐步平定了关陇。关中一带自古为天府之国,沃野千里且地形险要,可为王者之资,秦王朝与西汉政权正是依托于关中,才开创了至今为人所乐道之秦汉雄风的。虽然历经战乱冲击,关中的经济破坏不可谓不严重,但谁也不能否认“雍州之地,殽函之固,自若也”,关中的地理优势依然不容小觑。四塞之地的特殊地形使得其地理上呈现出易守难攻的特点;同时,关中位于中国地势之第二阶梯,面对关东有着一股居高临下的俯瞰之势,造就了“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的破竹之势。从当时的军事实力来看,宇文泰显然也不具备与高欢一决雌雄的实力,在此背景下,据守关中便成为绝佳的选择。即使不能进而争夺天下,也能退守偏居一隅以待时变。当魏孝武帝下诏宇文泰与侯莫陈悦命其举兵东向、以图高欢之时,若宇文泰亲总其师,躬自勤王,其地位亦不过是所召武将之一,难以成为日后挟天子以令关西的权臣。据此看来,宇文泰实行的关中本位政策实是极为明智之举,以易守难攻之关中为基础,宇文氏的关陇集团方能发展壮大,行均田,立府兵,布六条,“齐国规模留后霸”,为日后隋唐的兴起奠定了不朽的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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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宇文泰对立的高欢同样没有忽视对于根据地的建设。东魏所据之冀州为北魏经济最为发达之地,号称“国之仓储”,经济实力远在关中之上,而高欢抚御有术,深得冀郡大族之拥护,连宇文氏集团也不得不承认:“高欢之抚河北,甚得众心,虽乏智谋,人皆用命,以此自守,未易可图。”不料富饶的关东却继承了魏末的矛盾,北魏政府在镇压了六镇起义后,又将大量义军降卒徙至关东,以图拔其根本。然而事与愿违,北魏政府还未解决这些矛盾就已名存实亡了,据有关东之地的北齐不得不继承北魏的遗留问题。善抚夷夏的高欢终其一生也只能调和这一尖锐的矛盾,未能将其彻底解决,而此后的北齐诸帝或壮年癫狂,或英年早逝,或荒淫无道,只能眼见“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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