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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又于城东西各起一土山以临城内,城内亦作两山以应之,王公以下皆负[15]土。初,景至,便望克定京师,号令甚明,不犯百姓。既攻城不下,人心离阻[16],又恐援军总集,众必溃散,乃纵兵杀掠,交尸塞路,富室豪家,恣意裒剥,子女妻妾,悉入军营。及筑土山,不限贵贱,昼夜不息,乱加殴棰,疲羸[17]者因杀之以填山,号哭之声,响动天地。百姓不敢藏隐,并出从之,旬日之间,众至数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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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高祖崩于文德殿。初,台城既陷,景先遣王伟、陈庆入谒高祖,高祖曰:“景今安在?卿可召来。”时高祖坐文德殿,景乃入朝,以甲士五百人自卫,带剑升殿。拜讫,高祖问曰:“卿在戎日久,无乃为劳[18]?”景默然。又问:“卿何州人,而敢至此乎?”景又不能对,从者代对。及出,谓厢公王僧贵曰:“吾常据鞍对敌,矢刃交下,而意气安缓,了无怖心。今日见萧公,使人自慑[19],岂非天威难犯。吾不可再见之。”高祖虽外迹已屈,而意犹忿愤,时有事奏闻,多所谴[20]却[21]。景深敬惮,亦不敢逼。景遣军人直[22]殿省内,高祖问制局监周石珍曰:“是何物人?”对曰:“丞相。”高祖乃谬[23]曰:“何物丞相?”对曰:“是侯丞相。”高祖怒曰:“是名景,何谓丞相!”是后,每所征求,多不称[24]旨,至于御膳亦被裁抑,遂忧愤感疾而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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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乃密不发丧,权[25]殡于昭阳殿,自外文武咸莫知之。二十余日,升梓宫于太极前殿,迎皇太子即皇帝位。于是矫诏赦北人为奴婢者,冀收其力用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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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梁书》卷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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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纵观上下五千年历史,唯有一人敢自称“宇宙大将军”,何许人也?南北朝后期的乱世枭雄——侯景是也。就是他造成了历史上著名的兵灾——侯景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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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千年以来,一次次中央与地方之争,一次次军事强人的涌现,或多或少都会带来一些危机,甚至出现兵乱,每一场兵乱都让我们的先祖付出了惨重的代价,经济衰退,人口剧减,民不聊生!如吴楚七国之乱、西晋八王之乱、永嘉之乱、东晋桓玄之乱、北魏六镇之变、唐朝安史之乱、明初靖难之役、清初三藩之乱等,而这些兵乱中,侯景之乱即是其中最典型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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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末期,边镇大将尔朱荣带军入朝,杀死胡太后及大量北魏的宗室朝臣,一时成为各方争相顶礼膜拜的尊神,而侯景恰在此时,看准机遇,投奔到尔朱荣帐下。因为武功卓越,又擅于用兵之道,很快他就成了尔朱荣的先锋大将,在击破葛荣军团之后,他被封为定州刺史、大行台、濮阳郡公。然而,好景不长,权倾朝野的尔朱荣终究被新登基的北魏孝庄帝所杀,北魏再次陷入政局动荡,侯景只能另选贤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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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朱荣手下大将高欢最先脱颖而出,铲除了尔朱荣的家族势力,成为北魏的新贵,废孝武帝,改立孝静帝,强迫迁都至邺城,一跃而成东魏的真正主宰。侯景看好高欢,立即率部投奔,高欢明知道侯景此人并非可靠之人,但为了牵制另一位尔朱荣旧将——割据关陇地区的宇文泰,于是接纳侯景,使之成为他的左臂右膀,而侯景也确实为东魏屡立战功,因而受封为司徒、南道行台,坐拥十万大军,成为河南地区的大佬。高欢临死前,一再告诫儿子高澄,侯景此人一向反复,首鼠两端,不能重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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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通过内部渠道得知高欢的临终遗言,知道自己今后在东魏将没有立足之地,于是投靠东魏的宿敌——西魏宇文泰。此时西魏宇文泰终究怕他有二心,没有接纳他。在这后三国鼎立之际,侯景只有将目光投向了梁朝。梁武帝萧衍得知侯景有意投效,大喜过望,不顾群臣反对,不顾侯景曾经首鼠两端的人生经历,毅然决定接纳他,封他为河南王、大将军、督河南南北诸军事。乍看之下,梁朝捡了一个“大便宜”,以为自此获得了三国必争的军事要地——河南地区,但东魏的高氏政权早有防范,高欢之子高澄继承父位,派遣慕容绍宗打击侯景。侯景在慕容绍宗的一再打击下溃不成军,而萧衍的侄子萧渊明也被东魏俘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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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东魏与梁朝关系开始缓和,双方都有修复关系的愿景,梁武帝萧衍想早日赎回自己的侄子萧渊明。侯景半道截了信使,得知东魏与梁朝欲修好的迹象,大为惊慌,怕自己成为换回萧渊明的筹码,愤而起兵叛乱,率军渡江,包围了梁朝都城建康,史称“侯景之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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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乱之初,梁武帝萧衍并不以为意,一来有长江天险,二来建康军民人数众多,远远多于侯景的叛军。不料脆弱的防线没有挡住疯狂的乱军,直到侯景的叛军围了建康才发觉事态严重,急忙召集各地勤王军来共保皇室。然而各地勤王军陆续来到建康附近后,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多持观望态度,眼睁睁地看着侯景的乱军最后杀入台城,因为他们谁都不愿成为刀板上的鱼肉。侯景的叛军杀入台城后,将梁武帝萧衍逼至活活饿死,纵兵肆意抢劫和屠戮,造成江南富庶地区“千里绝烟,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陇焉”,积累了大半个世纪的梁朝盛景就此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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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景固然是侯景之乱的肇祸元凶,但梁武帝不听左右大臣劝说,执迷不悟,引狼入室,养虎为患,最后落得个被羞辱和活活饿死的下场。而萧正德、萧纶等萧氏皇族成员率军隔岸观火,从中渔利,使战火升级,同样也是罪人。侯景之乱对于南北格局的变化,对于门阀社会的解体都带来了极大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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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南北格局而言,原先东魏高氏政权、西魏宇文氏政权和萧梁政权三足鼎立,而侯景为寻求利益最大化,不断算计自身的好处,总还算能兼顾三方平衡;但他犯上作乱,对于萧梁是致命的打击,打破了原来的三足鼎立的格局,北方两大政权趁机南下。长江下游及北的土地,全部被东魏(北齐)所占有,而西魏(北周)占有汉中及长江中游以北的土地,为以后打败北齐提供了极为有利的条件。之后的陈朝基本上和北方以长江为界,北方并吞南方成为必然趋势,造成这种状况的,便在于侯景之乱后萧梁的政治形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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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门阀社会而言,带有私心报复的侯景纵兵烧杀江南士族权贵及其田产,造成世家大族“莫不衣罗绮,怀金玉,交相枕藉,听命待终”。南朝门阀社会最终在侯景之乱的打击下走向了解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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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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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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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见: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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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稍:渐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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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功效: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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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党与: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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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因:趁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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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会:适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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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著: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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