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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季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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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二年，与王褒、庾信同补麟趾学士。累[6]迁稍伯大夫、车骑大将军、仪同三司。其后大冢宰宇文护执政，谓季才曰：“比[7]日天道，有何征祥[8]？”季才对曰：“荷[9]恩深厚，若不尽言，便同木石。顷上台有变，不利宰辅，公宜归政天子，请老私门。此则自享期颐[10]，而受旦、奭之美，子孙藩屏，终保维城之固。不然者，非复所知。”护沈吟久之，谓季才曰：“吾本意如此，但辞未获免耳。公既王官，可依朝例，无烦别参[11]寡人也。”自是渐疏[12]，不复别见。及护灭之后，阅其书记，武帝亲自临检，有假托符命，妄造异端者，皆致诛戮。唯得季才书两纸，盛言纬候灾祥，宜反政归权。帝谓少宗伯斛斯征曰：“庾季才至诚谨悫[13]，甚得人臣之礼。”因[14]赐粟三百石，帛二百段。迁太史中大夫，诏撰《灵台秘苑》，加上仪同，封临颍伯，邑六百户。宣帝嗣位，加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增邑三百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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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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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献皇后崩，上令吉卜择葬所，吉历筮山原，至一处，云“卜年二千，卜世二百”，具图而奏之。上曰：“吉凶由人，不在于地。高纬父葬，岂不卜乎？国寻[15]灭亡。正如我家墓田，若云不吉，朕不当为天子；若云不凶，我弟不当战没。”然竟[16]从吉言。吉表曰：“去月十六日，皇后山陵西北，鸡未鸣前，有黑云方圆五六百步，从地属[17]天。东南又有旌旗车马帐幕，布满七八里，并有人往来检校，部伍甚整，日出乃灭，同见者十余人。谨案[18]《葬书》云：‘气王与姓相生，大吉。’今黑气当冬王，与姓相生，是大吉利，子孙无疆之候也。”上大悦。其后上将亲临发殡，吉复奏上曰：“至尊本命辛酉，今岁斗魁及天冈，临卯酉，谨按《阴阳书》，不得临丧。”上不纳。退而告族人萧平仲曰：“皇太子遣宇文左率深谢余云：‘公前称我当为太子，竟有其验，终不忘也。今卜山陵，务令我早立。我立之后，当以富贵相报。’吾记之曰：‘后四载，太子御天下。’今山陵气应，上又临丧，兆益见[19]矣。且太子得政，隋其亡乎！当有真人出治之矣。吾前绐[20]云卜年二千者，是三十字也；卜世二百者，取三十二运也。吾言信[21]矣，汝其志[22]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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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臣曰：阴阳卜祝之事，圣人之教在焉，虽不可以专行，亦不可得而废也。人能弘道，则博利时俗，行非其义，则咎悔及身，故昔之君子所以戒乎妄作。今韦、来之骨法气色，庾、张之推[23]步盈虚，虽落下、高堂、许负、朱建，不能尚[24]也。伯丑龟策，近知鬼神之情，耿询浑仪，不差辰象之度，宝常声律，动应宫商之和，虽不足远拟古人，皆一时之妙也。许氏之运针石，世载可称，萧吉之言阴阳，近于诬诞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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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隋书》卷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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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什么是“艺术”？古代对于艺术的定义范围很广，《周礼》中称“艺”为“礼、乐、射、御、书、数”，“艺术”也就是某种才能技术，这和我们现在认为的包括建筑、雕塑、美术等在内的艺术内涵略有不同。《隋书·艺术列传》中所涉及的“艺术”指的是阴阳、卜筮、医巫、音律、相术、技巧等方面，它们的存在或是顺气序、定犹豫，或是养性命、节哀乐，或是明分理、济艰难，总之都有一定的功用。虽然懂各类艺术的人古已有之，但他们很多都深不可测，或者年代久远而无法考究，也难以称颂，近世自然也有技艺高超者，但有些却利用这些不同寻常的技艺蛊惑人心、危害社会。拥有一门艺术不应该以此来行不当之事，因此《艺术列传》的编纂目的就是希望以这些艺人的事迹起到明乎劝诫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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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入《艺术列传》的传主几乎都是天资聪颖、举世无双的才人，但撰者对于他们显然有着不同的评价，例如韦鼎、来和都通阴阳相术，庾季才、张胄玄推算历法之精确，从技艺的角度来说无人能匹敌；杨伯丑的占卜卦算如同鬼神般丝毫不差；耿询的滑稽辩给，万宝常对于音律方面的精通，还有许智藏的医术，都可算一时之妙；至于萧吉的阴阳之说，只能说是近乎于诬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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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此可见，撰者对于当时这些人的评价褒贬不一，同样是精通阴阳相术的庾季才和萧吉，一个说是无人匹敌，一个说是近乎荒诞，难道仅仅是推算卜卦的准确与否而已吗？我们常说史学家须坚持秉笔直书的实录精神，但也常常透过史书暗含褒贬的微言大义来感受史学明得失、知兴亡的价值，《艺术列传》中也同样体现了这样的社会功能。那么我们来看一下庾季才和萧吉的差别到底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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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季才年轻时就聪明而有悟性，八岁能背诵《尚书》，十二岁懂《周易》，喜好观察天象。有一次北周权臣宇文护问庾季才最近的天象如何？庾季才回答说：“近来，居上台的那颗星星象有变，是不利于宰相的兆头，你应该还政于天子，告老还乡，否则后果难以料想。”宇文护沉思了很久说：“我本意是这样，只是我的辞呈没有被批准罢了。”但从此以后，宇文护对庾季才日渐疏远，直到宇文护被杀，武帝亲临检查查抄他的书信、札记，凡是有假托天命，胡乱编造异端邪说的人，全被杀戮。只有庾季才幸免于难，因为他曾极力阐述宇文护宰相的不祥征候，劝宇文护应该放弃权力归政于帝。后来文帝评价他说：“庾季才为人极忠诚谨慎，很懂得为臣的礼节。”于是对他加官进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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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吉，梁武帝兄长沙宣武王懿之孙也，博学多通，尤精阴阳算术。献皇后去世时，隋文帝令萧吉为其择墓地，然而当时萧吉与皇太子杨广有约，卷入政治阴谋中，答应杨广选择一块有助于他早日即帝位的葬母之地，因而借助他对阴阳学的精通，编出一堆理由说服文帝，虽然文帝最终采纳了他的建议，但仍然清醒地提出“吉凶由人，不在于地”。当皇后墓地建好以后，文帝准备亲自送殡，萧吉却又以风水阴阳不利为由上奏劝谏文帝不可亲自送殡，这次文帝很干脆地拒绝了萧吉的建议，认为风水既然那么好，亲自送殡有何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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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会出现前后自相矛盾的言论，正是因为萧吉心中有鬼，一方面与杨广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因而选择了阴阳风水上并不绝佳的墓地；另一方面从阴阳风水的角度上说文帝也确实不宜亲自送殡，但事已至此又无法圆谎，才让自己深陷进退两难的处境中，虽一生头脑清醒，但终究有亏清誉。相比庾季才对朝廷的忠心耿耿，用自己的技艺为朝廷维护统一，萧吉即便拥有同样高超的技艺，却依旧稍逊一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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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南北朝乱世中，很多人一生都要经历几朝换代，能臣通常都要侍奉十几个皇帝，面对不同的局势懂得变通，用自己的才能技艺俘获统治者的芳心，恐怕也是当时历史环境逼迫下不得不学会的生存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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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文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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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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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称：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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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鲜：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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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迂诞：迂阔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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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祖述：效法、遵循前人的行为或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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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尤：突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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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累：屡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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