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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鉴赏辞典 夏国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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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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曩霄本名元昊,小字嵬理,国语谓惜为“嵬”,富贵为“理”。母曰惠慈敦爱皇后卫慕氏。性雄毅,多大略[1],善绘画,能创制物始。圆面高准[2],身长五尺余。少时好衣长袖绯[3]衣,冠黑冠,佩弓矢,从卫步卒张青盖。出乘马,以二旗引,百余骑自从。晓浮图学,通蕃汉文字,案上置法律,常携《野战歌》、《太乙金鉴诀》。弱冠,独引兵袭破回鹘夜洛隔可汗王,夺甘州,遂立为皇太子。数谏其父毋臣宋,父辄戒之曰:“吾久用兵,疲矣。吾族三十年衣锦绮,此宋恩也,不可负。”元昊曰:“衣皮毛,事畜牧,蕃性所便。英雄之生,当王霸耳,何锦绮为?”德明卒,即授特进、检校太师兼侍中、定难军节度、夏银绥宥静等州观察处置押蕃落使、西平王,以工部郎中杨告为旌节官告使,礼宾副使朱允中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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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袭封,明号令,以兵法勒[4]诸部。始衣[5]白窄衫,毡冠红里,冠顶后垂红结绶,自号嵬名吾祖。凡六日、九日则见官属。其官分文武班,曰中书,曰枢密,曰三司,曰御史台,曰开封府,曰翊卫司,曰官计司,曰受纳司,曰农田司,曰群牧司,曰飞龙院,曰磨勘司,曰文思院,曰蕃学,曰汉学。自中书令、宰相、枢使、大夫、侍中、太尉已下,皆分命蕃汉人为之。文资则幞头、靴笏、紫衣、绯衣;武职则冠金帖起云镂冠、银帖间金缕冠、黑漆冠,衣紫旋襕,金涂银束带,垂蹀躞,佩解结锥、短刀、弓矢韣,马乘鲵皮鞍,垂红缨,打跨钹拂。便服则紫皂地绣盘球子花旋襕,束带。民庶青绿,以别贵贱。每举兵,必率部长与猎,有获,则下马环坐饮,割鲜而食,各问所见,择取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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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昊既悉[6]有夏、银、绥、宥、静、灵、盐、会、胜、甘、凉、瓜、沙、肃,而洪、定、威、龙皆即堡镇号州,仍居兴州,阻[7]河依贺兰山为固。始大建官,以嵬名守全、张陟、张绛、杨廓、徐敏宗、张文显辈主谋议,以钟鼎臣典[8]文书,以成逋、克成赏、都卧、如定、多多马窦、惟吉主兵马,野利仁荣主蕃学。置十二监军司,委豪右分统其众。自河北至午腊蒻山七万人,以备[9]契丹;河南洪州、白豹、安盐州、罗落、天都、惟精山等五万人,以备环、庆、镇戎、原州;左厢宥州路五万人,以备鄜、延、麟、府;右厢甘州路三万人,以备西蕃、回纥;贺兰驻兵五万、灵州五万人、兴州兴庆府七万人为镇守,总五十余万。而苦战倚山讹,山讹者,横山羌,平夏兵不及也。选豪族善弓马五千人迭直[10],号六班直,月给米二石。铁骑三千,分十部。发兵以银牌召部长面受约束。设十六司于兴州,以总庶务。元昊自制蕃书,命野利仁荣演绎之,成十二卷,字形体方整类八分,而画颇重复。教国人纪事用蕃书,而译《孝经》、《尔雅》、《四言杂字》为蕃语。复改元大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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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宝元元年,表遣使诣五台山供佛宝,欲窥河东道路。与诸豪歃血约先攻鄜延,欲自德靖、塞门砦、赤城路三道并入,遂筑坛受册,即皇帝位,时年三十。遣潘七布、昌里马乞点兵集蓬子山,自诣西凉府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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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始上誓表言:“两失和好,遂历七年,立誓自今,愿藏盟府。其前日所掠将校民户,各不复还。自此有边人逃亡,亦毋得袭逐。臣近以本国城砦进纳朝廷,其栲栳、镰刀、南安、承平故地及他边境蕃汉所居,乞画中为界,于内听[11]筑城堡。凡岁赐银、绮、绢、茶二十五万五千,乞如常数,臣不复以他相干。乞颁誓诏,盖欲世世遵守,永以为好。倘君亲之义不存,或臣子之心渝[12]变,使宗祀不永,子孙罹殃。”诏答曰:“朕临制四海,廓地万里,西夏之土,世以为胙[13]。今乃纳忠悔咎,表于信誓,质之日月,要之鬼神,及诸子孙,无有渝变。申复恳至,朕甚嘉之。俯阅来誓,一皆如约。”十二月,遣尚书祠部员外郎张子奭充册礼使,东头供奉官、合门祗候张士元副之。仍赐对衣、黄金带、银鞍勒马、银二万两、绢二万匹、茶三万斤。册[14]以漆书竹简,籍[15]以天下乐锦。金涂银印,方二寸一分,文曰“夏国主印”,锦绶,涂金银牌。缘册法物,皆银装金涂,覆以紫绣。约称臣,奉正朔,改所赐敕书为诏而不名,许自置官属。使至京,就驿贸卖,宴坐朶殿。使至其国,相见用宾客礼。置榷场于保安军及高平砦,第[16]不通青盐。然宋每遣使往,馆于宥州,终不复至兴、灵,而元昊帝其国中自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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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宋史》卷四百八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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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党项族是西羌的一支,原居青海东南部一带,唐初第一次内迁,后受到崛起的吐蕃帝国威逼,幸得大唐帝国的支持和协助,第二次内迁至夏州(今陕西靖边)、庆州(今甘肃庆阳)一带。唐末,党项族首领拓跋思恭协助大唐镇压黄巢起义,被授予夏州定难军节度使,统辖夏州、绥州、银州、宥州、静州地区,进爵夏国公,赐姓李姓。自此,党项族以藩镇身份,与中原王朝保持臣属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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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今日之见,西北土地、资源相对贫瘠,党项族为何愿意扎根此地?但实际上,唐宋时代的西北情形不同于今日。大唐盛世期间,丝绸之路异常鼎盛,东西商人、僧侣、使者在这条千年古道上络绎不绝。即便唐朝末期依然如此,突厥系游牧民族回纥人侵入新疆一带,征服了当地原住民,将此地突厥化,建立了一个个相对独立的政权。唐宋的统治者通过这群回纥人与西域保持接触,进行交易,而觊觎这种贸易之利的便是党项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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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赵匡胤登基称帝后,为根绝地方对中央的威胁,主导削藩措施,利用党项内部承袭发生矛盾的机会,迫使其献出五州之地。党项族领袖李继迁愤恨大宋吞并故土,便举起自立大旗,与契丹结盟,东西共同对付大宋,终于收复故土。其子李德明遵循父亲遗言,为打消大宋讨伐的念头,与大宋关系修好,积极开展朝贡外交,恢复边境贸易,正是“塞垣之下,逾三十年,有耕无战,禾黍云合”,为其子李元昊开创霸业奠定了物质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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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昊的出现改变了西北历史的进程。少年时代李元昊身高五尺,喜欢读兵书、法律,手不释卷,精通汉文、藏文,尤其佛学。性雄毅,多谋略,对事物有独到见解,成年后不满父亲李德明的对宋政策,认为不应该称臣于大宋,且英雄生来就应该有称王称霸的雄心。他继承父亲李德明之位后,继续对吐蕃和回纥进行征战,终于拿下了河西走廊。对内,他去掉了唐宋的赐姓,自号嵬名氏,称“兀卒”(可汗),施行一系列称帝建国之举,建立年号,升兴州为兴庆府,设为都城,设立官制,定兵制,定礼乐,规定官民服饰,颁布秃发令,推行党项族的传统发式,亲自主持、创制党项族的语言文字,称为“蕃书”,即西夏文字,并推广应用。1038年,李元昊正式筑坛受册,登临皇帝宝座,国号大夏,大封群臣,册立后妃、太子。从上述情况看出,元昊既有学习中原政治文化之举,也有强化民族意识之行,两者相得益彰,维护以党项族为主体的多民族的西夏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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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西夏的独立,宋不得不放弃了对甘肃一带的有效控制,包括河西走廊在内的长城南部沿线区域均被西夏占领,对于大宋而言,这意味着传统的西域交通线路被夺去,当然丝绸之路并没有断绝,但是掌控了该要道的西夏,可任意向过路商品征收关税。这让宋如鲠在喉,加上西夏原只是朝贡体系下的藩属,如果其他藩属也效仿自立,岂不是呈多米诺骨牌效应了么?因而宋对西夏比对辽国有一种更加强烈的抗争决心。大宋不承认元昊建国称帝的合法性,下诏削夺赐姓、官爵,悬赏元昊的首级,宋夏战争由此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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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在经济实力上占优,宋仁宗派遣韩琦、范仲淹出任陕西经略安抚招讨副使,领军与西夏决战。韩琦制敌重在进讨,以攻代守,在好水川之战中,元昊运用妙计,使北宋大将任福率领的征讨大军位置暴露无遗,遭到西夏铁骑部队痛杀,此战宋兵死亡高达一万多人,几十名将校只有一人得以生还,韩琦遭到降职。而范仲淹制敌在于招抚,以守带攻,他整顿边境军制,训练士卒,修筑城寨,注意安抚边境羌族,“以夷制夷”策略有效地抑制了西夏的扩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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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夏战争消耗数年,双方都无法取得决定性胜利。对于西夏,因为战争和带来的经济封锁,使西夏百姓进口不了大宋的绢帛粮茶等生活必需品,也出口不了青白盐,党项民众对此颇有微词,“元昊虽数胜,然死亡创痍者相半,人困于点集,财力不给,国中为‘十不如’之谣以怨之”。而对于大宋,既无法征服西夏,也担忧西夏与辽结盟,因而选择与西夏讲和。讲和乍看之下是懦夫的无奈,却也包含统治者智慧的抉择,无论北宋还是西夏,都是基于本方利益最大化的考量才选择了终战。夏帝国与辽帝国、大宋帝国长期三足鼎立,西夏后继统治者长期遵循“战则衰,和则兴”的方针,尽可能与大宋、大辽、大金保持和平状态,不少统治者还崇尚儒学,倡导佛教,制律作乐,典章文物灿然成一代宏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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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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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略: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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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准: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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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绯:大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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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勒:统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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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衣: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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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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