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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不悦于颐，颐门人贾易、朱光庭不能平[20]，合攻轼。胡宗愈、顾临诋[21]颐不宜用，孔文仲极论[22]之，遂出管勾西京国子监。久之，加直秘阁，再上表辞。董敦逸复摭[23]其有怨望语，去官。绍圣中，削籍窜[24]涪州。李清臣尹洛，即日迫遣之，欲入别叔母亦不许，明日赆[25]以银百两，颐不受。徽宗即位，徙峡州，俄[26]复其官，又夺于崇宁。卒年七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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颐于书无所不读。其学本于诚，以《大学》、《语》、《孟》、《中庸》为标指，而达于《六经》。动止语默，一以圣人为师，其不至乎圣人不止也。张载称其兄弟从十四五时，便脱然欲学圣人，故卒得孔、孟不传之学，以为诸儒倡。其言之旨，若布帛菽粟然，知德者尤尊崇之。尝言：“今农夫祁寒暑雨，深耕易耨，播种五谷，吾得而食之；百工技艺，作为器物，吾得而用之；介胄之士，被坚执锐，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无功泽及人，而浪度岁月，晏然为天地间一蠹，唯缀缉圣人遗书，庶几[27]有补尔。”于是著《易》、《春秋传》以传于世。《易传序》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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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变易也，随时变易以从道也。其为书也，广大悉[28]备，将以顺性命之理，通幽明之故，尽事物之情，而示开物成务之道也。圣人之忧患后世，可谓至矣。去古虽远，遗经尚存，然而前儒失意以传言，后学诵言而忘味，自秦而下，盖无传矣。予生千载之后，悼斯文之湮晦，将俾后人沿流而求源，此《传》所以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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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备于辞，推辞考卦可以知变，象与占在其中矣。“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29]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得于辞不达其意者有矣，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也。至微者理也，至著者象也。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观会通以行其典礼，则辞无所不备。故善学者，求言必自近，易于近者，非知言者也。予所传者辞也，由辞以得意，则在乎人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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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生诲人不倦，故学者出其门最多，渊源所渐，皆为名士。涪人祠颐于北岩，世称为伊川先生。嘉定十三年，赐谥曰正公。淳祐元年，封伊阳伯，从祀孔子庙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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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自《宋史》卷四百二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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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周敦颐是公认的理学开山者，故而《宋史》将其人之事迹置于篇首而加以论述。邵雍高明英悟，程颢、程颐兄弟都很推崇他，旧史将其列于“隐逸”显然是很不合适的，所以他们的事迹列于张载之后。张栻学说也出自程氏，及其见到朱熹，两人互相切磋学问，均有长进。其他程、朱门人，考其源委，各以类从，故而《宋史》特意创设《道学列传》以统括道学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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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学列传》为《宋史》所首创，且位列传统史书中存在的《儒林列传》之前，足见宋代理学的影响之大和元代统治者对它的推崇，甚至凌驾于儒家文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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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学，并不是道家学说的简称，而是一种无形中被人们所遵守的东西，正如《道学列传》所论述的那样：“三代盛时，天子以是道为政教，大臣百官有司以是道为职业，党、庠、术、序师弟子以是道为讲习，四方百姓日用是道而不知。”宋代理学家所理解的这种“道”，即为“理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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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学”是北宋初期“新儒学”进一步发展的产物，属于突破新儒学的新范畴。北宋初期的新儒群体已倍感汉学对于社会发展的不适应性，为了进一步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改变积贫积弱的社会现状，他们不再墨守于对《四书》、《五经》的死记硬背，而是联系当下社会现实，重新阐发义理，从而有力地缓和了社会矛盾。理学在新儒学的基础上，又兼而吸收了佛道的养分，不仅重新阐释儒家经典，更是兼谈性命，主张亲近自然，内外兼修，存天理，灭人欲。可以认为，理学乃是宋初“新儒学”发展成熟的必然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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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学列传》由于内容颇多，故而《宋史》将其析为四卷，分别介绍了周敦颐、程颐、程颢、张载、邵雍、程氏门人、朱熹、张栻等十八人，对理学的道统系统地进行了梳理。本文选取与沈括生活于同一时期，同是“程朱理学”奠基人的程颐、程颢二兄弟进行重点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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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颢，北宋理学家，被学者尊称为明道先生；程颐，北宋理学家，被学者尊称为伊川先生，兄弟二人世称“二程”。“二程”十四五岁时师从周敦颐这位理学开山者，为他们将来的学术生涯奠定了扎实的儒学基础。“熙宁变法”时，二人未被王安石启用，仕途不顺，故而专心于讲学。后将儒家学说与前朝流行的佛道精华相结合，创立了属于自己的学派——洛学，二人的学说观点可谓是大同存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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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术观点方面，提出“理”是哲学的最高范畴，并作为绝对本体而衍生出宇宙万物。主张亲近大自然，认为天、地、人本为一体。主张遵守事物的客观规律，存天理，灭人欲。二程的“天理”既包括大自然的客观规律，也包括封建纲常的伦理道德。相对于经典保守的“汉学”来说，“宋学”大胆地从当下实际出发，重新阐发经典，突破经典，从而极大地解放了人们长期遭到禁锢的思想。但当理学在南宋被定为官方学术而服务于封建统治者时，理学成为又一个“汉学”，有过之而无不及地再一次禁锢住了人们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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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两人的思想也是同中存异的，正如黄宗羲在《宋元学案》中所言：“大程德行宽宏，规模阔广，以光风霁月为怀。小程气质刚方，文理密察，以削壁孤峰为体。其道虽同，而造德各有所殊。”二程都承认“理”是哲学的最高范畴。但是程颢主张“传心学”，即以“心”解“理”，通过冥想、顿悟来达到内外的统一，属于典型的主观唯心主义观点。而程颐则主张以“气”解“理”，要求尊重事物的客观发展规律，认为物极必反，比较倾向于客观唯心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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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二程主张“穷经以致用”，发扬新儒学的观点，主张独立思考，鼓励学子重新阐发经典，从而突破了汉学对经典固定解读的禁锢，极大地解放了世人的思想，为当时的文学、科技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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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程的思想，分别传至陆九渊和朱熹两脉，直至后来发展为博大精深的“程朱理学”。宋理宗时期，“存天理，灭人欲”的“程朱理学”被定为官方学术，正式服务于封建统治，并且在后来将近千年的时间内控制和禁锢着人们的思想。其力度相比于宋代以前的思想控制，可谓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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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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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日用：日常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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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盎：充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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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尝：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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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优：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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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仓卒：仓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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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病：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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