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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沛公攻武关,进入秦地。秦相赵高惊恐,就杀秦二世,派人来,想约定分割关中,沛公不许。九月,赵高立二世兄子子婴为秦王。子婴诛杀赵高,遣将率兵拒峣关。沛公想击峣关,张良说:“秦兵还很强大,不可轻敌。希望先派人在山上多举旗帜作为疑兵,派郦食其、陆贾前去劝秦将,用利引诱。”秦将果然想连和,沛公想答应。张良说:“这仅仅是秦将要叛变,恐怕士卒不从,不如乘他们懈怠的机会攻击之。”沛公引兵绕过峣关,越蒉山,击秦军,在蓝田南大败秦军。接着到了蓝田,又在蓝田北面交战,秦兵大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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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元年冬十月,五星聚于东井星。沛公到霸上。秦王子婴乘坐素车白马,用丝带拴着脖子,封裹着皇帝玉玺、虎符和节等,在枳道旁投降。诸将有人说应杀死秦王,沛公说:“当初怀王派我,本来是由于我能宽容,况且人家已经服罪请降,杀他不吉利。”便交由部下看管。于是西入咸阳,并想留宿宫中。樊哙、张良劝阻,才把秦重宝财物封存在府库中,还军驻扎霸上。萧何尽收丞相府地图、户籍、档案文书。十一月,召集各县豪杰说:“父老受秦苛法之苦很久了,诽谤者灭族,偶语者处死于街头。我与诸侯定约,先入关者称王,我当在关中为王。与父老实行约法三章: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其余的秦法都要废除。官吏百姓原来的情况不变。我入关的目的,是为父兄除害,不是为了掠夺施暴行的,不要恐惧。我所以还要驻扎霸上,是为了等诸侯到来再定约束。”于是派人与秦吏到县乡邑告谕百姓。秦民大喜,争相带上牛羊酒食献给官兵享用。沛公推让不受,说:“仓库中粟米很多,不想花费百姓的。”百姓更加高兴,唯恐沛公不当秦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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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劝沛公说:“秦地富有十倍于天下,地形强固。今听说章邯降项羽,项羽封他为雍王,在关中为王。不久就来,沛公恐怕不能得到此地。可赶忙派将守住函谷关,不要让诸侯军入关,可征调关中兵加强军力,以便能抗拒项羽。”沛公听从此计。十二月,项羽果然率诸侯兵打算向西入关,关门已闭。听说沛公已平定关中,项羽大怒,派黥布等攻破函谷关,遂到达戏下。沛公左司马曹毋伤听说项羽发怒,想进攻沛公,就派人对项羽说:“沛公想当关中王,让子婴为相,珍宝尽归已有。”想以此得到项羽封赏。亚父范增劝项羽说:“沛公住在山东时,贪财好色,今天听说他入关,珍宝无所取,妇女无所爱,他的这一志向不小。我派人望其气,都成龙,有五彩之色,此即天子气。赶快攻击,勿失良机。”于是犒劳士兵,次日天明交战。这时,项羽兵四十万,号称百万。沛公兵十万,号称二十万,力不能抵。正好项羽叔父左尹项伯平时与张良友善,夜间急来见张良,全告诉了实情,劝他一同离去,不要白白送死。张良说:“我替韩王送沛公,不能不告诉,不说而逃是不义的。”于是张良与项伯同见沛公,沛公与项伯约为婚姻,说:“我入关,秋毫没有敢私取,登记户口,查封府库,等待将军,所以要把守关口,是为了防盗。日夜盼望将军到来,岂敢反叛呀!愿项伯说明不敢违背将军对我的好处。”项伯答应,当夜返回。告诫沛公说:“明晨不能不早点亲自来认错。”项伯回去,把沛公所言全都告诉项羽,并说:“沛公不先破关中兵,你能入关吗?况且人家有大功,攻击他是不吉利的,不如就此善待他。”项羽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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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公清晨带百余骑去鸿门拜见项羽,说:“臣与将军并力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没想到会先一步入关,能破秦,与将军再相见。今天有小人谗言,让将军与臣产生嫌疑。”项羽说:“这是沛公左司马曹毋伤说的;不然,我怎么会这样?”于是,项羽就留沛公饮酒。范增几次用眼睛暗示项羽击杀沛公,项羽没有反应。范增起身,外出对项庄说:“君王为人心慈,你入帐舞剑,乘机击沛公,杀死他。不这样的话,你们不久就被俘了。”项庄进帐祝酒,说:“军中没有可以取乐的,请让我舞剑。”于是拔剑起舞。项伯也起舞,总是用身体掩护沛公。樊哙听说事急,直入帐中,很愤怒。项羽视之为壮士,赐酒给樊哙。哙就势责问项羽。不一会,沛公起身去厕所,招樊哙出来,留下车马从属,自骑马,让樊哙、勒强、滕公、纪成步行,从小道回营,让张良留下谢项羽。羽问:“沛公在何处?”张良说:“听说将军有意督责他,他脱身已去,从小道回到军中了,因此让臣献上玉璧。”羽接受下来。又献给范增玉斗。增怒,撞碎玉斗,站起来说:“我们要成为沛公的虏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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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公回到军中几天后,项羽带兵西入咸阳进行大肆屠杀,杀死秦降王子婴,烧毁秦宫室,所到之处无不毁灭,秦民非常失望。项羽派人还报楚怀王,楚怀王说:“当初盟约不变。”项羽怨恨怀王不肯让他与沛公同时西向入关,而让他北上救赵,使他未先入关,便说:“怀王,我家所立,没有功绩,凭什么能主盟约!原来平定天下的,是诸将和我项籍。”春正月,表面上尊怀王为义帝,实际上不听他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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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项羽自立为西楚霸王,领有梁、楚地区九个郡,定都彭城。又违背盟约,改立沛公为汉王,领有巴、蜀、汉中三郡四十一县,定都南郑。三分关中,立秦三降将:章邯为雍王,定都废丘;司马欣为塞王,定都栎阳;董翳为翟王,定都高奴。楚将瑕丘人申阳为河南王,定都洛阳。赵将司马卬为殷王,定都朝歌。当阳君英布为九江王,定都六。怀王柱国共敖为临江王,定都江陵。番君吴芮为衡山王,定都邾。战国末年齐王建之孙田安为济北王。徙魏王豹为西魏王,定都平阳。徙燕王韩广为辽东王。燕将臧荼为燕王,定都蓟。徙齐王田市为胶东王。齐将田都为齐王,定都临淄。徙赵王歇为代王。赵相张耳为常山王。汉王怨项羽背弃盟约,想进攻项羽,丞相萧何劝阻,才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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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诸侯离开戏下,各回本国。项羽只拨卒三万人随汉王,楚国人、诸侯国人仰慕汉王而随从他的有数万人,从杜县南进蚀中。张良辞汉王归韩国,汉王送他至褒中,他劝汉王烧毁栈道,以防各诸侯偷袭,也向项羽表示无东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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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已至南郑,将诸及士卒都唱歌,思念东归,不少人中途逃回去。韩信任治粟都尉,也逃走,萧何追还,随即推荐给汉王,说:“必想争天下,非韩信再没有可以计划的人了。”于是汉王斋戒设坛场,拜韩信为大将军,询问争天下的计策。信对答说:“项羽背盟约而让君王在南郑称王,是左迁。官兵皆山东人,日夜企望东归,利用这种锋锐之气,可以成大功。天下已平定,人民皆自安宁,不可再用。不如决策东向。”于是讲述了项羽可打败、三秦易兼并之计。汉王很高兴,遂就听从韩信计策,部署诸将。留下萧何征收巴、蜀地区租税,供给军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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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汉王率兵从故道县出兵袭雍国。章邯在陈仓迎击汉王,雍兵大败,后退。在好畤再战,又大败,逃回废丘。汉王便平定雍地。东往咸阳,引兵把雍王包围在废丘,然后遣诸将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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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荣听说项羽把齐王市徙往胶东,而立田都为齐王,大怒,带领齐兵迎击田都,田都败走降楚。六月,田荣杀田市,自立为齐王。当时彭越在巨野,有众万余人,无所归属。田荣授彭越将军印,令他在梁地反项羽。彭越击杀济北王田安,田荣便兼并了三齐之地。燕王韩广也不肯迁往辽东。秋八月,臧荼杀韩广,兼并其地。塞王司马欣、翟王董翳皆降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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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项梁立韩国之后公子成为韩王,张良任韩司徒。项羽认为张良已跟从汉王,韩王成又无功,所以不让韩王成回本国,把他带到彭城,杀掉。当听到汉王占领关中,齐、梁又背叛,项羽大怒,就以从前的吴县令郑昌为韩王,率兵拒汉王。令萧公角击彭越,越击败角兵。当时张良掠取韩地,下书项羽说:“汉王想得到关中,只要实现了盟约即止兵,不敢东进。”项羽因此没有向西之意,于是北上击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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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汉王遣将军薛欧、王吸出武关,想依靠王陵之兵,从南阳去沛县迎太后、吕后。项羽听说此事后,就发兵在阳夏阻挡,不得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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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二年冬十月,项羽派九江王英布至郴县杀义帝。陈余也怨恨项羽唯独不封他为王,就向田荣求援兵,去击常山王张耳。张耳败走降汉,汉王以礼厚待。陈余迎代王歇返回赵,歇立陈余为代王。张良自韩从小道前来归汉,汉王封良为成信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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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到陕县,安抚关外的父老。河南王申阳降汉,设立河南郡。派韩太尉韩信击韩,韩王郑昌降。十一月,汉王立韩太尉韩信为韩王。汉王回关中,定都栎阳,派诸将攻城略地,攻下陇西郡。汉王提出率一万人或一郡来降者,封万户侯。整修河上郡边塞。开放秦原有苑林园池,让百姓去耕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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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正月,项羽在城阳击田荣,田荣败走平原郡,被平原民杀死。齐地都降楚,楚烧毁城郭,齐人又叛离。汉诸将攻下北地郡,俘雍王弟章平。赦免罪人。二月二十日,令百姓拆除秦的社稷,立汉社稷。施行恩德:赏赐百姓爵位;蜀郡、汉中郡百姓供给军粮军需很劳苦,免除二年赋税;关中从军兵卒,免除家中租税、劳役一年;推举年50岁以上、品行好、能率众作善事的庶民为三老,每乡一人;选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为县令县丞县尉进行政事的顾问,免除徭役。每年十月赐给三老酒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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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汉王从临晋渡黄河,魏王豹降,率兵跟从汉王,攻下河内,俘虏殷王司马卬,设河内郡。至修武县,陈平离楚降汉。汉王与陈平谈话,很高兴,让他为汉王参乘,监督诸将。南渡平阴津,到了洛阳,新城三老董公拦住汉王说:“臣听说‘顺行德义者昌盛,违背德义者灭亡’,‘师出无正义之名,军事因此不会成功。’所以说:‘指明他是逆贼,敌人才可征服。’项羽行事暴虐无道,流放杀死他的君主,是天下之逆贼。仁爱不靠武勇,正义不靠暴力,汉王三军众士,都为义帝穿孝服,告谕诸侯,为义帝被杀而东伐项羽,四海之内,无不慕仰汉王之德,这是三王实行过的正义之举。”汉王说:“太好了,不是先生听不到这些高见。”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袒露左臂大哭,公祭三日。派出使臣通告诸侯说:“天下共立义帝,北面称臣供职。今项羽流放杀害义帝于江南,大逆不道!寡人亲自为义帝发丧,士兵都穿白色丧服。我要征发全部关中兵,收编三河地区士卒,南自江、汉以下,愿意跟从诸侯王们讨伐楚国杀害义帝的凶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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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四月,田荣之弟田横收编数万人,立田荣之子田广为齐王。项羽虽听说汉王东进,但他已经出兵击齐,便打算破齐之后再去击汉,汉王因此得以强率魏王、河南王、韩王、殷王、常山王五诸侯之兵,东伐楚。到达外黄后,彭越率三万人归汉,汉王拜越为魏相国,让他平定梁地。汉王接着进入彭城,缴获项羽的美人珍宝,设宴聚会大贺。项羽闻知,命部将击齐,而自率精兵三万人从鲁地出胡陵县,到达萧县,天亮击汉军,在彭城、灵壁东的睢水上与汉军大战,大败汉军,杀伤极多,睢水被尸体堵塞而不流。包围汉王的楚军有三层。忽然,大风从西北刮起,折树倒屋,飞沙走石,白天昏暗,楚军大乱,汉王得趁机与数十骑逃走。过沛县,派人找家眷,家眷也已逃亡,没找到。汉王路上遇见儿子和女儿,同车逃走。楚骑兵追汉王,汉王情急,把二子推下车。夏侯婴又把他们拉上车,才得脱险。审食其跟从太公、吕后从小道逃走,反而遇上楚军而被俘去,被项羽安置在军中作为人质。诸侯见汉王大败,都四散逃走。塞王欣、翟王翳降楚,殷王卬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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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后兄周吕侯率兵驻下邑县,汉王前往投奔。稍稍收集士卒,驻扎砀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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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王西过梁地,到虞县,对谒者随何说:“你能劝九江王英布让他举兵叛楚,项王必留下击英布。如果他能停留数月,我就一定能夺取天下。”随何前往劝说英布,果然使他背叛了楚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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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汉王驻屯荥阳,萧何征发关中的老弱和未达兵役登记年龄的人全到军中报到。韩信也收集士兵与汉王会师,汉军士气又大振。与楚军在荥阳南的京县、索亭交战,败楚军。汉筑甬道,连接黄河,以取敖仓粮食。魏王豹请假探视亲属疾病。一到家便断绝黄河渡口,反汉降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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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汉王返回栎阳。十九日,立太子,赦罪人。命关东人在关中从军的都集合起来任栎阳卫士。汉兵引水灌废丘,废丘降汉,章邯自杀。雍地平定,有八十余县,设河上、渭南、中地、陇西、上郡五郡。命祠官祭天地四方上帝山川诸神,按时祭祀。征发关中兵卒守边塞。关中发生饥荒,米一斛万钱,人吃人。汉王命人民到蜀郡、汉中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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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八月,汉王前往荥阳,对郦食其说:“婉言劝告魏王豹,能劝说成功,把魏地万户封给先生。”食其前往,豹不听。汉王任韩信为左丞相,与曹参、灌婴同击魏。食其返回,汉王问:“魏大将是谁?”答说:“柏直。”汉王说:“乳臭未干的人,不能抵挡韩信。骑将是谁?”答说:“冯敬。”汉王说:“是秦将冯无择之子,虽贤能,不能抵挡灌婴。步将是谁?”答说:“项它。”汉王说:“他不能抵挡曹参,我没有可怕的了。”九月,韩信等捉到魏豹,押送到荥阳。平定魏地,设河东、太原、上党三郡。韩信派人请求增兵三万,愿率兵北取燕、赵,东击齐,南断楚粮道交通。汉王如数给韩信增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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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冬十月,韩信、张耳东下井陉,击赵,斩代王陈余,俘虏赵王歇。设常山郡和代郡。十一日天昏,日食。十一月初十天昏,有日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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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何劝英布成功,英布起兵攻楚。楚派项声、龙且进攻英布,英布战败。十二月,英布与随何经小道归汉。汉王分给兵卒,与他一同收集散兵到了成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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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羽多次侵夺汉的粮道,汉军缺粮,汉王与郦食其谋划削弱楚的力量。食其主张立六国后为王,以树立盟军,汉王已刻了玺印,要派食其去封王。他又问张良,张良提出八条反对意见(详见《张良传》)。汉王吐出口中的饭,说:“臭书生几乎坏了老子的大事!”下令赶快销玺印。又问陈平,便听从他的计策,交给他黄金四万斤,用来离间楚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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