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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十年正月,幼主的车驾朝拜先帝高平陵,曹爽兄弟也都随从。司马懿当即部署聚集兵马,首先占据了武库,然后就出发屯驻、控制了洛水浮桥,接着向幼帝上奏章参劾曹爽说:“臣司马懿昔日刚从辽东回师,先帝就诏命陛下、秦王和臣登上御床,先帝把着臣的臂膀,特别挂念他身后的事情。臣当时对先帝说:‘太祖与文帝二帝也曾把后事嘱托给臣,这也是陛下您亲眼所见的。请陛下您不要为后事担忧痛苦。万一将来有什么意料之外的事发生,臣当会用死来执行陛下您今天托孤的明诏’。这些事,当时黄门令董箕等人,以及先帝近旁的才人中侍奉先帝病体的人,都曾听说,也都知道。如今大将军曹爽背弃先帝顾命时的遗诏,败坏搅乱国家的法典。对内,他僭越等级、私拟帝王;对外,他专断权柄,独擅威福。他破坏诸营建制,把禁兵全部据为己有;文武百官中的重要职位,安置的也都是他所亲信的人。皇宫御殿中的宿卫,经历了好几代的旧人都被斥逐出去,想要安插新人来树立他的私党。他们这帮人盘根错节、相互勾结,纵欲恣情,日甚一日。对外既已如此,对内又以黄门张当为都监,专门与曹爽共同交通关节,看守侦察陛下的情况,等待着伺机篡夺皇帝的宝座。他离间皇太后与皇上两宫,伤害母子之间的骨肉感情。如今天下汹汹,动荡恐慌,人人都满怀危险与畏惧的心情。陛下您只是寄坐在曹爽膝下的孩子,怎么可能长治久安呢!当前这样的局面,绝不是当年先帝诏令陛下以及臣升登御床时的本意。臣我虽老朽年迈,但怎么敢忘却以往对先帝的誓言呢?昔年赵高得意,秦朝就亡灭了;吕家、霍家的祸根及早斩断,汉室的福祚就永世绵长。这正是需要陛下您大鉴明察,也需要臣受命而起、挽救国家的重要时刻。太尉臣蒋济、尚书令臣司马孚等,都认为曹爽有目无君上、篡夺皇位之心,因此他们兄弟不宜再掌管禁兵、入宫宿卫。臣等这份章奏已先奏闻永宁宫皇太后,皇太后敕令臣就像奏章中所说的去施行。臣就传敕令让宫中主事的人以及黄门令罢去曹爽、曹羲、曹训兄弟原所统辖的佐吏禁兵,让他们以侯的身份各回归府第待命,不得逗留而使皇上的车驾在外延迟不归。如果曹爽等人敢有稽迟逗留车驾的不轨行为,就把他们按军法从事。老臣我虽然年迈无力,但也已经统率军队屯驻在洛水浮桥,观察万一出现的非常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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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爽在高平陵皇帝车驾前先得到司马懿弹劾他的章奏,没有通报给幼帝,窘迫慌张得不知做什么好。大司农沛国桓范听说兵变起,他不听从太后的召请,假传皇上的诏令骗开了平昌门,拔取剑戟,劫持了守门侯官,出城向南投奔曹爽去了。司马懿知道这件事后说:“桓范这是去给曹爽出谋划策去了,但我料定曹爽必定不能采用桓范的计谋。”桓范劝说曹爽让他带领皇上车驾去到许昌,召集外省兵马讨伐司马懿。曹爽兄弟听后犹豫不决。桓范又对曹羲强调说:“当今之日,你们就是想要自立门户、甘求贫贱去做老百姓,还可能做到吗?况且一个莽夫劫持了一个人质,还有争取活命的欲望呢?如今您和天子相伴随,能号令于天下,谁敢不响应?”曹羲还是不能采纳他的建议。不久,侍中许允、尚书陈泰又来劝说曹爽,让他们兄弟乘早自己回家待罪。于是,曹爽派遣许允、陈泰去求见司马宣王,转告他做出的归家待罪请死的决定,然后才向皇帝通报了司马宣王的弹劾奏章。于是,幼帝从奏,免去了曹爽兄弟的官职,让他们以侯的身份回到自家府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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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张当把他私下选好的宫中女官才人张氏、何氏等人送给曹爽。司马懿便怀疑张当与曹爽有所勾结,就收捕了张当要治他的罪。审问中,张当供认出曹爽曾与何晏等人阴谋造反叛逆,并且曾预先搞过军事演习,就等到三月中旬时就要发难。于是,立即把何晏等人收捕下狱,并大会公卿朝臣在朝堂合议。大家认为“《春秋》经书中的古义说,国君的亲属,最好不要做大将;他们要是做大将,后来必定被诛灭。曹爽以皇家支属的身份,世代蒙受朝廷的殊宠,曾亲自接受先帝握手颁赐的遗诏,把天下托付给了他。可是,他却包藏祸心,蔑视抛弃了先帝的顾命,而与何晏、邓颺及张当等人谋图帝位。桓范与罪人党同,都是大逆不道的叛臣”。于是,收捕了曹爽、曹羲、曹训、何晏、邓颺、丁谧、毕轨、李胜、桓范、张当等人。这些人都伏法被诛,夷灭了三族。嘉平年间,接续功臣世系,才另封曹真的族孙曹熙为新昌亭侯,赐邑三百户,来奉祀曹真,为其后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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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是何进的孙子。他的母亲尹氏,后来又做了魏太祖曹操的夫人。何晏在皇宫禁省中长大,又娶公主为妻。少年时就以才学华秀而知名。他喜好老子、庄子的言辞,曾作《道德论》以及各种文赋著述数十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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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尚,字伯仁,是夏侯渊的侄子。魏文帝曹丕与他特别亲近友善。魏太祖曹操平定冀州的时候,夏侯尚是军司马,统领骑兵随从征伐,后来又做过五官将文学。初建魏国时,升迁为黄门侍郎。代郡胡人反叛,太祖派遣鄢陵侯曹彰率军征讨,用夏侯尚参赞曹彰的军事,平定了代地。回师时,恰逢太祖在洛阳逝世,夏侯尚又持节,奉侍曹操的梓宫灵柩回邺都安葬。事毕,合并记录夏侯尚从前的功绩,封他为平陵亭侯,任为散骑常侍,又升迁为中领军。文帝登上皇帝位,改封夏侯尚为平陵乡侯,升迁为征南将军,领荆州刺史,假节都督南方诸路的军事。夏侯尚上奏章说:“刘备有一支偏师在上庸,那里山道险阻难行,他们对我军没有戒备,如果出奇兵潜走暗行,出其不意,就是个必定胜利的形势。”于是就约集诸军击破了上庸,平定了那里的三郡九县,夏侯尚也因此而升迁为征南大将军。孙权虽然一度臣服称藩,但夏侯尚却更加紧修置攻讨孙权的军事装备,后来孙权果然表现出他有反叛的二心。黄初三年,文帝车驾南巡宛城,就令夏侯尚率诸军与曹真共同围攻江陵。孙权的大将诸葛瑾与夏侯尚两军隔江相对摆阵。诸葛瑾本人渡江进入江中心的洲渚屯驻,而把水军分置于大江之中。夏侯尚在夜里派大量油船,率领步骑兵万余人,从下游潜行暗渡,突然攻袭诸葛瑾所率诸军,从江两岸夹攻火烧吴军的舟船,水陆两路同时进攻,打败了诸葛瑾军。江陵城还未及攻下,正好又赶上了大瘟疫,于是文帝便下诏敕令夏侯尚引领诸军回师。回师后,加封他食邑六百户,合并从前的共是一千九百户,让他假钺,进封他为荆州牧。荆州残破荒凉,四境与蛮夷接界,边境又与吴以汉水为界,旧时黎民百姓大多数都居住在江南。夏侯尚自从上庸道路打通后,曾入山西行七百余里,山民蛮夷部落很多都服从了他。五六年时间里归降内附的有数千家。黄初五年,文帝徙封他为昌陵乡侯。夏侯尚有一个爱妾,很得嬖爱宠幸,她的宠遇盖过了夏侯尚的嫡室正妻。他的嫡室正妻是曹氏之女。由于正妻的哭诉,所以魏文帝曹丕就派人把夏侯尚的这个爱妾给绞杀了。夏侯尚因悲痛感愤而触发大病,经常精神恍惚,神志不清。爱妾既已埋葬,又不胜眷恋想见,于是又把她挖出来看看。魏文帝闻听这件事就很恼怒地说:“杜袭当年轻视小看夏侯尚,原来是很有道理的呀。”话虽如此,但因为夏侯尚是元老旧臣,所以文帝对他的恩宠仍然不曾衰减。黄初六年,夏侯尚病势沉重,回京都,魏文帝曾数次去他家里探问,与他握手哭泣。夏侯尚逝世后,赠谥号叫悼侯,爵位由他的儿子夏侯玄承嗣。又分出夏侯尚的食邑三百户,给夏侯尚弟弟的儿子夏侯奉,赐予他爵号关内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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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侯玄表字太初,从小知名于世,二十岁左右就做了散骑黄门侍郎。他曾在进见皇帝时与皇后的弟弟毛曾并坐,觉得很羞耻,不高兴的心情全都表现在脸上。明帝为此很恼恨夏侯玄,将他贬去做了羽林监。正始初年,曹爽辅政。夏侯玄,就是曹爽姑姑的儿子。这一时期夏侯玄累次升迁,做到散骑常侍和中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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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司马懿曾向夏侯玄询问有关时事的问题,夏侯玄的答复认为:“选用贤人、官尽其才,是国家的权柄。故而把对权衡人才良莠的任务专门交给京都的台阁去处理,这是上层的职责;把人才的孝悌操行存在于闾里坊巷,把人才品德的优劣任从他乡人的评判,这是下层的高低叙别。而要肃清教化、审慎选举,就在于明确上层的职责和下层的次序之间的界限,不让这两者互相干涉、牵扯而已。这是为什么呢?上层如超过了他本身的权限,就恐怕他们的职责没有根本的依据,而干请权势、奔走后门的歪路就会大开;下层的叙别如逾越了常规,就恐怕本当由朝廷颁赐的爵赏全由外间下层掌握了,而投机取巧、玩弄权术的门道就多起来了。而朝廷的爵赏如果下放,这就造成庶民百姓议论并掌握国家权柄;而机巧权术门路的增多,正是造成吏治纷乱的根源。自从州郡以中正品评度量官吏人才以来,已经有年头儿了。然而议论纷纷,至今还没听说怎么整齐。这难道不是因为上面的职责与下面的次序参差交错,各自都违反它们的要旨常规而造成的吗?如果让中正只考核士人的品德才能,品德才能很全面,这个人就可以去做官。为什么呢?一个人如果在家中是个有名的孝子,在官位上他岂能不忠于自己的职守?在九族中以仁慈宽恕传称的人,难道能不懂怎样从政吗?忠义谋断能在乡党中行用的人,难道不能在官府执事任职吗?像上面所说的这三种人,如在中正处被录取,虽然还没有处在一定的官位名号上,但他们都可以被任用为官吏,则是明白可知的。义行有大小,排比有高下,那么他们各自所应当任职的品流,也就自然有所区别了。何必又让州郡中正从下层干涉台阁权衡的权柄,而在上层执掌机柄的人遇事又有了向下推诿凭仗的地方,使得二者上下交侵,从而滋生出纷乱和错失呢?况且台阁以上临下,考察功过、核校臧否,众职司的属员,也各有官长。这些人对各级官吏天天进行考核,但对这些官吏仍然没人能考究清楚。而闾里乡间的评议,各从自己意愿出发随便裁处,从而使得品德才能可以担任要职的人失去他们的官位,众人则望风驱驰。在这样的形势下,要想做到风俗清平肃静,可能吗?天庭台阁高渺悬远,这是众人所灰心绝望的。他们所能达到的,就在他们的左侧近旁。谁能不大加修饰,从附近得到他们所要求得到的东西呢?所要求的利禄既另有谋求的门路,那么在自己家门中维持,已经不如把自己推荐到乡党中去了。而自身推荐到乡党的人,又已经不如自己到州郡去求告了。果真开辟有可以求托的门路,而又害怕这些求托的人虚假粉饰、谎言离本,虽然严厉斥责中正,再用刑罚监督,也还是没有多大效益。还不如让他们各司其职,官长就各自把他们的下属官吏的贤能或拙劣报告给台阁,台阁就根据官长报告的他们下属优劣的品第,参照乡闾排定的德行的次序,拟定各级官员的品辈等级,不让其中出现偏颇。中正则只需要考查各人的品行事迹,区别他们的高下,审定他们的辈分类别,不要让他们的等级随意升降。台阁汇总他们的排比,就像他们上报的简牍所书。如果有什么参差错误,则应当由上报的有关职司部门负责。官长所排定的官员顺序,中正所拟就的推荐名次,应当结合适应实际需要的次序而使用他们。如果有不称职的,在外上报情况的官长、中正应当负责。然而就像这样内外互相参照,得失是非有所稽查,互相经常检查,又有谁还能用谎言巧饰呢?像这样,就会人心安定而事理相得,差不多可以得到肃静风俗并审慎地选用为官的人才了。”夏侯玄又以为:“古代建制职官,是要用他们来赈济抚育百姓、统一管理民众的财物,所以,才为百姓们树立郡长来管理牧养他们。建立司牧的主旨,是要单一而专门。单一,任职的官吏就确定,上下也就相安;专门,职业就会修明精擅,办事就不会烦难。办事简练、职业修明、上下相安的国家而得不到治理,这样的事是从来也没有过的。先王封建万国,当时的详细情况虽然现在还不可能获得和查考,然而分割疆土,画定边界,使各守自己的土田四境,绝不会允许归属不明、司职重叠交错、相互羁绊的国体出现。下考殷、周时期五等爵的叙列,只有大小贵贱的差别,也没有君官臣民存在两个体系而互相牵制的状况存在。官僚的统属不一,职业就不会修明,职业不修明,处理政事怎么可能做到简捷呢?政事不简捷,民众怎么可能安静呢?民众不安静,邪恶就会并兴,而奸伪就会滋长了。先王知道事情的结果会像这样,所以就让职司专门而统业一致。从秦代开始,帝王才不师从圣人之道,而以自己一人的私智来统御各种职司,用奸诈的权术来对待下属。惧怕宰官不修明,就设立监牧来督率他们;畏惧监牧们对宰官庇护纵容,又设置司察来纠查他们。宰官与监牧互相重叠,监牧与司察又互相纠查,这就造成人人怀有异心,上下级之间政务不一,相互冲突。汉代承继秦代的制度,没能做出什么弥补修改。魏室兴隆以来,政事繁忙日不暇及,殷周五等爵的旧典虽然很难仓促恢复,但却完全可以先粗粗的立一个仪范准则,用来统一吏治官制。如今的县令长吏,都是国君委任来管理吏民的。可是,现在在他们的上边又横向重叠,设置了郡守,郡守的上边又累置了刺史。象郡守所管辖的政务,都只是一些考查大略的事情,大体与州相同,这两者似没有必要再重复。所以,应当省去郡守,只任用刺史,刺史的职司如仍然存在,那么监察的职能就不会废弛;全国数以万计的郡守长吏,回乡亲自去务农,用以节省烦冗的俸费,能使财源充裕,粮谷繁殖,这是其一。大县令长的才干,都足以担任郡守。然而狱讼的是非,却常常与郡守产生异议,顺从郡守则平安,坚持自己的意见就会有争论。调和羹汤这样的美味,要旨在于把味道相异的佐料恰当地配合在一起,分别上下级的主意、裨益,就在于这两者能和衷相济。下级顺从上级,才能确保平安,这就好比琴瑟和合,才能协奏出同一个声调。如果把郡守这一不必要的中间机构省略,官府政事就能精简,这是其二。又有,郡府的干办佐吏,其职责是监察各县。可是,他们往往帮助庇护他们的乡党亲友、里邑故旧。有什么不符他们愿望之处,他们就会假借公务刁难阻碍。民众的困苦灾难和祸害就是由此产生的。如今假若把郡都取消合并到州,那为乱的根源自然就被堵塞,这是其三。如今上承汉末衰弊,人民零落困苦,贤才就更加稀少,能够奉职任事的人实在罕见。郡与县的良佐循吏数字比例,往往很不一样。郡,坐受县的成果,政务的繁重本来在下面县级;但佐吏中的上选人物,却被郡抢先留足了。这就是说亲厚民众的良吏,本该专设于底下基层。佐吏,有关民众的身家性命,而县里的佐吏往往材质低下顽鄙。现在如果把郡合并取消了,县吏就会多选清廉贤良的人任职,这样就会王道大化,礼教广施、百姓从善如流,民众万物都会获得康宁,这是其四。现在如命令天下,使有人民万户以上的大县的长吏,都命名他叫郡守;民户五千以上的,就命名他叫都尉;千户以下的,还像过去的那样叫他令长。自令长以上,以考绩记功决定升降调用。把贤能的调转升迁,他所牧养的民户也随之增多。这就是进用贤才使考功有效的方法。如果这样的经纬制度一旦确定,那么官吏的材质就有了次序,治化的功效就会整齐而明达,这是其五。如若省去郡守,县能径直通达到州,政事不再拥挤阻隔,官员们也没有把政务滞留荒废的;三代的古风,虽未必能完全恢复,但简明划一的政制王化,却差不多可以做到。方便民众、节省官费的方略,也就在这里了。”夏侯玄又以为:“文丽与质朴的更换使用,犹如春夏秋冬四时的轮流到了。王者体察天意治理万物,必然要借着世风流弊而去化济变通它们。如果时尚过于质朴了,就要让它变得文丽一些,用以隆尚礼仪;如果时尚太过奢侈了,就要用质朴的古风来补救它。而今承接百代帝王的末叶,秦汉时期的余风流响,是世俗太过文丽,所以应当大幅度地改变它,用来改变民众的时尚愿望。现今的科条礼制规定:自公、列侯以下,官位从大将军以上,都能穿戴使用绫锦、罗绮、纨素和金银刻镂的各类贵重华丽的物品。从这些贵人往下,五色杂彩的服装,一直能通用于平贱的庶人。虽然就他们中的上下等级各有规定,用以表示尊卑差别。然而,有关朝臣服饰的制度的本身,就已经让他们能够同至尊无上的皇帝相互比映了。黑黄这类本是皇家服饰中方可使用的色彩,已经能够在社会的下层流通了。在这样的形势下,想要让集市不买卖华丽色彩的布匹、服饰,商贾不流通难得的珍稀货物,工匠不制作雕刻的宝物,是不可能的。因此,应该从根本上进行大的治理,以古法为标准尺度,确定文丽与质朴的合宜分寸,选取其中合乎原则的,来作为礼制的法度。皇上的车舆服饰纹章,都提倡质朴,禁止和废除末世流俗中华彩靡丽的事物,使得干预朝政的大臣之家,有爵位的贵室,不再有锦绫罗绮的华饰,也没有兼备两种色彩的衣服和纤巧的物事。自皇上以下,只显示出朴素的差别,只要能标示出等级就可以了,不要让他们之间差距过大。如若对有丰功伟德的人颁赐,或皇上龙恩所特加的,都要先到有司去备案然后才能穿着它们。从上往下推行一种习尚,就犹如大风吹动小草。朴素的礼教如果能从本朝先兴起,那些过分奢侈的心态就可以自然地在社会下层消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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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在回答的书信中说:“审慎地选用官吏,择别人才,除去重复的官职,改革服饰缺席,这些建议都很好。礼书中所说的由乡党闾里评品本人的行迹,由朝廷台阁考查各级官员的事迹,其大略指要基本就如你所示意的那样。自周以来,中间一脉相承、沿袭因循,未能做出什么突然而重大的改变。秦代时没有刺史,只有郡守长吏。汉家虽然初有刺史,但开始也只是奉行六条而已。故而刺史又称为传车,他的属吏叫作从事。刺史并没有通常固定的治所,属吏也不算正式的官员。此后,经过较长时间发展,才演化为正式的官司衙门的。过去,西汉初的贾谊也为服制问题担忧过。汉文帝虽自身用着较为粗糙的弋绨衣服,也还是不能使上下各式人等服装让他感到如意。这里你所说的三件事,恐怕要等待更为贤能的人出现后才能了结吧。”夏侯玄又复信说:“汉文帝虽然自身穿着的是弋绨的服装,但他并没有去改革扶正法度,在皇宫的内外很多地方僭越礼法,私拟皇家的服装穿戴,宠臣们受文帝的赏赐也不可限量。从这一点看,汉文帝的衣弋绨,似乎只是指望着以此来树立他在世时的俭朴美名,而并没有要以他为楷模来让世人都向他看齐、从而达到治理舆服之制的意思。今日公侯您受命执掌朝政,做着宰辅这样的重臣。您将要追踪上古的贤臣,使魏室兴隆,臻于至治;您将会抑末业,正根本。假若您在朝堂上制定了新的法令,这些新法令很快就会被民众接受而化为行动。处于目前这种适宜于改革的时代,只要您存留着有改革的积极想法,新令颁发之日,下面的响应也就像听见响动立即随着寻来一样。但是,您还是这样低头谦虚地说:‘还是等贤能的人吧’,您这样做,就好似身为伊尹、周公而不去修正殷商、姬周的法典一样。这实在让我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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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夏侯玄就被任命为征西将军,假节去都督雍、凉等州的诸路大军。他与曹爽共同发起和进行了入骆谷伐蜀的战役,很被当时的人所讥笑。曹爽伏诛后,夏侯玄被征用为大鸿胪,数年以后又转任为太常。夏侯玄因为与曹爽有牵连而屡遭贬抑罢黜,心内很不得意。中书令李丰虽然早就被大将军景王司马师所亲近厚待,但他的内心却放在夏侯玄身上。于是,他就联结了皇后的父亲光禄大夫张缉,图谋想要用夏侯玄来辅政。李丰既已经握有了内廷的权柄,而他的儿子又娶了公主,与张缉又都是冯翊人,所以张缉很信任他。李丰暗中命令他的弟弟兖州刺史李翼请求入朝晋见,想让他乘机带兵进京,合力起事。偏巧李翼要求朝见,而未被允准。嘉平六年二月,皇帝正好要拜封宫中女官贵人,李丰等人想要乘皇上亲临轩阁、皇宫诸门有陛阶禁兵的时机诛杀大将军,用夏侯玄来取代他,用张缉作骠骑将军。李丰秘密地对黄门监苏铄、永宁署令乐敦、冗从仆射刘贤等人说:“你们这些人居住在皇宫大内里,有很多不法的勾当,大将军对人威严刚毅,他多次向我提起过你们的事,张当就可以作为你们的诫鉴。”苏铄等人都许诺将听从李丰的命令。大将军多少风闻了李丰的阴谋,请李丰相见。李丰不知底细,贸然前往。结果,立即就被大将军杀了。这件事下发给有关职司部门处理,有关部门很快就收捕夏侯玄、张缉、苏铄、乐敦、刘贤等人送交廷尉收审。廷尉钟毓上奏说:“李丰等人阴谋胁迫皇上,擅自诛杀冢宰,大逆不道,请依照法律给他们论罪。”于是大会公卿朝臣廷尉等人论议,大家都以为:“李丰等人各受特殊的宠遇,管理并综合国家的机密,张缉蒙承外戚椒房之亲的尊荣,夏侯玄身为世臣,这几人并居在列侯的高位上,但却包藏祸心,图谋叛逆,与太监阉竖勾结,把奸谋密授给他们。这一小撮人害怕天威,不敢明目张胆地搞叛逆,却想要胁迫皇上,行诈肆虐,阴谋暗杀朝廷的良辅,互相勾结,妄图擅自建立要职,将要用这样的手段来倾覆京师王室,危害大魏的社稷。钟毓所论证的都与科律相符,请圣上批还钟毓,依法施行。”帝下诏书说:“齐国长公主,是先帝的爱女,酌情宽宥她的三个儿子的性命。”于是,李丰、夏侯玄、张缉、乐敦、刘贤等人都被夷灭了三族,其余的亲属就都被流放,逐到乐浪郡。夏侯玄品格坚毅、器量深远,临斩于东市时,颜色不变,举止行动悠然自若,时年四十六岁。正元年间,继封功臣,封夏侯尚的堂孙夏侯本为昌陵亭侯,食邑三百户,用他来做奉祀夏侯尚的后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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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中领军高阳人许允与李丰、夏侯玄亲近友善。在事变之前,有人曾假做了一尺一长的诏书,上面写着:以夏侯玄为大将军、许允为太尉,二人共同总管尚书的事务。不知是何人,天还未明就乘马把诏书交给许允家的门吏,说“有诏”,乘机就奔驰而去了。许允当即把这“诏书”投在火中烧了,而没有把他打开交给景王司马师。后来李丰等人谋反的事被发觉,朝廷调任许允为镇北将军,假节都督河北诸路的军事。未及出发,就因为曾私自散发官府的财物的罪名,被收捕交付廷尉。判为流放乐浪郡,死在流放的道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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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的王经与许允都曾被称扬为冀州的名士。甘露年间曾做过尚书,由于与高贵乡公的事有牵连而被诛杀。开始时王经为郡守,他的母亲曾对他说:“你是种田人的孩子,如今做官到郡守二千石了,物事繁盛过分了就会不吉祥,你到此可以停止了。”王经官欲太重,不能听从他母亲的劝告,后来又历任两个州的刺史和司隶校尉。最终,还是导致了毁败。许允的友人同郡人崔赞,据说也曾以处世为官运道太盛会招致失败告诫过许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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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论说:夏侯氏、曹氏世代互为婚姻,故而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洪、曹休、夏侯尚、曹真等人都以亲戚故旧、肺腑股肱的身份,贵宠显重于当时,辅佐帝王,创造功业,他们都有很大的功劳。曹爽德业菲薄而官位尊宠,他沉溺于声色,盈溢于骄奢,这本来就是《大易》所明显告诫、道家所忌讳的凶征。夏侯玄以他的规格和局度,让世人盛称其名,然而他却与曹爽内外勾连,两情缱绻;荣宠和官位达到像他那样的高度,却未曾闻听过他匡正过曹爽什么过错,援纳招致过什么良才。从上面所举的这些行迹而论,他怎么能免于诛灭败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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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史(文白对照精华版) 三国志卷十魏书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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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荀攸贾诩传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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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彧字文若,颍川颍阴人也。祖父淑,字季和,朗陵令。当汉顺、桓之间,知名当世。有子八人,号曰八龙。彧父绲,济南阳。叔父爽,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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彧年少时,南阳何颙异之,曰:“王佐才也。”永汉元年,举孝廉,拜守宫令。董卓之乱,求出补吏。除亢父令,遂弃官归,谓父老曰:“颍川,四战之地也,天下有变,常为兵冲,宜亟去之,无久留。”乡人多怀土犹豫,会冀州牧同郡韩馥遣骑迎之,莫有随者,彧独将宗族至冀州。而袁绍已夺馥位,待彧以上宾之礼。彧弟谌及同郡辛评、郭图,皆为绍所任。彧度绍终不能成大事,时太祖为奋武将军,在东郡,初平二年,彧去绍从太祖。太祖大悦曰:“吾之子房也。”以为司马,时年二十九。是时,董卓威陵天下,太祖以问彧,彧曰:“卓暴虐已甚,必以乱终,无能为也。”卓遣李傕等出关东,所过虏略,至颍川、陈留而还。乡人留者多见杀略。明年,太祖领兖州牧,后为镇东将军,彧常以司马从。兴平元年,太祖征陶廉,任彧留事。会张邈、陈宫以兖州反,潜迎吕布。布既至,邈乃使刘翊告彧曰:“吕将军来助曹使君击陶谦,宜亟供其军食。”众疑惑。彧知邈为乱,即勒兵设备,驰召东郡太守夏侯惇,而兖州诸城皆应布矣。时太祖悉军攻谦,留守兵少,而督将、大吏多与邈、宫通谋。惇至,其夜诛谋叛者数十人,众乃定。豫州刺史郭贡帅众数万来至城下,或言与吕布同谋,众甚惧。贡求见彧,彧将往。惇等曰:“君,一州镇也,往必危,不可。”彧曰:“贡与邈等,分非素结也,今来速,计必未定;及其未定说之,纵不为用,可使中立,若先疑之,彼将怒而成计。”贡见彧无惧意,谓鄄城未易攻,遂引兵去。又与程昱计,使说范、东阿,卒全三城,以待太祖。太祖自徐州还击布濮阳,布东走。二年夏,太祖军乘氏,大饥,人相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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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谦死,太祖欲遂取徐州,还乃定布。彧曰:“昔高祖保关中,光武据河内,皆深根固本以制天下,进足以胜敌,退足以坚守,故虽有困败而终济大业。将军本以兖州首事,平山东之难,百姓无不归心悦服。且河、济,天下之要地也,今虽残坏,犹易以自保,是亦将军之关中、河内也,不可以不先定。今以破李封、薛兰,若分兵东击陈宫,宫必不敢西顾,以其间勒兵收熟麦,约食畜谷,一举而布可破也。破布,然后南结扬州,共讨袁术,以临淮、泗。若舍布而东,多留兵则不足用,少留兵则民皆保城,不得樵采。布乘虚寇暴,民心益危,唯鄄城、范、卫可全,其余非己之有,是无兖州也。若徐州不定,将军当安所归乎?且陶谦虽亡,徐州未易亡也。彼惩往年之败,将惧而结亲,相为表里。今东方皆以收麦,必坚壁清野以待将军,将军攻之不拔,略之无获,不出十日,则十万之众未战而自困耳。前讨徐州,威罚实行,其子弟念父兄之耻,必人自以守,无降心,就能破之,尚不可有也。夫事固有弃此取彼者,以大易小可也,以安易危可也,权一时之势,不患本之不固可也。今三者莫利,愿将军熟虑之。”太祖乃止。大收麦,复与布战,分兵平诸县。布败走,兖州遂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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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元年,太祖击破黄巾。汉献帝自河东还洛阳。太祖议奉迎都许,或以“山东未平,韩暹、杨奉新将天子到洛阳,北连张杨,未可卒制”。彧劝太祖曰:“昔晋文纳周襄王而诸侯景从,高祖东伐为义帝缟素而天下归心。自天子播越,将军首唱义兵,徒以山东扰乱,未能远赴关石,然犹分遣将帅,蒙险通使,虽御难于外,乃心无不在王室,是将军匡天下之素志也。今车驾旋轸,[东京榛芜],义士有存本之思,百姓感旧而增哀。诚因此时,奉主上以从民望,大顺也;秉至公以服雄杰,大略也;扶弘义以致英俊,大德也。天下虽有逆节,必不能为累,明矣。韩暹、杨奉其敢为害!若不时定,四方生心,后虽虑之,无及。”太祖遂至洛阳,奉迎天子都许。天子拜太祖大将军,进彧为汉侍中,守尚书令。常居中持重,太祖虽征伐在外,军国事皆与彧筹焉。太祖问彧:“谁能代卿为我谋者?”彧言“荀攸、钟繇”。先是,彧言策谋士,进戏志才。志才卒,又进郭嘉。太祖以彧为知人,诸所进达皆称职,唯严象为扬州,韦康为凉州,后败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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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太祖之迎天子也。袁绍内怀不服。绍既并河朔,天下畏其强。太祖方东忧吕布,南拒张绣,而绣败太祖军于宛。绍益骄,与太祖书,其辞悖慢。太祖大怒,出入动静变于常,众皆谓以失利于张绣故也。钟繇以问彧,彧曰:“公之聪明,必不追咎往事,殆有他虑。”则见太祖问之,太祖乃以绍书示彧,曰:“今将讨不义,而力不敌,何如?”彧曰:“古之成败者,诚有其才,虽弱必强,苟非其人,虽强易弱,刘、项之存亡,足以观矣。今与公争天下者,唯袁绍尔。绍貌外宽而内忌,任人而疑其心,公明达不拘,唯才所宜,此度胜也。绍迟重少决,失在后机,公能断大事,应变无方,此谋胜也。绍御军宽缓,法令不立,士卒虽众,其实难用,公法令既明,赏罚必行,士卒虽寡,皆争致死,此武胜也。绍凭世资,从容饰智,以收名誉,故士之寡能好问者多归之,公以至仁待人,推诚心不为虚美,行己谨俭,而与有功者无所吝惜,故天下忠正效实之士咸愿为用,此德胜也。夫以四胜辅天子,扶义征伐,谁敢不从?绍之强其何能为?”太祖悦。彧曰:“不先取吕布,河北亦未易图也。”太祖曰:“然。吾所惑者,又恐绍侵扰关中,乱羌、胡,南诱蜀汉,是我独以兖、豫抗天下六分之五也。为将奈何?”彧曰:“关中将帅以十数,莫能相一,唯韩遂、马超最强。彼见山东方争,必各拥众自保。今若抚以恩德。遣使连和,相持虽不能久安,比公安定山东,足以不动。钟繇可属以西事。则公无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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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太祖既破张绣,东禽吕布,定徐州,遂与袁绍相拒。孔融谓彧曰:“绍地广兵强;甲丰、许攸,智计之士也,为之谋;审配、逢纪,尽忠之臣也,任其事;颜良、文丑,勇冠三军,统其兵:殆难克乎!”彧曰:“绍兵虽多而法不整。田丰刚而犯上,许攸贪而不治。审配专而无谋,逢纪果而自用,此二人留知后事,若攸家犯其法,必不能纵也,不纵,攸必为变。颜良、文丑,一夫之勇耳,可一战而禽也。”五年,与绍连战。太祖保官渡,绍围之。太祖军粮方尽,书与彧,议欲还许以引绍。彧曰:“今军食虽少,未若楚、汉在荧阳、成皋间也。是时刘、项莫肯先退,先退者势屈也。公以十分居一之众,画地而守之。扼其喉而不得进,已半年矣。情见势竭,必将有变,此用奇之时,不可失也。”太祖乃住。遂以奇兵袭绍别屯,斩其将淳于琼等,绍退走。审配以许攸家不法,收其妻子,攸怒叛绍;颜良、文丑临阵授首;甲丰以谏见诛:皆如彧所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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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太祖就谷东平之安民,粮少,不足与河北相支,欲因绍新破,以其间击讨刘表。彧曰:“今绍败,其众离心,宜乘其困,遂定之;而背兖、豫、远师江、汉,若绍收其余烬,承虚以出人后,则公事去矣。”太祖复次于河上。绍病死。太祖渡河,击绍子谭、尚,而高幹、郭授侵略河东,关右震动,钟繇帅马腾等击破之。语在《繇传》。八年,太祖录彧前后功,表封彧为万岁亭侯。九年,太祖拔邺,领冀州牧。或说太祖“宜复古置九州,则冀州所制者广大,天下服矣。”太祖将从之,彧言曰,若是,则冀州当得河东、冯翊、扶风、西河、幽、并之地,所夺者众。前日公破袁尚,禽审配,海内震骇,必人人自恐不得保其土地,守其兵众也;今使分属冀州,将皆动心。且人多说关右诸将以闭关之计;今闻此,以为必以次见夺。一旦生变,虽有(善守)[守善]者,转相胁为非,则袁尚得宽其死,而袁谭怀贰,刘表遂保江、汉之间,天下未易图也。愿公急引兵先定河北,然后修复旧京,南临荆州,责贡之不入,则天下咸知公意,人人自安。天下大定,乃议古制,此社稷长久之利也。”太祖遂寝九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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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时荀攸常为谋主。彧史衍以监军校尉守邺,都督河北事。太祖之征袁尚也,高幹密遣兵谋袭邺,衍逆觉,尽诛之,以功封列侯。太祖以女妻彧长子恽,后称安阳公主。彧及攸并贵重,皆谦冲节俭,禄赐散之宗族知旧,家无余财。十二年,复增彧邑千户,合二千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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