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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战争发生以来，服兵役以及充任运输的人中，死亡、逃亡、叛降、离散而没有返回的很多，虚弱损耗到这种程度，而补充损耗却仍按常规办法进行，到处都是凋敝困苦，对此没能想出办法补救。被朝廷差遣的人，上路后叛逃的很多，于是带队的官吏与叛逃者全部一起跑了。还有，按照一般规定，往往令叛逃者家属及邻里负责追捕。结果叛逃的还未捕获，负责追捕的家属和邻里又叛逃了。百姓的流亡和户口的日益减少，其根源就在这里。还有，各种工匠和医生，因死亡或逃亡、绝户、沦没而空无一人，无从替代差役，上面仍按照原来人户加派，这种积累或十年、十五年，尽管弹劾治罪接连不断，而对实际情况毫无益处，这样，百姓何以承受！我认为自今以后各种死罪减轻的犯人和五年徒刑的犯人，可以补充逃亡人户之缺，减死罪的犯人可以长期充任兵役，判五年徒刑的犯人可以充任各类工匠、医生，都让他们迁家充实都邑。都市的充实，是治政的根本，又可以禁绝他们的逃亡叛乱。不迁移他们的家，逃亡的忧患又会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现在免除罪刑而充任杂役，全部迁移他们的家口，小人们愚蠢迷惘，有的认为这比杀头的刑罚还重，因而这样做可以根绝邪恶。刑罚的名称虽然轻微，惩罚的性质实际上很重，这难道不是适应现时需要的措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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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之平素喜欢服食丹药，涵养情性，不愿意住在京师，第一次渡过浙江，便有在那里定居的志愿。会稽有秀山丽水，很多名士都居住在这里，谢安做官前也居住在这里。孙绰、李充、许询、支遁等都以文章超凡出众，都安家于吴郡、会稽一带，与羲之有相同的爱好。他曾与具有同一志向的人宴集于会稽郡山阴县的兰亭，羲之亲自撰序，表达了自己的志向。序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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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九年，正值癸丑之年，暮春三月的月初，我们聚会在会稽山阴的兰亭，进行修禊之事。众多的贤能之士都来到了，老老少少集聚在一起。这个地方有高山峻岭，茂密的森林，修长的竹子；还有清澈的流水，急泻的湍流，萦回如带，映照两岸。大家利用这弯曲的溪流做成流觞曲水，人们并列坐在岸边。虽然没有音乐交响的热闹，但吟酒咏诗，也完全可以尽兴地抒发幽雅的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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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天气晴朗，空气清新，和风微拂，使人感到温暖舒畅。仰头观看宇宙的广大，俯首细察万物的繁盛，纵目观览，舒展胸怀，足以尽情享受耳目的乐趣，的确很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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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生活在一起，很快就度过了一生。有些人喜欢各抒情怀，聚集在一室之内促膝畅谈；有的人寄情于物，放浪旷达而忘掉了形迹。虽然采取的方式千差万别，性格的恬静或浮躁各有不同，但当他们为自己的境遇而欣然于怀，一时间怡然自得，竟忘记了老年即将来到。等到对所向往的事情已经厌倦，情趣随着事物变化而转移，感慨便会随之而来了。从前感到欣喜的事，顷刻之间，就成为往事，尚且不能不因此而生感慨。何况人的寿命长短听凭大自然来左右，最终都归于完结。古人说：‘生与死，也是大事啊！’这怎能不叫人悲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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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我考察古人兴发感慨的原因，便发现都是那样不谋而合，读他们的文章未尝不叹息感伤，而内心又不明白为什么。因此知道所谓生死如一、寿夭等同的说法，是虚假荒诞的。后世的人看今天的人和事，也好像今天的人看过去的人和事，多么悲伤啊！因此我才逐一记下与会人士的姓名，录下他们所咏的诗歌。虽然时代不同，人事各异，但使人感慨的原因却是一致的。后世的读者，也将对我这篇文章有所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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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用潘岳的《金谷诗序》来比方此序，把羲之比方于石崇，羲之听说后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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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性喜爱鹅，会稽有个孤居的老妇养有一只鹅，鸣叫声很好听，羲之想买过来，未能办到，于是就同亲友驾车前往观赏。老妇听说羲之要来，就宰了鹅，烹调好，用以招待羲之，羲之叹惜了一整天。又山阴有一个道士，养有上等好鹅，羲之前往观赏，心里很高兴，执意要买这些鹅。道士说：“给我写一篇《道德经》，我就以这群鹅相赠。”羲之很高兴地就写完了，然后带了一笼子鹅回家，非常快乐。羲之就是这样的坦率任情。曾到门生家，看见棐几的表面平滑干净，就在上面写起字来，真草各占一半。这些字后被门生的父误刮去，门生连续懊丧了好几天。又曾在蕺山见到一个老妇，拿着六角竹扇正在卖。羲之就在扇上写字，每把各写五个字。老妇起初面有恼怒之色。羲之就对她说：“只要说是王右军书写的字，价钱可以要到一百钱。”老妇照着他的话说了，人们竞相购买。又一天，老妇又拿着扇子来，要求题字，羲之笑而不答。他的书法为世人所重，都类似于此。他经常自称：“我的书法同钟繇相比，当可以抗衡；同张芝草书相比，应是仅在其次。”曾给别人写信说：“张芝临池学习书法，池水全变成了黑色，假使学习书法的人都入迷到这种程度，未必就落后于他。”羲之的书法起初不如庾翼、郗愔，到了晚年才达到精妙的程度。曾以章草回信给庾亮，而庾翼看到后对此深为叹服，就给羲之写信说：“我过去有伯英的章草十幅，过江南渡时颠沛流离，狼狈不堪，于是就遗失了，为此经常感叹妙迹永绝了。忽见足下回复家兄的信，焕若神明，顿时就像找回了往日的妙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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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骠骑将军王述自少年起就有名气，与羲之齐名，但羲之很看不起他，因此交谊不深。王述先前在会稽任官，因母亲逝世居丧于郡境内，羲之接替他的职务，只去吊唁了一次，就没有再去过第二次。王述每次听到吹角的声音，就说应是羲之来探望自己，便洒水扫地等待他，像这样连续多年，而羲之到最后也没有再去看望，王述为此很怨恨。等到王述任扬州刺史，将要去就职，就在郡内转了一圈，却不去见羲之，临走的时候，才道别了一下就走了。先前，羲之常对宾客朋友讲：“怀祖（王述字）就当个尚书罢了，到老可得个仆射的官。另外求到了会稽内史的官，便自己飘飘然。”及至王述受到重用，羲之耻居其下，就派使者到朝廷，要求分出会稽郡另置为越州。派去的使者言辞欠妥，深为当时的贤达所耻笑。羲之过后内心很惭愧感慨，对儿子们讲：“我不比怀祖差，而地位待遇与他相差悬殊，应是由于你们不如坦之（王述子）的缘故啊！”王述后来检查会稽郡政务，考核刑政时提了不少问题，主管人被弄得狼狈不堪，好多问题回答不上来。羲之对此深感羞耻，于是称病离开会稽郡，到父母墓前发誓道：“永和十一年三月癸卯初一，九日辛亥，小子羲之敢告二位尊亲在天之灵。羲之不幸，从小就失去父亲，未受到父亲的教诲。靠着母亲和哥哥的抚养，才得以渐渐长大，又趁着人才缺乏，受到国家的宠荣。可是我若继续仕进就无忠孝的风节，退让又违反推荐贤人的道义，每次仰咏老子、周任的告诫，就常常害怕死亡的临近，担心危及祖先，岂仅仅是自身而已！因此日夜长叹，好像坠入深谷一样。知足知止的本分，就决定于现在。谨以本月良辰吉日摆列筵席，俯首诚心，向祖先在天之灵发誓：从今以后，如果胆敢改变此心，贪冒苟进，就是无视父母之心的不孝之子。作为儿子而不孝，天地所不能存，名教所不能容。誓言的诚恳，就如白日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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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之辞官后，与吴郡、会稽一带人士尽游山水，打鸟钓鱼取乐。又与道士许迈共同研究服食丹药，不远千里采集药石，游遍了东部各郡，并遍访名山，泛舟沧海。他感叹说：“我最后会因极乐而死。”谢安曾对羲之说：“我中年以来，因喜怒哀乐受到损伤，每与亲友告别，就会几天心情不好。”羲之说：“人到了晚年，自然是这种情况。才说要借音乐陶冶性情排遣忧闷，又总是怕孩子们发觉，影响了他们的欢乐情趣。”朝廷因他发誓坚决，也就不再征召他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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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刘胟任丹杨尹，许询曾到刘胟家投宿，床褥帷帐新鲜艳丽，饮食丰盛味道甘美。许询说：“如能像这样保持下去，远远胜于东山。”刘胟说：“你若知道吉凶由人，也应知道我哪能保证这样。”羲之也在座，就说：“假使巢父、许由遇到后稷、契，应不会说这种话。”刘、许二人脸上都现出惭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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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羲之既优游无事，就给吏部郎谢万写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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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隐居避世的人有的披头散发装疯，有的满身污秽行为丑陋，可以说是很难的。如今我通过隐世获得了安逸，顺遂了夙愿，实为庆幸，难道不是上天所赐！违拗上天就会不吉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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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时东游归来，整修种植了桑树和果树，现在鲜花盛开，领着儿子们，抱着幼小的孙子，游览观赏其间，有了成熟的果实，就摘下分给孩子，以此为眼前的欢乐。我虽然涵养品德没有什么特殊之处，但还是想教育子孙做到敦厚谦让。如子孙中有轻薄举动，我就让他用马鞭子清点马数，效法汉代万石君的作风。你认为这样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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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将要和安石东游山海，并到农田中考察土地的收获，以此来作为闲暇时的涵养。衣食之外的余资，打算与亲友知心按时欢宴一顿，虽然不能吟诗作赋，但倒满酒杯饮酒，讲讲田里之行所见，作为拍手笑乐的谈资，那种得意能一言而尽吗？我常常依照陆贾、班嗣、杨王孙的处世方法来做，仰慕这数位君子的风度，老夫的志愿就全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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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万后任豫州都督，羲之又给谢万写信告诫说：“凭君超越古人不屑其余的神气，而混迹于一般公卿，实在难以想象。然而所谓智识通达的人，只不过是依随事理或出或处罢了，这才是远见啊！希望你能常常和士兵中最低贱的同甘共苦，那就尽善尽美了。吃饭不上二样菜，睡觉不放二层席，这又有什么，而古人却传为美谈。成功与否的原因，的确是在积小以成高大，请你记住这句话。”谢万未能采用，最后果然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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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龄五十九岁时逝世，朝廷追赠金紫光禄大夫的官职。儿子们遵照父亲的生前意愿，再三推让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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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有七个儿子，其中知名的有五人。玄之早年夭折。次子凝之，也善于草书、楷书，做官历任江州刺史、左将军、会稽内史。王氏家族世世代代都信奉五斗米道，凝之尤其虔诚。孙恩进攻会稽时，僚佐们建议做好抵御孙恩的防备，凝之不听从，却在静室祈祷，出来告诉部属将佐们说：“我已祈请过天师，允许派鬼兵相助，贼军自会破灭的。”既没有设防抵御，于是被孙恩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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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徽之，字子猷。生性卓荦不群，放浪不羁。担任大司马桓温的参军，常常是头发散乱，衣带宽弛，不管府中事务。又担任车骑将军桓冲的骑曹参军，桓冲问他：“你管理哪个部门？”他对答：“好像是管马的。”又问：“管有多少马匹？”答称：“我不知道有关马的事，从何知道马数！”又问：“马匹近来死了多少？”又答：“不知道活马的事，哪里知道死马的事！”曾随桓冲出行，忽遇天降大雨，徽之就下马挤进桓冲乘坐的车子，对他说：“公岂能一人独占一辆车！”桓冲曾对徽之说过：“你在府中的时间很久了，也该帮我料理公务了。”徽之一直不予回答，只是直视前方，用手版撑着脸颊说道：“西山潮气过来才有了些凉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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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吴中一士大夫家长有一片秀竹，他想去观赏，便离家乘坐轿子来到竹林边，吟诵了很长时间。主人洒扫庭院请他坐下，徽之头也不回就要走。快要出去的时候，主人就关住了门子，徽之便因此回身入座，尽欢而散。曾寄居于一座空宅内，刚住下就令人种植竹子。有人询问其中缘故，徽之只是吟诵啸咏，指着竹子说：“怎么能一日无此君呢！”曾居住于山阴，一天，夜雪初停，月色清朗，四野一片皓白，徽之一边自酌自饮，一边吟咏左思的《招隐诗》，忽然间想起了戴逵。戴逵当时正在剡县，他便夜乘小船前往寻访，走了一夜才到，但到了戴逵家门前却不进去，又转身返回。别人询问其中缘故，徽之答称：“本是乘兴而来，兴尽自然而返。为什么一定要见安道（戴逵字）呢？”禀性极其放荡荒诞，喜好声色。曾于夜晚与弟弟王献之同读《高士传赞》，献之很赞赏井丹的高洁，徽之却说：“我看此人比不上长卿的慢世傲人。”他就是这样傲岸豁达。当时人们都钦佩他的才能而鄙视他的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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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任黄门侍郎，辞官东归后，与献之同染重症。当时有术士讲：“人命该终结的时候，如果有活人乐意替代，死者就可以活。”徽之对他说：“我的才能和地位都不如弟弟，请用我的余年替代弟弟。”术士说：“替代要死的人。是因为自己的寿命还有余，能够补足要死的人，如今你与弟弟的年数都已经到了尽头，如何替代！”时间不长，献之逝世，徽之奔丧而不哭泣，径直走上灵床坐下，拿起献之的琴就弹奏起来，时间一长，琴声变了调，于是叹道：“唉！子敬（献之字）人琴俱亡！”说罢就昏厥过去。他以前背部就有疾病，这一来疮部随即溃裂，一个多月后也逝世了。儿子名叫桢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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桢之字公干，历任侍中、大司马长史。桓玄任太尉时，朝臣齐集，他问桢之：“我和你亡叔相比怎么样？”在座的人听了这话都屏息静气。桢之答道：“亡叔是一时楷模，公是千载之英。”举座朝臣这才转忧为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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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操之，字子重，历任侍中、尚书、豫章太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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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献之，字子敬。年少时即享有盛名，且洒脱不羁，即使在家闲居终日，神色举止也不懈怠，才气风流为一时之最。年龄只有几岁的时候，曾观看门生赌博，见有胜负，就说道：“竞赛失利。”门生说：“这个小主人竟也能管中窥豹，偶尔看见一斑。”献之生气地说：“我的才能远的说只惭对荀奉倩，近的说只愧对刘真长。”于是拂袖而去。又曾与哥哥王徽之、王操之前往拜访谢安，二位哥哥言谈中讲了不少生活琐事，献之只是见面寒暄而已。他们走后，在座的客人请谢安评价王氏兄弟的优劣，谢安说道：“小者为佳。”客人又问为什么，谢安答道：“吉人言辞寡少，因为他说话少，所以知道。”又曾与徽之同居一室，突然失火，徽之惊慌地跑开，都顾不上穿鞋。献之则神色镇定自若，从容地喊来身边随从，将自己扶出去。有一次夜卧寝室，一伙小偷进屋来偷东西，几乎将所有东西偷光。献之最后才不紧不慢地喊道：“小偷！那条青毡是我家祖先留下的物品，可特意留下。”这伙小偷闻声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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擅长草书和楷书，也善于绘画。七八岁学习书法时，一次羲之趁他不注意从背后夺他的毛笔，未能夺下，就感慨地说：“这个孩子日后还会有大名。”曾于墙上书写一丈见方的大字，羲之认为很有功力，当时围观者数百人。桓温还曾让他给扇子题字，不料一笔误落，他就势画成了黑色母牛，非常精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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